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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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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LICHUNBEN-LIUQI
夜里春奔·六棋/文
01.
车钥匙放在玄关架子上,成婘刚进门就听见厅堂内小茶间里的会客声,客气问候中夹杂着成秩刚发出的叹息和遗憾。
管家阿姨在接过她手中提包后,往小茶室方向看了眼,小声明示,“是小梁总来了,二小姐忌日……他来拜访先生。”
似是察觉到玄关处的动静,小茶室里成秩刚问:“是婘儿回来了吗?”
磨砂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一道模糊而高大的身影。
成婘盯着那处马上应道,“是的,爸爸。”话音刚落,就发现梁悬颐出现在门口,西装革履的微侧着身躯神情微淡,眼珠像一池墨水,面含浅笑地和她打招呼,“嗨,成婘。”
成婘瞄一眼他插在西裤里的手腕,佩戴老款成嫆送的名表,整个人都很疏淡。
“嗨,悬颐。”成婘简单招呼了下,从梁悬颐身旁走过,顺着他的目光去到成秩刚坐的太师椅旁,“爸爸,看我带回来的小甜品,等下一起尝尝。”
成秩刚陪着看了两眼,笑着说:“好看,你总是有眼光。”
他抬起头,冲看着父女二人说小话的梁悬颐道:“悬颐,你也留下用饭吧,嫆嫆忌日,她爱吃甜的,婘儿每次回来都会置办些好吃的给她。”
成婘睁着眼望向立在门旁俊雅隽秀的男人,梁悬颐俯瞰过来,嘴皮一掀,“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成秩刚乐呵呵地跟管家阿姨招呼,“梅姨,去把我的棋拿来,饭菜好了说一声。”
“好的先生。”
梁悬颐从西裤里拿出手,往前走,察觉到阴影的逼近,成婘从沙发上起身,她没看梁悬颐的位置,对着成秩刚体贴地说:“爸爸,我去泡茶。”
她走了,擦过梁悬颐的衣间,仿佛也席卷了一点他高大身影身上一点热量。
晚饭特意安排在靠近餐厅的阳台上吃,正厅里摆着两张遗照,成婘刚为她们上上小蛋糕,回身准备拿酒时不小心跟身后人碰到。
成婘收回脚,对被她踩了一脚的梁悬颐道:“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梁悬颐也仿若无事发生,波澜不惊递过成婘要的东西,装酒的小玉瓶,“你要的。”
酒瓶在他手中实在过于袖珍小巧,成婘目光掠过那修长的骨节,垂着眼眸,“谢了。”她回身过去,打开瓶盖给供台上的空酒杯一杯一杯斟满。
梁悬颐还没走,成婘感觉得到,他在看成嫆的遗像,成婘余光轻轻瞥了眼,他没看她,盯着成嫆的眼神里与看其他人略有不同,多了一丝回温的温度。
下一刻,成婘听见梁悬颐说:“嫆嫆喜欢的栗子蛋糕你没买。”
他语气没怎么变,成婘也不像被指责了,如常回应,“哦……去的时候,已经只剩别的口味了。”
梁悬颐这回终于挪开目光,深沉而静静地睇着成婘。
成婘轻淡地说:“我也忘记预订了。”
每年成嫆忌日,成婘都要带一份属于成嫆的甜品回来,成秩刚看了也高兴,就像成嫆还在的时候一样,妹妹没死,家庭和睦。
吃饭时候成婘跟梁悬颐再没有交谈,全都是成秩刚和梁悬颐在对话。
大多是公事上的交流,直到接近尾声,成秩刚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才说:“近来我听你父母说,你最近在相亲,是吗。”
成婘早吃饱了,但长辈没放筷她也要适当性地做做样子。
成秩刚话刚说完,成婘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收回筷子放回碗面上,她喝了口水,眼睛不经意地往梁悬颐的位置扫视过去。
梁悬颐姿态一直都很沉稳闲适,有条不紊,他没有否认地颔了颔首。
成秩刚:“方便问问,是哪家千金吗?”
财经大户,婚姻人选很严格,不像小年轻随随便便谈恋爱,他们这种家世必须得是正正经经的商业联姻,婚事都是买卖。
配偶的价值要有分量。
在面对过分关心的长辈谈及感情私事,梁悬颐略有些腼腆的笑笑,“是爷爷那边做主,细节方面暂未商定。”
成秩刚了然:“噢……你爷爷,对,梁老先生挑的人选,必然是不会错的。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不是嫆嫆出事,你们……”
成家自从成嫆出事,成秩刚心力交瘁,导致成家已经在走下坡路,家业基金目前都交给专人打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没瘦死,成家家世不低,却再难与如日中天的梁家相比。
梁悬颐跟成嫆是校园时期就谈恋爱的情侣,一直到大学,后来成嫆死了,梁悬颐身边也一直未出现其他女朋友,大家都说他对前女友余情未了,情根深种。
看他现在还会戴着成嫆送的名表,可见的确是这样。
气氛在谈及成嫆跟梁悬颐的关系以后略有些微僵,成婘在梁悬颐开口以后便收回了目光,手搭在下巴处盯着盘子,耳边再次响起成秩刚与梁悬颐的声音。
“难为你这么多年,年年都在这个日子过来探望,你有心了,也该看开了,斯人已逝,还是往前看吧。碰到合心意的人选,想结就结吧。”
成秩刚驱使梅姨,同时对梁悬颐说:“再去拿一瓶酒来,你再陪我喝点。”
梁悬颐很难不从命,他没有拒绝,纵使先前跟成秩刚喝了一盅,已经有些微醺了。
似是注意到成婘看他的目光,梁悬颐倏地朝她眯眼瞧过来,略带酒意的俊脸有一丝醺红,眼珠如墨一样,然而眼里没什么情绪,只剩浓稠无尽的黑。
成婘跟他静静对视小片刻,直到成秩刚再次打开话题,她才率先挪走视线。
晚上十二点,成婘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和脖颈,放下墨笔,临摹的字迹铺满了桌台,写字可以清心静心,成婘经常会在书房里练字打发时间。
她觉得这个点成秩刚应该与梁悬颐喝完酒了,打开连通的门,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清洗干净的衣物去浴室梳洗。
里面和寻常一样有管家阿姨提前点好的熏香,温度调得也正好,她泡了个很舒适温暖的澡,但没过多久她房间里出现一声闷响。
成婘愣在浴缸里,下一刻快速起身套了衣袍,边系带子边走出去。
出乎意料,她房间里多了一道人影,书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稍显沉默颓然的男人,在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梁悬颐全然不像在成秩刚面前那样斯文有礼,他面容显得冷冰,眉眼面颊是被醉酒熏出来的浮红,放在喉咙处解着领口纽扣的动作挟带着微微燥郁。
他突地朝成婘的方向深沉地盯过来。
气氛骤然变得微妙。
成婘在这种夹生带硬的眼神中机警地往后挪了一步,“嗨,悬颐,你喝了多少?这是成婘的房间,我的,房间。”
她试探性地着重咬紧字音。
“你是不是……”
“走错了。”梁悬颐的声音猛地响起,他站起了身子,突然竖立的身形给了成婘不小压力,他黝黑的眼神在清醒和迟疑中转换,定了定神,揉着太阳穴把目光撇开,厌倦地告诉成婘,“抱歉,弄混了你们姐妹所住的房间。”
他转身,脚步一顿,再次说了声“抱歉”。
太晚了,成秩刚喝得尽兴,为了安全着想,强硬要留梁悬颐在这夜宿。
他喝完就吐,管家阿姨只好先伺候他去,跟梁悬颐说了客房已经打理好了,便没有关注这边。
这是梁悬颐从成婘房间出去后,她快速重新收拾好自己,出来碰上梅姨之后得到的讯息。
梅姨疑惑问:“大小姐,怎么啦?是有什么事……”
成婘拉紧领口衣服,抱着双肩摇摇头,“没事啊,随便我就随便问问,爸爸呢?有没有好一点。”
梅姨叹气:“哎哟,还说呢,先生喝酒也该有个度,大小姐你该劝一劝的,年年都这样身体哪能受得住啊,不是我说……就是太太在天上看了,也会不高兴的。”
成婘点点头,“确实,爸爸最近快染上酒瘾了。”
她目光落到梅姨手上的端盘上,“这是?”
“哦,”梅姨给她看自己熬的醒酒汤,“之前听先生要让小梁总留宿,我就知道他肯定要拉着人陪酒,喝那么多不饮点醒酒汤,明天晨起不是更难受?
小梁总我怕他喝不惯这口味,这里还备有解酒药……大小姐你有空帮我送一下给小梁总,先生那里刚刚说他胃里不舒服,我得先去照顾一下他。”
成婘看着落在她手里的杯子和药,指尖还能感受到温水的温度,下一秒跟梅姨笑了下,道:“好啊,那我就去看看。”
梅姨:“好啊好啊,拜托你了大小姐。”
家里给梁悬颐准备的客房在二楼,但在电梯处成婘只往那瞟了一眼,然后直径往回走。
她跟成嫆的房间从小到大都是并排安置的,分不清有时很正常,人的忘性总会捣毁记忆就像指南失灵一样,偶尔对左右的区分都会变得模糊。
在同色系的实木房门前停下,成婘敲了敲门,叫梁悬颐的名字,“悬颐,你在这吗。”
里面没有人应她,成婘敲了两遍,等了片刻钟,她不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