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会谈（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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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像连异能特务科都要忌惮几分的港口黑手党，其首领应当是一位像政府那帮人一样24小时坐镇组织的社畜来的。您还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啊。”
“刚解决完一场大事件，就算是首领也该歇歇了嘛。再说，请牢记今天是谁的功劳才能让你现在在横滨自由自在地闲逛。”
“怎么说呢，我只是想偶尔自己出去喝杯咖啡。这种事情如果被异能特务科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我这颗棋子还有用。他们不会因为我在侦探社或者出去天天喝咖啡就枪毙我。”
“所以用一天的完全自由这玩意儿当报酬完全是慈善项目吧？想帮乱步大人就直说嘛，港口黑手党欢迎你。”
“……您多虑了。我只是想暂时摆脱那个几乎已经被和侦探强行绑定了的‘侦探助手’而已。”
绫辻行人颇为头疼地摆了摆手，他身旁的乱步倒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二人就这么在去咖啡馆的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说起谈话内容，针锋相对已经算轻的了，还有某些是在街上谈起会被路人用听不懂但大为震撼的目光看着的东西。
“是用肉毒杆菌吧，真罕见呢，但还挺致命的。”
“前两天顺着你给的线索推理过去，确实查到了用调过的钟表伪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不过现在听到钟表走动声还是会条件反射般觉得难受。”
“你曾经侦办的几起密室案件总是有暗道啊，那样要搞清凶手如何进入就太简单了，不过开启方式还挺有趣的。”
绫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推了推深色眼镜的镜框，像是打算说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侦探’这样的话吧？”
“啊，确实是。不过有时候这种问题挺无聊的，毕竟已经是这样了。”
“确实。”乱步抬起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乱步大人也觉得挺无聊的。”
走进咖啡馆，一阵咖啡的浓郁香气便扑面而来，馆内装璜还带着些十九世纪的英伦风，莫名让人想到曾读过的几部古典侦探小说。
“两颗黑糖，不要牛奶。”绫辻轻声嘱咐道，又扭头以担忧的目光望着正在跟服务员絮絮叨叨要往自己的咖啡里加多少糖和牛奶的乱步。
绫辻行人陷入了自己到底是不是在跟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进行友好会谈的困惑。
“……算了。”绫辻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再像辻村监视自己一样盯着对方不知道会不会被齁死的咖啡杯看，转而谈起了今天所谓的“正事”。
“关于那起案子，该告诉我真相了吧？虽然很难相信，但这确实是一起通过一般推理手法无法解决的案子。比如——那个东西是叫「书」？”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啦。”
乱步本来还算正常的神色瞬间又变得凝重起来，表面轻松的语气下满是威胁性。
“你是在一开始看到了那起意外，觉得我和你们的社长一定是认识的，却得到了他本人完全无法怀疑的否定回答，不死心地为了社长的安全所以才一直追查下去吧？
然而后来不管你是从哪个细节看出的，总之可以完全排除我对社长造成任何威胁的可能性。所以在这之后你到底为什么还要查下去？”
“关于最初的动机你倒是比我还清楚。”绫辻放下咖啡杯，难得地勾了勾嘴角。
“至于后来……你可以认为是兴趣使然，也可以认为是我看在十年前那场侦探大赛的情面上难得好心地对你的一种警示，告诉你做到这个地步就行了。不过这种话不应该对你说吧？应该告诉你的下属什么的。因为……你完全知道你面前的是什么，不是吗。”
乱步的手摸上了一直藏在口袋中的枪把，然而面对眼神还颇有几分温度的绫辻，他突然笑着把手放回了桌上。
“本来如果有人能真正查清楚一切，他就不该在这世上了嘛。”乱步轻快地说着。
“然而你还不知道，对吧？即使是名侦探也弄不懂乱步大人这个反派大Boss的动机呢。知道我为什么跟你交易吗？因为你的阵营就决定了即使有能够通过你手中的线索查明真相的人存在，你也绝不可能告诉他。”
“真自大啊。”绫辻抿了口咖啡，并没有多少惊讶地甩下一句，“希望你在死神面前也能这么自大。”
“那肯定会的。”乱步完全不在乎地点点头，“话说不要对恶人的命这么关心吧，你可是‘杀人侦探’啊？”
“善人恶人什么的我都不关心。”绫辻的目光四处游离着，“对我来说，人命一律毫无价值。”
“这种理论连乱步大人都忍不住赞同呢。”乱步象征性地鼓着掌，抬眼看了下墙上的表。
“那么下周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正式会谈就交给你啰——”
“真要会谈啊。“绫辻像是无意中这么说了一句，其眼神却第一次认真了起来。
“那可能就要牵扯到‘立场’等等的问题了。比如我这时候应该问问你，虽然那个俄罗斯人的确有着威胁横滨的能力，因为一方势力无法抵御而考虑和谈的理由貌似也很合理，然而……”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先生？”
他的目光在瞬间便褪去了刚才的慵散与无所谓，冷漠得没有一丝多余感情。让乱步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发觉，他此时面对的是完全对立阵营——武装侦探社的核心人物。
乱步的脸色却依旧轻松如常，简直像是专门在等这句话一般。他的回答冷静而平淡。
“没有什么理由，只想告诉你一句可以由自己来判断真假的话而已——”
“哪怕有一丝丝别的方法存在的可能性……你觉得乱步大人会想去和侦探社的社长，进行什么会谈吗？”
绫辻像是没听见一般沉默着，乱步则毫不在乎地自顾自喝起了咖啡，眼中是难以解读的晦涩情感。
半晌，绫辻终于也举起了咖啡杯，靠在椅子上轻抿了一口，悠悠地答道：
“那么，祝会谈圆满成功。”
——
乱步没有说谎。如果真的有什么其他选择的话，他倒是宁愿亲自去暗杀那位魔人也不愿下达与武装侦探社会谈的命令。
然而他别无选择。
本以为费奥多尔可能会在情况完全变化的情况下改变策略，但对方却还是发动袭击夺去了那份有关港口黑手党成员异能力的文件。
这件事本身对乱步构不成任何威胁，甚至可以算作他计划中的一环，但其背后所暗示的要对横滨发动的计划实行时间，才是使他们需要提前戒备的真正原因。
一旦共噬等事件爆发，哪怕凭现在港口黑手党的实力也不足以从容应对，因此必须要与横滨的另一大势力——武装侦探社合作。
虽说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只要私下与还算有点交情，在保守秘密方面又一向在行的绫辻行人做做交易便好，但要是想真正与武装侦探社达成合作，还是必须与社长来场会谈不可。
然而连绫辻都知道，乱步是真的不想再去面对所谓现实了。
他早就知道了，他所追寻的记忆和人，在这里是永远也无法找到的。
比如很久前曾梦到过年少的自己偷偷溜出港口黑手党大楼，为了在完成愿望前能活下去又去当了信使，每天穿行在横滨的街道上。
雨夜的路总是格外泥泞和艰难，偶有不慎便会滑倒在街沿，小心地藏在斗篷里的信件落在泥水中，又被夏日的狂风卷散。
遇到这样的情况时，连滚带爬地飞奔到马路上从车轮下抢出一封封信也是常有的事。
而那时在如此惊险的情况下抢出的信，往往只是写着幼时的他最为不屑，甚至可以随便丢弃的无用问候而已。
然而那时十四五岁的少年只是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天真和得意这么想着——
等见面的时候……如果能有见面的机会的话，他一定会比主世界的自己还要好相处得多的。
不会乱扔信件，不会话多到令人厌烦，不会只吃红豆馅而不吃皮，也再不会在看舞台剧时大喊大叫了。
即使因为从未有人告诉生长在港口黑手党的他不能凭着超推理去大摇大摆地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而使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他也愿意去改一改。
满身灰暗和泥水的他跟在记忆中那个张扬少年身后，将他所扔下的如同雪片般的信件一封封地俯身捡起，幻想着这样就能为其赎掉那些并不存在的罪，重新遇见那个他从未见过却最为仰慕的人。
可是呢？
一直到被森鸥外找回去那天，他都没能等到那位已在记忆中盘旋了百遍的“社长”，那位在提到名字时都会变得格外安心的“福泽先生”。
这是一向聪明又骄傲的乱步大人此生都想不明白的唯一问题。
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他？是因为自己在此之前他违背正义杀掉了一位警察吗？乱步觉得自己可以解释的，那次是因为对方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真的可能会在下一刻扣动扳机的，所以……
那是因为当年歼灭的那个无辜组织吗？可是那是首领的命令，社长知不知道在港口黑手党中不听从首领的命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这样说好像有屈服于强权的嫌疑，那还是老老实实地道个歉吧。都是我的错啦，对不起，能原谅我吗……？
寻觅，期待，解释，道歉，终属徒劳。
拼命抢来的一尘不染的洁白信件终于还是会被鲜血沾满。
与一开始就狠狠摔在地下的结果好像并无二致。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会谈（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