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闷骚枉少年》兮游

9、第九回 入宫表演 下

　　金銮殿上，一名器宇轩昂的男子正襟危坐。此人年纪约摸二十五六，眉宇间暗藏一种睿智，身上的金边龙袍散发着王者之气。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伴随着新鲜空气的涌入，朝乐庄严响起。一时间编钟齐鸣，俄而又各自有秩地叮咚响起，轻如春雨润物，重若瀑布悬泉，音符连绵而出，随着最后一声鼓声在大殿回荡，回荡，消失，再也听不见一丝声响，朝乐奏尽。

　　众人享受着这一场听觉盛宴，连呼吸也变得小心一一起来，生怕破坏了这神圣庄严的氛围。

　　“朕的宫廷乐师们如何呀？”龙椅上的男子首先打破了沉默。

　　邵凡上前行礼后答道：“圣上的宫廷乐师自然是技艺高超，不过锦瑟今年也有新花样，还待圣上点评。”

　　“是吗，既然邵主事这么说，那么朕可要有所期待了啊。”他眯眼道。

　　“圣上今日面色不佳，可有事务烦扰？”邵凡关心道。

　　看样子邵凡与这个皇帝甚是熟悉，莫音在一旁猜想大概是进宫表演许多回的缘故。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邱王爷被人杀害，经吏部医官查证，邱王爷的脖颈后插着三根极细的银针，应是毒发身亡。而他去世后米盐市场便乱了套，商贩们不再受控制，米盐价格暴涨，百姓叫苦连天。朕近日已派出人员暂时稳住了局面，待到完全恢复以往经济市场恐怕还要一段时间。至于杀人凶手，要逮捕也非易事。据调查，从那三根银针的纹路来看，这是紫云国特制的索命针，可见凶手并非本国人，只怕是已经逃回紫云国了。若是如此，朕也无法派军队贸然进入别人搜查，这只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如今朕也只能厚葬邱王爷来安抚其家属，只能说是邱王爷惹了不该惹的人。“

　　“圣上能够顾全百姓，可谓国之明君，陛下英明。”

　　殿上男子不笑亦不语，他淡淡地看了看邵凡身后的众人，手一摆，起身便走。

　　这时，一直待在天子一旁的陈公公向众人说道：“圣上回宫。正午摆架流风台，你们下去准备吧。”说完也朝邵凡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众人退出大殿。刚出殿门，莫音便向邵凡打听起霜国皇帝的事来。原来这个年轻的皇帝叫邱子楚，从小才华横溢，谋略过人。他本无心于朝政，可先皇遗诏，令他接手江山。皇命不可违，于是邱子楚二十岁登基，从此霜国农业、商业、手工业迅速发展，各国关系也得到改善，人道是霜国又出了一代贤王。

　　“清雅姐姐，这个皇帝小哥又帅又有才又贤明，而且听说他的后宫到现在都没有几人，后位又空缺，不如清雅姐姐你就使用美人计把他迷倒，然后换个皇后做做如何呀？到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个妹妹呀。”

　　顾清雅闻言，但笑不语。

　　倒是苏琴难得不粘着萧易风，跑来插话：“我看这皇帝精明着呢，哪那么容易被迷倒。我看呀，想成功必须打长久战，日久生情。”

　　莫音颇是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又调侃道：“难道我们可爱的小琴琴对这位才智兼备的皇上芳心暗许，早有预谋啊？你可是要抛弃你的易风哥哥了？哎呦，这下有人要伤心了。”

　　苏琴听得小脸一红，脚一蹬，转头就跑。

　　此时顾清雅倒是真笑了：“这回琴儿妹妹可被你欺负惨了。”

　　莫音边笑边挥手：“也不是，我就是觉得逗她挺有趣的。”这个丫头总爱和莫音抬杠，又说不过莫音，最后反而自己被气死，实在可爱。

　　想到这里，莫音突然发现温度升高，她抬头望天，发现阳光越来越强烈，好戏就要开场了。

　　正午，流风台，台上架桥一座，桥边树上是怒放的樱花（这些是做的道具）。

　　寂静的广场中，一个甜美的女声忽然响起。

　　“三月正春浓，今似梦非梦，繁华如簇。

　　恩泽降万物，细缕雨如酥。”

　　随着女声的出现，木琴声伴奏响起，声声清脆温润。

　　这时，身着粉色和服的顾清雅台的西面走向台中央，从东边信步而来的是一个白衣男子，那人正是叶冉。

　　“青石桥上与，君擦肩而过，转身回顾。

　　今生一相逢，似前世命注。”

　　音乐骤然停止。

　　两人分别从桥的两端走上桥顶，一步，一步，当他们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仿佛被命运的红绳牵绊住似的，两人蓦然回首，彼此的心跳慢了一拍。男人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女子也略有惊色，终是但笑不语，笑靥如花。男人望着女人的笑脸，呆住了。他摇扇，看向了桥边的樱树道：“姑娘可是来看花？”

　　歌声再起。

　　“樱悠落，迎风舞。心悠动，随樱舞”

　　苏琴灵巧地敲击着木琴，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奏完这段的最后一个音符，苏琴看向身旁的萧易风，灿烂一笑。萧易风也微笑着拿起玉笛，悠扬的笛声在广场中响起。

　　“十二单衣胜雪如雾，花影斑斓处。三千青丝散落无束，任暖风吻拂。

　　莹薄樱唇，微启勾魂，是魅惑弧度。玉扇轻摇，相约为情一赌”

　　在音乐声中，女人轻轻点了点头，便走下了桥，留下男人独自凝视女人远去的背影。

　　“碧柳依依纷絮羽素，映桃杏媚妩。卷帘怅望宫城高筑，幸自由未枯。

　　忽见帐外卿影延伫，怦然心倾动，落指雁柱，竟不觉滑音促。”

　　台上道具已被换走，只见此刻白衣男人独坐幽亭，亭上挂了一层白纱。男人似抚琴状，神情若有所失，恍然间他竟看见白纱后那个桥上相遇的女人的身影。

　　“香屐踏歌入迷途，雪纱下伊人楚楚。试问荧蝶，此番悸动为何物。

　　颦笑间天容花妒，佩铃脆响，惹多少是非引痴人注目。“

　　男人苦笑：“伊人何处？不过是一场太真实的梦，这般悸动为何？”

　　“撷青梅煮酒，醉玉酿微醺。和春几度，匿琴音入弦，且教君自悟。

　　提水袖掩面，遗笑眸灵动。恍然如初，书一襟思慕，待樱语倾诉。”

　　女人拿着一封书信，闭目回想男子那灵动的明眸。她叹道：“君且自在。一封相思寄何处？”

　　“心悠动，循樱舞。”

　　此时歌声、木琴声、笛声同现。

　　“灯花影结乱红千树，谁愁望残烛。和歌欲赠佳句难赋，西厢月踌躇。

　　断溪流水樱色醉人，与君唇相触。寤寐辗转，恐惊梦醒虚无。”

　　到此，乐声停止，时隔五秒，乐声再起。

　　“又一年春浓，今似梦非梦，繁华如故。桃花扇微转，织笑语成谱。

　　青石桥上与，君相携挽扶，柔情一路。沐春风送福，愿永生守护。”

　　男人蓦地走出幽亭，不知饶了多少个弯，终于回到小桥处，发现女人依旧站在桥顶守望。男人悄悄来到女人背后，玉扇轻摇，笑道：“姑娘可是来看花？”

　　“樱双飞，影双舞。心相依，逐樱舞。”

　　女人闻声怔住，回眸一笑。

　　霎时间，漫天樱花飞舞，相拥的两人隐约消失。

　　观看台上，邱子楚的心似被揪起，不觉握紧了手心。

　　众人等待着皇上的评语，只见皇上不动声色地坐着，一言不发。就当莫音以为节目砸了的时候，皇帝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好！很好！锦瑟即刻随朕去大殿听赏。”

　　大殿肃静。

　　“邵主事，这节目是你编排的？”邱子楚威严地坐在龙椅上，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欣喜。

　　“回圣上，这节目并非是小人想出来的，是本团新来的歌女莫音一手编排。”说完邵凡把莫音推上前去。

　　莫音抬头看了一眼邱子楚，正巧碰见邱子楚打量的目光，又怕这样直视惹怒了他，赶紧低头：“啊参，参见陛下。”

　　“朕方才也听到了你的歌声，的确不凡。整个节目如梦如幻，朕十分喜爱。只是朕有一些疑问，”他伸出手掌，掌心有一小撮粉色的绒毛，“这曲子朕未曾听过，可是你作的词曲？节目中的故事你又是如何想出来的？”他怀疑地问道，暗藏着危险的气息。

　　这首曲子是莫音偶尔在网路上听到的，是袖袖的《和春樱语》。莫音认为像皇宫这般死寂的地方，需要这首曲子中所包含的纯真、活力与温情。而她也只是根据歌曲的原歌词编排了故事。然而她并不能如实回答，于是她情急中编了一个小谎：“回圣上，这是小民在异乡漂泊时听到的小曲，并非小民所作。这曲好听易记，于是今天就把它搬上来表演了。圣上能够喜欢，是小民的荣幸。不过这次表演不仅仅靠小民一人之力完成，还有清雅姐姐、叶冉的完美演出，苏琴、萧易风的倾情演奏，邵主事的资金提供与后勤管理等等。”莫音心想，都这样把话题扯到别人身上了，这下邱子楚该去问别人话了吧。如果她再说下去，她可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因为说错一句话而小命不保。

　　于是邱子楚看向顾清雅，玩味地说道：“顾小姐表演得可谓是惟妙惟肖，连朕都快被带入故事中去了呢。”

　　顾清雅闻言咬了咬唇，上前一步道：“承蒙皇上厚爱。这是小女子最后一次表演。小女子明日即将离开锦瑟乐团，愿回到故乡陪伴年迈的父母。”

　　听闻此言，锦瑟乐团的众人皆是惊讶。关于此事，顾清雅并没有与任何人打过招呼。

　　“你终还是要走了吗？”邱子楚面无波澜，奇异的是话到末尾已成了颤音。

　　“是的陛下，小女子去意已决。”顾清雅的语气坚定无比。

　　邱子楚此时终于掩饰不了怒意，用强硬的语气说道：“若是朕要留你，这又如何！”

　　“事到如今，这样做还有何意义？”顾清雅出人意料地反问邱子楚。在场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有没有意义可由不得你说。来人，”邱子楚摆手，一群侍卫便出现在殿内，“‘请’这位顾小姐到琉枫阁小歇。”

　　眼看侍卫们正要挟住顾清雅，而她却冷眼看向邱子楚，似笑非笑：“呵，不用了，我自己会走。”说完转身走出大殿。

　　邱子楚沉下脸，一言不发。

　　邵凡见状，知道此刻圣上怒意未消，于是连忙率领锦瑟众人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