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周原的诗样年华之一）》亭亭山上松

1、第 1 章

　　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yi兮！
　　chi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这是《诗经·邶风》中的《绿衣》，一般人认为这是卫庄公夫人庄姜怨庄公惑于嬖妾所写的诗，可是还有一种说法是悼亡诗，可是不知道悼亡的是谁，又是谁所作。

　　这天姬璐又拎着一壶酒走在下都去龙首山的路上，可是今天他的心境和以往很不一样，不知道这件事风华可不可以帮忙呢，姬璐的心中不禁苦恼起来。

　　姬璐和风华两个人坐在廊檐下，靠着柱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风华的眼睛注视着山间的花花草草，看着它们生长的轨迹和蓬勃的生机，不自觉地嘴角划出一道弧线。可是与他相对，姬璐却面色不和，甚至带有愁容。
　　“诶，风华，你说人为什么要死？”姬璐放下酒杯，一脸诚恳地看着风华，期望他的答案。
　　“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只是感伤了，前几天还在这看见荼蘼花开，今天就不再可见了。想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姬璐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人啊，也是如此脆弱，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是法则，对于人来说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法则？是谁定的呢？”
　　“神。”
　　“神？创造了万事万物的神也规定了死亡是吗。”姬璐看着廊外的花架幽幽说着。
　　“对于我们这样的巫觋来说，死亡是必须达到彼岸的途径。世间的事物通过死亡达到生的彼岸。”风华放下手中的酒杯似乎准备给姬璐好好讲解一下。
　　“我们一生要经过十二个阶段，长生、沐浴、冠带、临官、帝旺、衰、病、死、墓、绝、胎、养。其中的死不是最初，也不是最终，最初是长生最终是养。长生是出生、初长之意，养是在地中成形，渐渐滋养起来。并且养就是长生，循环不息。”
　　“那么，人们是不应该执著于死亡对吧？可是不可能的，看到亲人、好友死亡，会悲恸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看到荼蘼花谢会感伤，其实只要想到来年的荼蘼会挂满花架时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风华喝了一杯酒，顺着姬璐的话答道。
　　姬璐看着风华的红润的嘴唇，知道从里面吐露的字词是正确的，可是依然改变不了心中对死亡的感伤。
　　“其实你今天有事要求我帮忙吧。”突然风华吐露出字句。
　　“诶？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听哪种解释，普通的还是奇妙的。”
　　“那就普通的。”
　　“你今天来我这很反常，一直唉声叹气，最后还谈到死亡，你平常是不会谈论这么深的问题的。”
　　“噢。”姬璐不好意思的笑着。
　　“不过，我在见到你之前就知道你有事要求我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来的路上自言自语了吧，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你的忙。我的耳朵可是遍布这条路上的。”
　　“啊，怎么会？”
　　“我在这条路上，养了很多东西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是什么？”
　　“不好说，自然中存在很多人们所不熟知的奇妙的东西，他们拥有力量，而我只要用语言束缚他们，就可以为我所用。”
　　“那你在哪里养他们的？”
　　“路边那棵槐树。”
　　下回坚决到那里不说话，姬璐的心中不禁如此想着。
　　“对了，我求你的事情，你会答应帮忙吗？”姬璐总算是想到此行的目的了。
　　“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宗伯大人吧，他是我的同宗，也是我的好友之一，事情就是发生在他家。”

　　先要介绍一下这位宗伯大人，宗伯是他的官名。他在成周算得上是一位有名的官员，因为他们夫妇两个的感情之深，让人感动。但是在上个月，他的妻子去世了，宗伯大人悲恸欲绝。好不容易家人劝住大人爱惜身体，可是最近宗伯大人家又出事了。先是宗伯大人一睡不起，后来又在夜晚起身到院子里对着空气说话，说完话就回到房内接着睡，再后来家里的家人和奴隶就看到有鬼影在院中浮动。这件事渐渐在成周下都传开了，姬璐知道后就想请风华帮忙。

　　“怎么又是鬼的事情，这本来不是我的职责啊。”
　　“那你不能帮忙了？”姬璐的口中说不出的失落。
　　“也不能这么说，我是可以去看看啦，可是姬璐你也不能老是找这样的事情啊。”风华说着。
　　“抱歉。但是我真的是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诶，我告诉你我是巫觋，既是与神打交道的人。虽然我也了解鬼、灵之类的东西啦，算了，下回这种事情你还是来找我吧，最起码我可以给你正确的建议，让你去找正确的人。”风华最后说着，顺便喝了一口酒。
　　“那我们晚上去宗伯大人家吧，我已经说好了。”
　　“我怎么有被设计的感觉。”

　　晚上，姬璐和风华协同来到宗伯大人在下都的家里，宗伯大人的母亲出来迎接他们。
　　“真是劳驾姬璐大人了，小儿的事情多费心了。老身在这拜谢大人，请大人一定救救小儿。”说着她便向姬璐行礼。
　　“真是受宠若惊，按照辈分来说，您还是我的长辈呀。”
　　“哪里，大人是大宗，而我们只是小宗，应该行礼的。”
　　“那带我们去看看宗伯大人吧。”风华看不下去他们的礼数，扬声说道。
　　“是的，我让家奴带领。这件事还望姬璐大人多多费心了。”

　　“你们看见鬼影的地方在哪里？”三个人走在回廊上时，风华询问在前面带路的家奴。
　　“回两位大人，就在前面，是主人卧室外的庭院。”前面领路的家奴谦卑的回答。
　　三人来到了在宗伯大人卧室前方的庭院，院子收拾得很漂亮，整齐的花木蓬勃的生长，此时最吸引眼球的是院中的一棵冬青树。
　　“那棵冬青是谁种的？”风华问道。
　　“回大人，是夫人从南方带来的，也是夫人悉心照料的，主人很喜欢。”
　　只见在院子的一角的冬青枝叶茂密，淡紫红色的花聚成花序在冬青互生的叶子的掩映下，分外美丽，将院子平添几分风采。
　　“那个鬼你可以描述一下吗？”
　　“回大人，我是亲眼看见那个鬼的。她应该是身穿绿衣的鬼，没法看得清，就像雾一样。”
　　“宗伯大人每天晚上是坐在这个院子的吗？”
　　“回大人，是的，主人出了卧室就在廊上跪坐着，对着空气说话。”
　　“那个鬼见过宗伯大人么？”
　　“回大人，从几天前，鬼就见到了宗伯大人了，似乎还说话了。”
　　姬璐和风华转身走进宗伯大人的卧室。宗伯大人此时正躺在床铺上熟睡，但是看上去面色十分憔悴，形容稿枯，面庞深深的陷了下去，风华试探一下气息很微弱。在宗伯大人头上方的地方，摆放着一件绿色女子的深衣，十分漂亮的衣服，应该是去世的夫人的物品。
　　风华仔细的观察了宗伯大人的状态，还不时的看看屋子的摆设。
　　“怎么样？”
　　“等一下我们去看看这个鬼长什么样子吧。”风华笑着说，“应该是很漂亮的女鬼呢。”
　　“啊？”

　　待到月已中天，卧室内的宗伯大人突然起身，走到屋外，在廊上跪坐，痴痴的看着院子，月光洒在院中，说不出的诡异。
　　等了一会儿，宗伯大人突然出声：“夫人，来了。”
　　“是呀。”随着声音的传来，院子中出现了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淡淡的轮廓。
　　“今天还不能留下么？”
　　“嗯，不过快了，等我能穿上那件绿色深衣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说着这个话的时候女鬼的身影更加清晰了。
　　“是啊快了，好想夫人你呀。”
　　“那我们聊聊以前的事情。”
　　……
　　“我要走了，时间到了。”
　　“呀？真是不想你走，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吧？”
　　“嗯，就在这几天了。马上我就可以回到夫君身边了，等我。”说着女鬼的身影就从庭院中消失了。
　　宗伯大人起身回到卧室内躺下，似乎刚刚就没有起身一样。

　　“诶，风华，那个女鬼是宗伯大人的妻子吧？姬璐好奇的问道，他们两人从藏身的阴影中走出来。
　　“你说呢？”风华笑着，“你应该知道吧，太史寮的人不是来看过，告诉过你吧。”
　　“耶？你知道了。”姬璐不好意思的笑了。
　　“诶，这次又要为太史寮的人收拾善后啊。”风华念叨着。
　　“我知道你讨厌太史寮的人，不过这次帮忙啦。”
　　“明天再来吧，明天就有结果了。”风华说着就转身离去了。

　　第二天晚上在宗伯大人家里，姬璐一看到风华就跑上去问：“风华，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你也不用把剑也带着吧？”
　　“预防预防，不过太史寮的人怎么驱鬼，那个女鬼也没消失呢。”姬璐困惑的问道。
　　“别把我跟太史寮的笨蛋混为一谈。”
　　“抱歉。”
　　“对了，我在‘驱鬼’的时候你不能出声，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就好了。”
　　“这次有危险么？”
　　“没有，只是有点麻烦，要跟‘鬼’谈条件呢。”风华打趣道。

　　宗伯大人依然坐在廊下等待着女子的到来，眼神空洞的望着院子里的花木。
　　“夫君。”
　　“夫人。”
　　“我今天好高兴，我们快要在一起了，夫君，将那件绿深衣拿来好么？”女鬼说道。
　　这时风华突然行动起来，“我拿来了。”居然不是宗伯大人而是风华拿出那件深衣。
　　“你是谁！”女鬼警觉的问道。
　　“不管我是谁。夫人不想穿上它么？”风华笑着，经过宗伯大人的身边走到女鬼的身旁。
　　女鬼今天已经是完整的身体，而不再透明了。她伸手将衣服穿上，突然表现出惊诧和伤心的表情。
　　“不可能，为什么不合身！不可能，夫君！”女鬼凄厉的问道。
　　“怎么会，夫人，怎么会？这是你最爱的一件衣服，怎么会不合身？”宗伯大人茫然的询问。
　　姬璐差点没有忍住，就要开口询问风华，好不容易将快冲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
　　“夫人，想要知道原因么？”风华上前一步问道。
　　“告诉我，快告诉我！”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这件衣服的主人，也就是说，你根本就不是宗伯大人的妻子。”风华平静的说着。
　　“你胡说，夫人别听他的，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是我的妻子！”宗伯大人大声说道。
　　“宗伯大人，你还要欺骗自己，欺骗别人么？”风华顿顿接着说，“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她不是你的妻子。”
　　“好好回想，你的妻子已经去世了，你忍受不了思念，你每天都在你妻子种的冬青树旁诉说你的思念，你希望你的妻子回来，而后又一天，你听到你妻子的声音，而后你说要在一起……”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风华突然向女鬼出手了，他猛地将还穿在女子身上的衣物扯了下来，并且从衣物上连着红色的丝线。女鬼凄厉的一叫，却显现了不同的样子，不是宗伯大人妻子的样子，而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的样子。
　　宗伯大人看到变化，忍不住大叫：“不！”就昏了过去。
　　姬璐差点也尖叫起来，不过他忍住了，并且一把抓住倒下的宗伯大人。风华将深衣上的红丝线揉成一团，突然一团火出现将其烧掉了。
　　“我是谁，我不是大人的妻子，我是谁？”女子茫然失措的问道。
　　“你忘了吗，你是冬青树的精灵，你因为感动大人和夫人的感情，于是你顺从大人的愿望——夫人没有死，你化成夫人的样子出现的大人面前，但是你渐渐迷失自己，你以为自己就是夫人了。记起来，你是冬青树的精灵。”
　　“对我是树的精灵，那你是谁？”
　　“我是你的主人。”风华说着。
　　“主人？”
　　“嗯，我是你的主人，现在带你回去。”
　　“是的，回去，你是我的主人。”
　　说完这些话，冬青树的精灵渐渐消失，在风华的手里出现了一支冬青树的枝丫，上面还有盛开的花朵。“结束了。”风华轻声说道。

　　现在在龙首山的山脚的一座破旧的屋子的廊檐下，姬璐和风华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
　　“那天，宗伯大人醒来就说‘妻子已经去世了，我做了个好长的梦。’现在他正在恢复当中，真是太好了。”姬璐满脸喜气的说着。
　　“风华，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宗伯大人怎么会昏睡那么多天？”
　　“你还不明白？宗伯大人为了让‘妻子’回来，把自己的生气给她，于是自己昏迷了也就是睡着了。每天晚上和‘妻子’说话，等到她成为实体，穿上那件深衣沾染以前的气息，就可以在一起了。其实到最后，宗伯大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虚弱罢了，放着不管也无所谓。”
　　“是这样啊，原来那更本不是鬼，难怪太史寮的人驱鬼不成功呢。”姬璐喃喃自语，“对了，你怎么又成了那个精灵的主人了？”
　　“呵呵，趁她迷糊的时候说我是她的主人，她答应了，这就成立了。正好还没人帮我打扫屋子呢。”风华笑着回答。
　　“啊，你欺骗她。”
　　“哈哈，反正她也没损失。”

　　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
　　我思古人，俾无yi兮！
　　chi兮绤兮，凄其以风。
　　我思古人，实获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