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闷骚枉少年》兮游

51、第五十一回 失心之人

　　船周围的夜叉见猎物游远，全数追了上去。白无痕游到十米外处停了下来，徒手与之搏斗。他抬手瞄准一只夜叉便是一拳，只听那怪物哀嚎一声，一下被击退到几米外。然而那怪物心中有所不甘，怪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叉戟，猛地向白无痕游去，溅起了一米多高的水花。这时候，白无痕深吸了一口气，一下子潜入了水中。那只夜叉扑了个空，愤怒地在水中乱插。忽听一阵水花声，白无痕从水底夺过了叉戟，一击插入夜叉的脑袋。那夜叉叫了一声，身子瘫软下去，不一会就沉了下去。

　　莫音看到这情形，心下又安心了几分，想他或许能够应付掉这群怪物。

　　不料那群夜叉还不算笨，发现单挑不行，便全部围了上去。白无痕试图从缝隙中逃脱，不料行动时被其中一只怪物挥到一叉。幸亏他身手敏捷，没有伤到皮肤，只是他身后那一头墨色的长发被锋利的叉子削去了大半，现在只是及肩。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那群夜叉突然全体向他扑去，密密麻麻地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它们几乎抱成一团沉了下去，水面上只剩下几个泡泡，过了一会便什么也没有了。

　　“他死掉了哦，”洛千翎拍了一下目瞪口呆的莫音，“现在可以开船了呦。怎么样，要不要走？”

　　“走什么啊！你快去救他啊！”莫音回过神来，急得要命。

　　“我说了，他死掉了。”洛千翎自顾自撑起船来。

　　莫音怔住。来日方长，哪里还存在“来日方长”。她在等他回头，可他却留给她一片死海和漫天的黑云，留下一艘摇摇摆摆的小船，不知要驶往何方。

　　她又错过一个花期。

　　渝州的小巷，嘈杂的酒馆，现代游乐场，分裂的锦瑟，紫云的宫殿，阴暗的囚牢，离别的宫门，篝火的夜晚，东流的墨水，初创的小店，骇人的鬼海……从开始到现在，许多人离开，许多人陌路。只有他，陪着她一路走来。蓦然想起，往事涌上心头，浓烈似酒。

　　好想再掉到他面前一次，好想再听到他的声音，想再拽着他的衣服，好想再抓住他的手，好想再问他一次……一切能不能够重来？

　　“同样的时光……吗？”她恍惚地抬起一只脚，迈出了船沿。

　　眼看着莫音要掉下海去，洛千翎把桨一横，挡住了她：“等等，你们都死的话，会影响我的声誉啊。我救，我救总行了吧？”

　　莫音突然红了眼眶，泪珠滚落下来：“他不是死了吗……你现在去有什么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洛千翎放下桨：“真是的，都说是‘骗子’了，你还信。好了好了，他没有死，我骗你的，我现在就把他带上来。真是麻烦……”洛千翎来到船沿，突然停住，转身向莫音伸出手来，笑着说：“收人钱财，替人办事。”

　　莫音听闻白无痕没死，眼睛又有了光彩。对于洛千翎趁火打劫的行为，她直接无视，顺便送了他一脚，直把他踹下海去。

　　洛千翎下去之后，海面只是泛着浪花，许久没有动静。等的时间长了，莫音觉得不对劲起来。她忽然看见不远处泛起水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她游来。等到那东西游近之时，一个叉戟突然冒出了海面。莫音心想该不是夜叉又回来了，拿起洛千翎留下的船桨就往水里那若隐若现的脑袋上敲。

　　“失算，失算了。”洛千翎丢掉叉戟，冒出了水面，一手扛着人，一手摸自己脑袋。

　　莫音看见人已经被救，也顾不上同洛千翎计较他的吓人恶作剧了，立刻帮忙把白无痕弄上船。她把手在他鼻子前一放，脸色又沉了下来：“没气了……”

　　“啊，是这样。”洛千翎甩干了头发，这才走过来观察白无痕的情况。

　　“到底是怎样啊？你说过他没死的！洛千翎，你快想办法！别跟我说‘人死不能复生’，否则我也跳下去，让你名声扫地，臭名远扬！”莫音很激动，说时一只脚已经跨出了船。

　　洛千翎没有去阻止她，而是继续察看白无痕的状况。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了口：“你过来，把他嘴巴撑开。”

　　莫音心想有救，乖乖照做。接着洛千翎举起了手，猛地往白无痕胸前一拍，一条小鱼从他口中跳了出来，掉回了海里。之后他把手放在白无痕鼻前，发现终于有了气息。

　　“人死不能复生，关键是他还没死，”洛千翎走回船头，继续撑船，“如果你也想要被我救一回的话，可以试试。”

　　“呃，”莫音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忙对洛千翎赔不是，“对不起啊，是我太冲动了。总之啊，谢谢你救了他！”

　　洛千翎没有回话，但想必也是接受了道歉与道谢。于是莫音把注意力转向了昏迷中的白无痕。

　　晶莹的水珠还残留在他的短发上，但是头发的触感仍然是丝般顺滑。他的眼睛紧闭着，鼻梁依旧英挺，发白的唇渐渐红润。他总是皱着眉头，此刻也不例外，看上去似乎经历着一场梦魇。

　　不知为何，她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安稳而有规律的声音，令她安心，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浪把船震了一下，白无痕紧锁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咳，咳……”他咳嗽着撑起身子，想要看清周围的状况。

　　莫音随之惊醒。看到白无痕醒来，她激动地抱住了他：“耍帅很有成就感吗？你个大傻瓜！”既然老天大发慈悲，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放开。

　　面对莫音突如其来的拥抱，白无痕的身子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推开了莫音，冷冷地瞧着她说道：“你……是谁？”

　　莫音此刻的感觉如同从天堂掉到地狱。明明是同一双眸子，明明是同一个声音，为何此时竟能变得如此疏离与冷漠，简直……简直像是第一天遇到的他一般。

　　白无痕见莫音不做声，于是站起了身，走向船头正噙着笑意的洛千翎。他抓住船桨，导致洛千翎不得不停下来听他讲话：“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请你告诉我，我……是谁？”

　　莫音愣住。这一切，真的重来了。

　　“好~幸~运，”洛千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撑船，“丫头，那家伙被夜叉吃掉记忆了呦。”

　　莫音失落了一下，忽然双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失忆了又怎么样？这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来纠正他的人格！

　　她拽住他的袖子，仰视着看着他的眼睛，自信地笑着说：“请让我来告诉你。”

　　“……是什么？”他有些迷惘地望着她。这一次，他没有把她推开。

　　莫音恶作剧地抚上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说道：“你叫白无痕，我叫莫音。我们，是相好哦。”

　　听到这个消息，白无痕瞪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突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反手抓住了莫音的手腕，随即将她压倒在船上。

　　“因为是相好，所以，可以做任何事了？”他附在她耳边沉声说道。

　　莫音心下一惊，心中大喊糟糕。原来那家伙失忆之后不是块白板，而是隐藏的本色再现！况且现在他对前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似乎失去了某些束缚，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就算是她已经决定要接受他了，但是他们的关系也不能太突飞猛进吧……

　　“我的天，拜托你千万别做奇怪的事情啊，我是开玩笑的，我是开玩笑的！”想到这船上还有洛千翎在一旁看着，莫音更加面红耳赤。

　　白无痕这才松开了手，但没有起身：“哪一件事情是玩笑？”之前的行为都是试探，他想要的是真实的信息。

　　“啊……那个，是……‘相好’，‘相好’是玩笑！”莫音惶恐地看着他深邃的双眼。

　　“嘁，我就知道，”他终于起了身，背对着莫音说道，“我怎么会对一个轻浮的丫头有兴趣呢？”

　　莫音坐了起来，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他失忆以后比先前更难对付，她就不学别人调戏良家少男了。这不，反倒是她自己被调戏了。但是事到如今，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她追求某人的步伐了。于是，她厚颜无耻地跑到他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脑袋，像花儿一样笑着说：“但是，我可是暗恋你的呦。”

　　白无痕怔住。三秒之后，他后退一步，立即大声斥骂：“你是白痴吗？说出来之后还算‘暗恋’吗？”

　　“啊……说起来，你从前也是这么骂我的。”对于斥骂，莫音不以为意。

　　听到“从前”，白无痕遏制了怒火，半晌才开口说道：“总之，这里绝对不是我生活的地方。离开这里，我再听你解释。”

　　洛千翎本在一旁看好戏，此刻也忍不住要插上一句：“小哥真是薄情呐……”

　　“嗯，相当薄情。这回真该辛苦我了。”莫音点头附和。

　　白无痕听闻此言，对二人付之不屑的一瞥。

　　“说起来，还要多久才到出口啊，洛千翎？”莫音望了望远处，依旧看不到边际。

　　洛千翎停止了撑船，望了望前方说道：“嗯……还远着呢。”

　　正说着，船身突然摇晃起来。莫音没有准备，一个不稳便向旁倒去。眼看着自己将要跌入海中，忽然感觉腰间有一只手搂住了她。那只手向船内的方向一用力，莫音便又好好地站在了船中。接着，她便用被收养的流浪小狗的目光热切注视着白无痕。

　　白无痕立刻抽回了手，背过身去说道：“不要多想。在我的记忆恢复之前，我可不希望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