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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我是被鸟鸣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四周都是微凉的空气,天光还有些晦暗。

      不远的地方传来无悲绵长的呼吸声,睡得还很沉。

      我慢慢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湿漉漉的空气涌入胸腔,整个人重生了一般。很久没有睡过如此一个好觉了。

      然而仅有的一点睡意,瞬间全部散的一干二净。因为我一个转头,却发现原本应该睡着剪缨的地方,竟然空无一物。

      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了。

      人呢?!

      我把无悲踹了起来,他迷茫地看着我,“陛下?怎么了?”

      我一把揪住他领子,“那孩子呢?”

      他转动着脑袋找了一圈,眼睛一点点睁大,眼神越来越惊讶,最后脱口而出,“没了?!”

      一瞬间我有想要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你居然没察觉到他出去了?!”

      “属下该死!!!”他手忙脚乱爬起来,头与地面撞击出“咚”的一声,“陛下恕罪。。。陛下饶命。。。”

      真是个废物!我连忙跑出洞外,却见四下草木茂密,哪里还有半点人影,运起听螺之术搜寻剪缨的位置,却找不到他。

      他已经走出听螺之术的探查范围了。

      无悲在身后说,“陛下,属下这就去找轩辕帝。”

      这会儿也没工夫处罚他,我头也不回地说,“分头找,找到了回来这里。”

      “那陛下您。。。”

      “再废话朕现在就砍了你!”

      “……”

      我在树丛里大步地跑,入目全是葱绿的草叶,树叶,到处都不见他。

      他一个孩子,会去哪里?是他自己离开的,还是被带走的?不,如果是被带走的,我和无悲怎么会一点儿事没有?况且如果真是有成年人来,我一定能听到的。

      他要去哪?

      难道。。。他要回去?

      我慌了神,不断用听螺术查探着,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

      也不知走出去多远,忽然,我探查到一丝属于他的震动,沿着我发出的声线传了过来。我立马冲着那个方向奔跑过去,树一棵一棵从面前闪过,被踩断的枝桠发出干燥的脆响。

      “剪缨——”

      忽然间,空气里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泠叮作响。前方几颗树在眼前退到两边,后面现出一片难得一见的美景。

      一道并不磅礴的瀑布,仿佛一条垂挂在山崖上的水晶带子,哗哗地坠入下方翡翠色的潭水中,溅起一片薄薄的水雾,四周的岸上长满了粉红色的杜鹃花,宛如天边降下的云霞,浓郁的香气与山泉的甜味融汇在一起。朝阳的光线从树梢顶掠过,把碧绿染成了金黄,最终照射在潭水中一个人的身影上。

      是剪缨。

      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正轻轻把微卷的头发拨到一边,用潭水清洗着,露出稍嫌单薄的背脊。

      我却如遭雷噬般,看着他的背影。

      那白皙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狰狞的红色伤痕,有些已经变为青紫,有些结了疤,仿佛一张细细编成的网,缠在这副还未成熟的躯体上,支离破碎,触目惊心。

      一口气梗在喉间,我感觉心脏被一股力量抓住,捏的生疼。

      是谁,对这个孩子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他才十五岁啊,怎样狠心的人,才忍心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下如此毒手?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指甲陷入掌心,却不觉得疼。那一瞬间,我真的起了杀意。

      仿佛是感觉到什么,剪缨转过神来。看见我的一霎那,他的眼中闪过惊惶。

      而我早已说不出话来。

      他很快镇定下来,也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继续洗着,完全当我不存在一样。看着他清理好身上,走上岸边,出水的一瞬间,我发现他的小腿上,腰腹间,凡是原本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都有那样的伤痕。那样青涩而美好的身体,生生被摧残成了这副样子,想象不到当时他会是多么地疼,多么地害怕。他走到一块青石边上,拣起衣服一件件套好,头发一缕缕黏在他脸颊边,晶莹的水珠有些像泪滴。

      整理停当,他远远看着我。我冲他走过去。

      “是谁做的?”我问,却能隐约猜到答案。

      他淡然地说,“与你无关。”

      “是庄姜氏,对么?”

      他不做声。

      不做声,就是猜对了。

      真是个毒妇!

      他们兄妹,都该杀!都该被千刀万剐!!

      她怎么敢?!

      看着他无瑕的脸庞,却猜不到那副冷漠的表情背后,到底忍受了多少痛苦,多少恐惧。他一个人在深宫里,是如何才能活到现在?

      我应该再早一点来的,那些人,统统都是禽兽,都是畜生!

      他现在,还疼么?

      我说,“脱了你的衣服。”

      他一下抬起头,警惕地望着我,后退半步。

      我放柔神色,轻声说,“脱了你的衣服,我帮你疗伤。”

      “不用。”他又退了两步,低声说,“我要回去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回去?”

      他点点头。

      我上前一步抓住他,大吼,“你疯了么?回去找死?!”

      “我现在是轩辕帝,她不会再这样。”

      “那庄珂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总比死在外面好。”

      “死在外面?谁说你会死在外面?”

      他漠然地说,“我什么都不会,在宫里,最起码能活下来。在外面,只会死得更快。”

      他的语调很平,平到听不出感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难受很难受。曾经那个让我爱过又恨过,让我幸福过又绝望过的人,竟然会被我以外的人伤害成这样。

      不该如此,只有我能伤害他,他是我的人!

      我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当皇帝,对你来说真这么重要?”

      他也认真地看着我,“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真的是一无所有啊。。。

      “好吧。”我自嘲一笑,“我带你去找康王。”

      他一愣,却没有太过高兴。

      他问我,“你在可怜我?”

      “我可怜我自个儿。”我低声说,“现在能让我看看你的伤了么?”

      少年安静地坐在我面前,阳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低垂的眼帘下有着些许红晕,大概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袒露身体吧。

      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我忽然想着,如果这会儿把他给摁倒,他也是反抗不了的吧?

      反正他欠我那么多,我上他几次,也不过分吧?

      他真是狡猾,死去两百年,然后变成这么一个什么也不记得的可怜小男孩,来博取我的同情,让我无法下手,无法报复。

      我明明不应该再跟他有交集,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停止吟唱,手掌心的光华渐渐散去,那些狰狞的痕迹,除了已经结了疤的,便都被消除下去了。但那几条疤却永远留在了他的背脊上,也不知道当时是多严重的伤口。

      他穿好衣服,回过头,静静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心里烦,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忽然问。

      对他好?

      呵,我只是不希望自个儿的东西被别人染指而已。

      仅此而已。

      这个时候有人喊了一声,“陛下!”

      我回头,无悲那个二百五正往这边跑过来。

      这个人除了轻功好,会偷东西,还有别的优点么?

      “陛下,轩辕帝。”他冲着我们俩行礼,低着头冲着我,醇厚的面上有点儿紧张。

      “对于你这次的失职,回海国以后,自领三十杖责。”我转过身,阳光在潭水上细碎地闪烁着,“现在你准备一下,我们去西关。”

      “西关?!”他有点儿诧异,“陛下,我们不回海国吗?”

      “暂时不回去。”

      “陛下。。。会不会太危险了啊。。。”

      为什么这个傻大个儿的废话这么多呢?我瞟他一眼,他立马没声儿了。

      此去西关千里之遥,中间经过一些城镇是必不可少的。可是我们三个的组合如果就着么明目张胆地走在大街上,势必引起不小的轰动。当务之急,是改变装扮。

      剪缨长得太好看,应当易一下容。无悲摸回长安城,把一名易容师给绑了来,在我的威胁下哆嗦着给剪缨做了张薄薄的面皮。照理说最好的选择是把这人杀了灭口,但总觉的未成年人在旁边,这么干不太合适,而且是挺无辜可怜的一老头,就只给他喝了寂静,吓唬了他一番,便放了回去。我和无悲比较难办,尤其是我,哪儿哪儿看起来都不像正常人。没有办法,无悲只得去找了个垂着一圈黑纱的斗笠给我,白头发顶多被认为是年纪大的关系,其他地方不露出来就行了。

      剪缨这个名字在外面自然是不能叫的,得给他另外起个名字。

      我看了他一会儿,问他,“叫你‘络卿’吧。缨络的络,卿本佳人的卿。”

      他问,“为什么叫络卿?”

      “你的名字剪缨中,缨字取意缨络,叫你络卿不是正好?”我睁着眼睛扯淡。

      他侧着头想了想,点了一下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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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珂大概能猜到剪缨会去西关找他叔父,所以这一趟的路上,恐怕不会太平。

      在荒野中行了几天之后,见到了一个小城,大约中等规模,路上来往的多是外来的商贾旅人,两旁的屋宅前摆满大大小小的摊车,货品琳琅满目。

      我在当铺里当掉了身上的两块玉佩,得到的钱一部分买了辆马车,另一部分当做盘缠,如此便不用再让无悲去偷东西了。

      路上看到小城的告示栏上赫然贴着剪缨的画像,却没说明他的身份,只说是皇族中人,谁若发现这少年并将他的行踪报告给官府,赏银万两。

      围观的群众望着那美不可言的画像啧啧称叹,却不知那破画儿画得连本人一半的神韵都没表现出来。

      可惜剪缨现在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变成了一个长相平常发育不良的小屁孩。

      我让他在外面管我叫“爹。”他却眉毛都不抬地还我一句,“你这样,叫你爹会令人起疑吧。”

      我怎么样了我?

      城里外来人多,客栈也挺多。我们找了间不太起眼的,要了三间房。刚刚收拾停当,无悲便上来敲门,说是饭已经准备好了,问我下去吃还是端上来。

      “下去吃吧。你去叫‘洛卿’。”

      “是。”

      正下楼梯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赶集似的从旁边经过,狠狠地撞了我一下,连句对不起都没说。我非常不爽,就多看了他的背影两眼。

      那人长得很是高挑,一袭绿沉扩袖长衫,乌发又直又长,竹青发带在身后轻轻摆动。只这背影,就十分潇洒飘逸。

      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儿啊?

      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儿,仿佛是直觉一般,我伸手一摸身侧。

      钱袋不见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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