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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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最后几天有点像冬日里的最后一场大雪，凝重压抑的欢喜，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看人间最后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融化消失。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如设想的那样，甚至来不及做好准备就要去面对。
黎知之在学校里看到卓于群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虽说寒假来学校自习的人不算多，每个人到学校的时间也不一样，可这样小的概率下，她还是见到卓于群了。
她该装作没看到或者不认识吗？昨天的聊天内容还温着呢，她设想里最快相认也该是开学后。就算她不去打招呼，卓于群明显看到她了，也会主动跟她打招呼的。
与其处在被动的位置承受更多未知的风险，不如主动出击将话题和事情的发展掌控在自己手里。
“同学，你好，我是黎知之，你应该认识我了吧？”黎知之努力装出自然平静的表情，用友善的声音问候。
卓于群用手将书包的带子向下拉了拉，礼貌地回复：“你好，白阑。我是卓于群。”
该说些什么呢？两个人甚至有些不太敢看对方的脸。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在校门口貌似不太方便。”黎知之用手将一绺头发撩到耳后。
“去附近的公园吗？还是去研习室？你应该是来自习的吧？回本班自习有别的同学在的话，可能也不太方便。”卓于群很快提出了几个选项。
“既然都来了肯定是要学习的。我不确定研习室有没有锁起来。去一楼的研习室看看吧，一楼自习的同学少一点。”黎知之提议道。
“可以。”卓于群认可黎知之的提议。
没走几步，卓于群发现黎知之并没有和他一起走，她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卓于群略加思索明白了：“你走在我前面吧，我离你十米的距离走。”
“我没别的意思，你走在我前面就好。”黎知之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没感到不高兴。你在前面走，听我的可以吗？”卓于群的语气很温柔。
黎知之不再说话了，静静地走在前面。
头一次，她发现自己是一个很笨拙的人，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研习室是开着的，没有人，黎知之坐在靠近讲台中央的第一排。
没多久，卓于群也进了研习室，看了黎知之一眼，坐在了靠窗的第四排。
黎知之从书包里拿出笔记和作业，不去看卓于群：“我高中三年不想谈恋爱。”
卓于群也从书包里拿出习题册，不看黎知之：“高考后我可以知道你的答案吗？”
黎知之先是一愣，想明白后平静地说：“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不想谈恋爱。”
卓于群的语气也很平静：“你想说的的重点难道不是高中三年吗？你应该对我的理解能力有点自信才对。”
“高考后你是什么答案我就是什么答案。我希望没有人可以提前知道高考的题。”黎知之对卓于群之前的话进行了回答。
“你和我都是冷静且现实的人，你不用担心我会受到伤害或者难过，因为我的心情和顾虑跟你是一样的。”卓于群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黑笔。
“有时候我会分不清，是我们之间太默契还是你擅长体贴理解别人。”黎知之将作业翻到要做的部分，停了下来。
卓于群从自己的座位抬起头，看到黎知之的侧脸：“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你对我说的话哪些是真实的心动，哪些是虚假的试探。”
“哪怕知道都是假的你也会相信我吗？”黎知之用笔在题目下划了一些横线，似乎在寻找解题思路。
“不会，既然都是假的，我为什么要去相信？”卓于群试图从黎知之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捡到野猫的人刚开始都知道这猫的温顺是装出来的，随时可能抓伤人。他们事实上相信的是相处久了这猫会真的变温顺，总以为真情付出就会有回报。你说，我是一个会去捡野猫的人吗？ ”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黎知之拿笔的手稍微颤抖了一下。
卓于群将目光从黎知之身上收回来：“我已经回答过了。”
黎知之握笔的力气加大，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重重的黑点。她在思考卓于群的话。
黎知之想：卓于群是指我像只野猫一样吗？如果卓于群是擅长体贴别人，那他不会说这种意味深长的话，而是更多关注于这些话是否会引起我的反感。捡野猫的例子到底想表达什么我并不清楚。潜藏的信任是，卓于群认为我可以理解。的确是回答，答案是，我们之间太默契。
“我觉得你不像是会捡野猫的人。你知道吗？有的人会在阳台上放一些鸟食。有些鸟儿看到了就会经常去拜访这家主人。一开始鸟一发现主人就会抛弃食物毫不犹豫地飞走，慢慢地，它发现主人没有任何恶意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再后来，鸟习惯了主人的存在，即便主人用手轻抚它的羽毛它也不会感到害怕。你说，是鸟比较傻还是主人比较傻呢？”黎知之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
“你觉得是鸟比较傻还是人比较傻？”卓于群没有立刻回答。
黎知之的声音更轻了：“我觉得啊……我觉得鸟比较傻呢，因为一点吃食就轻易相信人类，松懈到忘记逃跑的话，说不定会被主人用笼子关起来，囚禁一辈子。”
“你是这样想的吗？”卓于群的声音也很轻，像落在湖面的花瓣，莫名有些悲伤，“我觉得人比较傻。他每天都免费给鸟喂食，只为了鸟可以快乐。鸟快乐了，他就快乐了。可是鸟的世界很广阔，它只会在阳台停留片刻，很快便会离开，可能就是另一个阳台。人根本留不住鸟，哪怕抓起来，鸟悲伤地死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卓于群的回答在黎知之的意料之外。她一直以为，在这段关系里，她更加担忧胆怯，似乎卓于群早晚有一天会和她告别。她也一直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想要坦然面对。但是她没有想过，卓于群也会担忧胆怯，害怕有一天她会和他告别。
“你在两个选项里疑惑，可是人生并非单选题。”黎知之说完这句话便开始写解题过程，貌似不准备再聊天了。
卓于群下意识想要问什么意思，但见黎知之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不是单选题？意思是两个都可以选？两个都是答案？所以说黎知之是在聊猫还是在聊鸟？还是什么别的意思？卓于群有些头疼，难道女生都喜欢这样含蓄地说话吗？或者说想读文科的女生就爱拐着弯说话？
此刻的卓于群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一个坚定读理科的人跟黎知之说话时也喜欢拐着弯说话。
真让卓于群去开口问他又觉得没面子，好像在示弱一般：我说的话你都能理解，可你说的话我不理解，你给我解释解释行吗？
他不想输给黎知之，一点都不想。输给别的女生他不会有羞愧的感觉，但是输给黎知之就是不行。
卓于群看着自己没做完的作业，文言文解读、古诗赏析、现代文阅读理解。
他不该把语文作业留到最后写的，至少不该今天写。
研习室一整个上午都没有其他人。十一点半的时候两个人觉得该回家吃午饭了。
“你下午还来学校自习吗？”卓于群边整理书包边问。
“你来吗？你来我就不来了。”黎知之正把书一一排整齐。
“我就算不来你下午也不会来了吧？”卓于群语气明显有些不高兴。
黎知之险些绷不住自己面无表情的脸笑出声来：“你都知道结果了还问我？”
“当然要问你。我又不是为了和你一块自习，我也不想和你再一起自习了。”卓于群又小声说了一句，“少自恋了。”
黎知之偏偏还听到了后面那一句，又有些想笑了：“我真自恋。我以后不仅不来学校自习了，还要背着你在家偷偷学，不回你的消息。”
卓于群发现现实中的黎知之的确不一样，跟白阑相比，似乎更坏了点。但是这种坏又不让人讨厌，还让人觉得有点可爱。他真是病得不轻。
黎知之的那句话他始终没能参透，他太渴望知道背后的含义了。
“你说的人生不是单选题是我想的意思吗？我担心理解错了，你说说看，我看是不是和我理解的一样。”卓于群想要很自然地套黎知之的话。
黎知之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看着卓于群，嘴角微微上扬笑道：“你真笨。我可是对你的理解能力很有自信的。”
山顶的雪骤然消融，露出一片薄薄的青来，在那片青上不知名的野花静静地吐露芬芳。
这就是黎知之的笑容给卓于群的感受。不是很耀眼的光芒，很温和，一点点流淌到心底去的。
他以前从没有被别人说过笨，也许他该生气的，可是看着黎知之的笑容，他也忍不住笑了：“那么，黎老师愿意教教我这个不开窍的学生吗？”
睡着的露水被清晨的阳光轻抚着唤醒，在透彻明亮中消散了自我。
这是卓于群的笑容给黎知之的感受。好像带着温度，将周围的一切都融化。
所谓两情相悦，大抵如这般。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