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妖》雅明_

29、第三章

　　荣禧宫中，周贵妃和靖和公主一早便带了新式的点心前来给太后请安。
　　中宫无主，这宫中一应事务便交予了周贵妃打理，周贵妃素来谦逊有礼，若遇到大事儿定会来请太后示下，平日里也时常来太后膝下侍候，太后疼爱周贵妃，此事宫中人尽皆知，毕竟这太后也是周家的女儿，算起来周贵妃还要唤太后一声姑母。
　　顾顺安来的时候，周贵妃刚要行礼退下，见顾顺安来了，太后着实开心，便命人设宴，留顾顺安和珑华在宫中用了午膳，一并留下的还有周贵妃的女儿——靖和公主。
　　太后多年未见自己这小儿子，见他那满头华发心疼的落泪，靖和便在一旁哄着老太太，珑华木然的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顺安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心中难受，放缓了语气，对珑华说：“珑华，去你祖母身边，让她看看。”
　　珑华轻轻应了声“是”，便走到了太后面前，依旧是跪地叩拜的大礼，行礼之时倒是行云流水不卑不吭，却全无靖和与太后那般的亲昵，顾顺安知道容安别院的十年她过的苦，冰天雪地里养成的孩子，怎能和这温香软玉堆出来的王室公主相比，可十指都长短不一，人心又怎能不偏颇，心疼归心疼，只是太后对这孙女到底是喜欢不起来。
　　太后只是让珑华起身，由着靖和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对身边的老嬷嬷说：“去将我那套珍珠头面拿过来，赏了这孩子，冰肌玉骨的戴上了定是如珠如宝的玉人儿。”
　　靖和看着珑华得了珍珠头面，挽着太后的手，娇嗔道：“祖母这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王叔带着如珠如宝的玉人儿妹妹来了，祖母便把我这猫儿狗儿忘到了脑后了，靖和不依。”靖和一番话说的太后眉眼舒展，笑容铺了满面，像一阵春风吹过，开了漫山遍野的香花。
　　只是珑华此时跪在地上，太后未说免礼，她不敢起身，着实难堪。
　　一旁的女官捧着珍珠头面回来，见珑华还跪在地上，小声道：“郡主得了赏赐，还不快谢恩，太后娘娘最是大方，若高兴了怕是郡主今日能再得些宝贝呢，奴也好跟着开开眼！”
　　珑华顺着那女官的话才再次俯身下去行礼，“珑华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抬眼起来，一挥手，“起来吧！”珑华方起身回到了顾顺安得身后。
　　珑华身后走出一宫人接过那珍珠头面下去了。
　　顾顺安深知靖和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珑华这般冷清得性子自是不得母亲喜爱，只是偏颇至此，他虽不在意，却着实怕珑华伤了心。故用过午饭后顾顺安便带着珑华出了宫，不再多留。
　　路上，顾顺安看着珑华神色恹恹，说道：“靖和自小在你祖母身边长大，你如今刚回城，大约有些生疏，他日若是见得多了，你祖母便识得我们小珑华的好了。”
　　珑华还在想刚才的女官，今日荣禧宫中靖和几次三番的出言不逊，父亲是男子，更是长辈，太后装聋作哑，他不好说些什么，那女官倒是数次替自己解难，也不知为何。心中想着事儿，顾顺安乍一问，珑华便脱口而出，“生疏便生疏，大面上过得去便好，我也不靠着她的赏赐过日子。”
　　顾顺安听她这番说辞，起初怔愣了一瞬，倏忽间竟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好啊！哈哈哈哈……”
　　珑华自觉失言，马上低头捂住了嘴巴，可谁知顾顺安却笑的这般开怀，珑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顾顺安看珑华这般模样，笑的愈发大声。马车外赶车的车夫听到顾顺安的笑声，望着远处呢喃道：“王爷多久没这般开怀了……”

　　不多时，马车到了王府，回了如意斋，卸下了那周身的束缚，珑华长长吸了口气，又吐了出去，仰躺在床下的躺椅上幽幽自语，“累煞我也……”
　　惊蛰正从门外进来，看见珑华这般模样，调笑道：“郡主便是不说，我等也知道郡主定是累极了，这不是带了好消息来与郡主说，待郡主用了膳，惊蛰便说与郡主听。”
　　珑华从躺椅上坐起身，看着惊蛰嘟囔道：“太阳都打斜了，这是还要去哪跪拜行礼啊？不管了，吃完饭再说吧！”
　　惊蛰走到珑华身边，将食盒放在桌上，摆好饭菜，三菜一汤，有荤有素，并着两碟点心一盅剥好的水晶葡萄，珑华也不等惊蛰说些什么，一骨碌拿起筷子吃了半碟葡萄。惊蛰本想提醒她世家小姐要娴静知礼，可见珑华面上满是疲态，终究什么也没说。
　　待到珑华用完晚膳，惊蛰唤了几个小丫鬟进来拾掇餐盘，见那几个小丫鬟面容仍带着惊惧，惊蛰心中不由一叹，走过躺椅上，奉上一盏茶，对吃饱喝足的珑华道：“奴在这里恭贺敏阳郡主，今日无需跪拜行礼了，只需沐浴更衣一夜好眠，等着明日去见静安王府那鼎好的先生，日后学了满腹诗书做出那千金的文章。”
　　珑华一听，苦了脸，“明天还要跪拜磕头？这郡主怎得这般命苦……”嬷嬷大约是美化了不知多少番，才将这乏累的郡主说的那般好，唉……

　　惊蛰退出了内室，去温茶的小室寻谷雨，谷雨正在对今日宫里赏赐的物事名册，见惊蛰来了，不曾抬头，只是问了一句“郡主那边一切可好”。
　　惊蛰摇了摇头，“这两日相处下来，郡主性子不坏，只是性子冷清了些，你我都是伺候过王妃的老人，对郡主的身份少了挂怀，可那些小丫鬟对郡主却是惧怕的紧，若是任由下面的人碎嘴，恐生事端。”
　　谷雨放下名册，脸上带上了几分怒容，“这帮小蹄子，谁若敢碎嘴子，姑奶奶我便找来人伢子将她们发卖了，你只需照看好郡主，这恶人我来做便是。”
　　“你还是这般冲动，你能发卖一个两个，难不成还能将她们都赶出去，这让人知道了该怎么编排郡主，我是想此事能否请霜降姐姐和寒露姐姐帮上一帮……”惊蛰打断了谷雨的话，说了一般又凑到她谷雨耳边，轻声耳语，语焉不详，话毕，谷雨却练练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