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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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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深夜。
YK杀手俱乐部。
照片被递到手中,翻转间,逐一看清。
伏黑惠默了默,碧眸从男人硬朗的五官游弋到布满纹身的身体,眼神在打量,毫无波澜。
“听说你三次拒绝这个任务。”部长双手交叉抵在下颌处,说话轻声慢语的,漫不经心极了。
他抬了抬眉,将照片扣在桌面,又轻轻推了回去,“没有,只是与其他任务冲突了。”
“哦?是吗?”部长尾音微扬,双手松开间,就后躺在转动椅上。
“那么这次,希望您尽快杀了宿傩。”
伏黑惠沉默不语着,没应下,也没拒绝,似乎在思考这个任务要不要接下——只是部长的下一句话,就直接宣判了这次谈话的结果,不容置喙。
“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02.
伏黑惠没有选择。
03.
春雨朦胧,落得淅淅沥沥,如蛛丝一般笼罩着东京。市中心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连雨水都无法冲淡的喧嚣。
伏黑惠坐在阳台的软垫上,目光无神地盯着窗外光影,当白雾逐渐将涂鸦覆盖之后,他才恍然回神,于是向前倾身,抬起手指又在原来的位置继续画了一圈。
偌大室内回荡着悲抑曲目,悠长,沉郁,夹杂窗外不歇的雨声,兴致节节败退。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响起推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伏黑惠转过身子,看到男人浑身湿漉漉地朝他走来,衣服没穿,单围了一条毛巾在胯部,将身材展露无疑。宽肩窄腰,肌肉结实却不夸张,匀称又恰到好处,未干的水珠顺着线条缓缓滑落,将黑色纹身渲染得野性又色气。
“需要解下毛巾让你更好欣赏吗?”宿傩嘴角提了提,揶揄似轻声一笑。
伏黑惠神色不变,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静静,依旧盯着他一瞬不移。
宿傩微微‘啊’了一声,好像被什么挑起了兴趣,于是他张开双手就想将人拥入怀中,“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做|爱吧。”
然而话音落下,他张开的双手尚未拥抱到相处多年的情人,额头就被冷冰冰的枪口抵住了——
04.
宿傩笑意微敛,垂着一对眸子看他,“你终于要杀我了。”
伏黑惠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也不闪,开口间,声线如雨寒冷,“怕吗?”
“怕。”
宿傩抬起手指,攥在他拿枪的手腕上,“惠,我真怕,怕死啊。”
05.
无论是话语,还是神情,伏黑惠细细看了良久,都没有看见一丝证明害怕的情绪。
那对猩红色的眸子总是藏着笑意,意味深长的笑意,如同一只高贵优雅的猫,不管是站立在台面,亦或是匍匐在地面,它都能俯瞰着一种如小丑姿态般的老鼠。
06.
“部长指名让我杀了你。”伏黑惠蹙起眉头,烦躁意思溢于言表,又不情愿的很。
宿傩并不意外,“期限呢?”
“三天。”
伏黑惠说完,就想收回握枪的手,宿傩这时却施力攥紧他的腕部,力道逐渐加重,像是要捏碎骨头一般,抓得他发疼,又任他如何挣扎都没办法将手放下。
直到手指被迫靠近扳机,伏黑惠瞪大眼睛,忍无可忍地怒斥出声,“你疯了!还不快给我放手!”
07.
“杀了我吧。”宿傩笑着说。
他单膝跪在伏黑惠面前,又固执地拉着后者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一路游弋到眉骨,眼睛,脸颊,下颌,最后又经过脖颈而停留在右边跳动着的心脏上面。
宿傩看着他,手指逼迫他扣压板机,甚至分分用力,耐心消解他的抵抗,“朝这里开枪。”
水珠滑落,润湿枪口一圈,布满纹身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一震一颤,抵着枪的动作清楚传达到手中,伏黑惠惊慌未定,却又觉得是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快放手啊!”他吼着声,抬起左手就想拉开那把枪,却被宿傩先覆着手背而扣在了地上。
指腹压着板机,迟迟没肯下来,伏黑惠对抗他的力量,又觉得骨头碎裂般疼痛,浑身使劲得脸都冒上了红意。宿傩见状,不禁微微俯身,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发烫的脸颊。
伏黑惠一愣,随后才难以置信地瞪看他一眼,宿傩却轻佻地笑了笑,然后以唇封缄他的,以舌纠缠他的,索取亲吻时全无温柔,满是野蛮的占有。
08.
枪口依然抵着心脏,亲吻中,板扣已经压下。
09.
电光火石之间,伏黑惠猛然抬起手,又抬脚就对着他的腹部踹了一脚。
与此同时,‘砰’的声响——子弹已经从枪口发出。
“唔…”宿傩身形微晃,险些没站稳。
伏黑惠丢开手中的枪,急忙从垫子起身,看到子弹并没有击中心脏,只是穿过锁骨下一点的位置。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是真的打中心脏了,你现在已经死了!”伏黑惠瞪着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隐隐还有泪光闪烁,心头无序乱跳着,又是庆幸又是恼火。
宿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流血不止的伤口,嘴角一扯,无所谓道,“我知道,惠。”
10.
“我知道……”
“我只是在赌……”
11.
伏黑惠闻言,更加生气了,
赌?这个能赌吗?能拿自己的命去赌吗?
并没有搭理他这句疯言疯语,伏黑惠绕着他往门外走开,喊里梅找医生进来包扎。
宿傩看着他,又慢慢说道,“你还有两天。”
12.
两天……
两天又怎么了?
看着宿傩接受医生的包扎,伏黑惠出神地想,即使两辈子他都不可能会杀宿傩。
——于恩,于情,于心,都不可能。
13.
他不愿杀宿傩。
于是三天过后,YK杀手俱乐部的部长便以“叛”为由,对所有部员下达了追杀伏黑惠的指令。
14.
‘咔哒’一声,打火机跳出青红色的火苗,宿傩叼着烟,在烟尾点燃后就深深吸了一口,复又将烟圈吐出,对着伏黑惠的脸。
“咳咳……”伏黑惠偏脸咳嗽了好几声,右手挥着,散去呛人的烟雾。
“你相信我吗?”宿傩垂下眸子,就这么看着他。
天色被雨下得暗沉,落地窗的玻璃面上坠满连连雨点,将外面景色上了一层模糊的枷锁。他背对着虚实相间的朦胧,眼神平稳,从容毫无起伏。
伏黑惠垂了垂手,几乎没有犹豫,“信啊。”
15.
所有的安全措施被攻克,会枪交锋,死亡不可避免。
16.
越野车驶进林间的小道,山路崎岖不平,又有太多散落的石子,在车轮疾速滚动中,车身颠簸不平得几乎要翻甩歪倒。宿傩让伏黑惠开车,自己则架枪在后头,瞄准穷追不舍的杀手。
‘砰——’
子弹穿透风声,割裂雨水,将防弹玻璃撞出蛛网一般的形状,汽车失去方向,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东倒西歪之间将路面压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宿傩保持姿势不变,扣下扳机乘胜追击。
雨幕一重重,压在他的双肩上,水珠挂在眼角眉梢,随着眨眼的动作又滚入更下的地带。
车子疾驰数百米依旧没能将身后杀手甩掉,宿傩的神情愈发严肃,忽然见天光折射一瞬闪烁。
“跳车!”他心头一跳,扑在伏黑惠身上的同时又及时将车门打开。
几乎在身体滚落到杂草丛生的山坡时,震耳欲聋的爆炸突然作响,整个山峰都似乎颤抖了不止一下。
17.
爆炸离得太近,虽然不被火舌波及,但巨大的声响也足以让两人耳鸣一阵。
伏黑惠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连眼前景象都扭曲迷离起来,尽是刺目的斑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双颊忽地被人捧住,低沉的嗓音由远逐近,在几次发声后才愈发清晰可闻。
宿傩的身影还在眼前晃动,嘴巴翕动,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跑……!”伏黑惠眨了眨眼,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担心杀手们在爆炸平息后追过来。
18.
话音落下不久,枪声忽然在林间响起。宿傩见状,反手抓住他的腕部,带着他穿梭复杂丛林。
两人奔跑了好一会儿,逐渐深入腹里,潮湿的味道萦绕鼻间,令人作呕。
幸运的事,他们还没有碰上任何杀手。
伏黑惠视觉慢慢恢复,这才注意到宿傩稍微奇怪的走姿,脚步轻一下重一下,右腿行走微微僵硬,不太利索。
“你的腿怎么了?”伏黑惠有不太好的预感,连忙拉住他的手停了下来,要他转身给自己看看。
经过枪林弹雨和爆炸,宿傩身上的衣服早久破的破,裂的裂,只是浑身穿的黑,看不出血渍。
他不愿意停下,也不愿意转身,只是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追上,我们首先得找个藏身的地方,何况入夜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先走,好吗?”
“不好!”伏黑惠眼圈泛红,固执地看着他。
宿傩沉默了片刻,轻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哑声道:“你相信我吗?”
19.
——你相信我吗?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说出。
20.
伏黑惠只是勾了勾手指,咬着唇瓣不肯说话。
这时宿傩转头看他,被黑暗吞噬地密林里,那对猩红色眸子如同火光,灼人而细碎,出乎平静。
“相信我,就跟我走,好吗?”
21.
不好。
但是……
还是会选择相信。
22.
在密林里转了很久,也不知道现在该是多少点,伏黑惠已经饿了。
他不敢跟宿傩说,然而肚子‘咕’的一声作响后,一道枪声突然也跟着响了起来。伏黑惠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拉着宿傩躲避,完全是靠着多年来当杀手的直觉。
两人都没料到这时竟然被杀手找到了——
并不知道对方人数多少,他们将后背贴紧树面,大气不敢喘一下。听着方才开枪的声音,那人应该在右前方的位置,可惜这里太黑了,完全看不见人。
23.
宿傩小心翼翼地蹲身下来,伏黑惠心忽地一提,不由自主紧张。宿傩却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示意他别担心。
没过多久,伏黑惠见他拿起一块石子往前不远的位置抛掷过去,与此同时,枪声倏地响起,几乎紧贴而来。
两人同时注意到,那个杀手还在他们猜测的位置,甚至更近。伏黑惠小心翼翼瞄了一眼,回身后,便动了动俩人相牵的手,他想过去将那人制服。
宿傩这时却扯住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视着。
伏黑惠当即摇了摇头,不许他去。
24.
他们不动,敌人相反。
“嗨~”正当商量着谁去制服的时候,树枝忽然飒飒作响,随之而来便是轻松的招呼声,闪烁的刀刃从头顶降落,绕着弯儿将割在脖间大动脉。
宿傩和伏黑惠同时旋身后退,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人。
“可让我们好找啊。”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单手撑腰,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手中的匕首。
25.
伏黑惠听到她的声音不禁心里一沉,面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YK杀手俱乐部。
Y与K是顶流的杀手。
Y最出众,K最神秘。
而眼前站着的女人,就是Y。
以“叛”为由的追杀令,连Y都能叫来了吗?
26.
Y显然对伏黑惠留有情面,“这样吧,你杀了旁边的男人,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27.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伏黑惠不吭声,但护着宿傩的动作足以表面自己的立场。
28.
谈话声引来先前拿枪的杀手,他一过来,不由分说就朝着伏黑惠开枪。
宿傩见状,动作快速地就拉着他闪身,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忽地擦过。伏黑惠看见那把匕首飞射过来,准心对着宿傩的心脏处,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就用手护着,本想抓住,结果被匕首实实在在钉穿了手心,锐利的刀尖割到宿傩后背才堪堪停了下来。
感受到疼痛,宿傩抓着他的手转过身来,却见那手已经鲜血淋漓,不停往外冒。
“惠!”
伏黑惠觉得很痛,痛得他连拔枪的动作都是迟钝僵硬的。
与此同时,枪声没停,依旧对着他们的方向,Y也在逼近。宿傩拉着他跑,又不得不停下与Y缠斗。
伏黑惠咬着下唇,强忍痛意对抗拿枪的杀手。
29.
一发。
三发。
每次开枪都对着要害部位。
杀手比他缺少经验,即使交锋中打伤了他的肩膀,但对枪没过几下,就被击中眉心倒地而亡。
伏黑惠解决了他,本来想过来帮宿傩,却见宿傩对抗Y完全呈上风,在一次撂倒对方后,就跑过来就拉着他,“走——”
30.
Y并不好对付。
31.
雨下得猛烈,迎着风吹到面上,就像砸人生疼的弹珠一样。
伏黑惠被雨迷了眼睛,又觉得失血严重,黑暗中已经看不见脚下的路。
他的肚子很饿,他的手很痛,肩膀也很痛……一切负面的如同兜头的大雨,密密麻麻,瞬间布满他整具身体。
两人跑了很久,腿脚即使发麻了也还在奔跑。
树林蓊郁,将云天遮住,伏黑惠看不见光,一丝光都看不到。
慢慢的,他想起以前,十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执行任务,明明那时候也很危险,明明那时候也很能忍,拼命活着也只是想见到宿傩一面。但是这次——伏黑惠发觉自己跑不动了,忍不了。
他跌倒在满是雨水的草丛上,觉得浑身冷得不行,又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正在泯灭。
“你放下我吧,别管我了,带着我你会没命的。”
32.
为什么这次忍不了……
伏黑惠想,因为这次被杀的目标变成了他啊,而宿傩已经从名单划除,只是无辜的牵连者。
33.
宿傩的眼睛很红,蹲身下来问他为什么要放弃,是不相信他了吗?
伏黑惠不说,宿傩就抓着他受伤的手小心翼翼舔舐,胡乱亲吻,又问他是不是因为太痛了?
伏黑惠却勾住他的脖子,泪水没缘由从眼眶絮絮滑落,混着冰冷的雨水。
“……冷。”
唇色因失血变得苍白,说话时情不自禁地颤抖。
他说,“宿傩,我只是冷。”
34.
大雨倾落,森林密布不见天光,他们疯狂地撕扯对方衣服,又在葳蕤的草丛里交换深吻。雨水不停冲洗身体,带着身上鲜红的血液缓缓流淌,很快积成一个个小水洼。
宿傩拥着他的身体,霸占着他的灵魂,又将沾血的唇畔贴在发烫的耳垂上,抵死缠绵中,疯魔似地重复着“你是我的……”
35.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带走。
36.
春寒料峭,尤其晨晚。
伏黑惠醒来的时候,发现受伤的左手已经被草草包扎过。躺着的地方不是先前的草丛,而是一个山洞,里面除他之外空无一人。
周围是诡异的寂静,莫名让人心头渗得慌。他不敢出声,裹紧外套就小心翼翼地往外面走去,结果冰冷的刀刃倏地就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伏黑惠心里一惊,在抬头看人时,却发现那人是Y——
“怎么回……”
话还没说完,一方漫不经心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睡得还好吗?”
伏黑惠瞪大眼睛,看着不该出现的部长施施然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穿了一身黑衣的宿傩,以及其他杀手。
37.
部长眉梢微挑,极轻地笑了一声,“惠,你看起来很狼狈嘛。”
伏黑惠头脑一片混乱,已经无暇去听部长说的什么话,他只是不解地看着宿傩,神色惊疑未定,“你怎么站在他身边?”
宿傩的眼神不复昨夜温情,而是冰冷的,如同水一般平淡,没有一丝情感可言。
部长轻轻‘啊’了一声,勾笑道,“傻孩子,K不在我身边,难道在你身边吗?”
38.
“K!?”伏黑惠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大脑像是铺了一层雪般的花白。
宿傩依旧沉默。
部长将枪拿出来,诱哄似对伏黑惠说,“如果你现在杀了他,我可以放了你哦~”
伏黑惠下意识看了一眼宿傩,对方不避不闪,定定地与他对视着,即使眼神没有意义。
39.
“……”
于是伏黑惠再次拒绝了。
他选择相信宿傩。
40.
部长见状,故作头疼地叹了一声,“惠,我说过呀,要么你死,要么他死。”
话音落下,只见他转了转手腕,然后将枪递到了宿傩的手中。
“既然这样的话,K,你杀了他吧,杀了他,你就能活了。”
41.
伏黑惠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激增,分明忐忑。
宿傩将枪拿稳在手中,指腹扣在板机上面,轻轻一抬间,就对上了伏黑惠的心口。
伏黑惠注视着他的赤眸,手心捏紧,放缓了呼吸,“我……我相信你。”
宿傩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轻声问了句,“怕吗?”
他这么一问,伏黑惠愣了愣,想到了之前两人的对话。
“不怕。”
“可是我怕……”宿傩把头偏了偏,眼神平静,连说话语气都毫无起伏。
“惠,我怕,我怕死。”
他说着,然后指腹微微施力,扣下了板机,“所以,你去死吧。”
42.
‘砰——’
子弹从漆黑的枪口发出,卷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嵌入了伏黑惠的心口。
43.
部长惊讶于他的行动力,又觉得这才是杀手该有的薄情寡义。
宿傩收回冷冰冰的枪支,看着伏黑惠被Y抱在怀中,鲜血已经将整个衣面染红。
“惠这么相信你,你还能下狠手。”部长煞有介事地看着他,慢慢说道。
“我杀了他,你也该兑现承诺。”宿傩面色不变,迎上他的目光,“我会退出俱乐部,带着惠离开。”
部长点了点下颌,只是抬下手指,想从他手中拿回枪支,宿傩下意识缩手,不让他去触碰,满是警惕。
“怕我出尔反尔?”部长挑起唇角,轻笑了一声,“当初的条件是你退出俱乐部,并没有说带上惠。”
“所以你想怎样?”
“都说K以鹰眼闻名,狙击万无一失,这样吧……你用你的眼睛,换惠。”
“……”
44.
痛苦就像无尽的漩涡,转转圈圈,永不休止,又轻易将人幻化成撕扯不坏的布条,于是身体失去控制,被极致占据,意识也跟着丧失清醒余地,如同坠落流沙。
他好几次觉得自己处在炼狱接受着无尽折磨,但手心传来的温度,耳边传来的遥远回音,又好像不是炼狱该有的,他又好像不是在炼狱。
但是好疼,好热,好冷——
三种感觉交织难忍,卯足气力似地不停在他胸口冲撞、冲撞、冲撞着——又顺着血液流动布满了整具身体,密密麻麻,无一例外,如蚂蚁啃噬般引人痉挛,颤抖不已。
“……”
耳朵好像听见什么,额头好像被贴上了什么,手心又好像被什么桎梏。
他难忍,一再难忍,但是眼皮沉重,灌铅一般地沉重,无法睁开,很难睁开。
45.
春雨来时总是绵长,淅淅沥沥便是一个礼拜,好不容易迎来晴阳,帘子拉开时,阳光在穿窗而入,洋洋洒洒落到了床上。
伏黑惠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刺目阳光。他本能就想撑着床而坐起来,结果胸口骤然一疼,宛若撕裂一般,害他冷汗差点没冒出来。
此时此刻,他的头脑乱哄哄的,停留在宿傩朝自己开枪的那一幕。
枪口是对准着自己的右心脏,但是——宿傩明明知道的,他的心脏偏左一点。
46.
他醒来之后只是发出一声极轻地抽气声,却也将坐在沙发上睡过去的宿傩给惊醒了。
“惠——你醒了!”
宿傩的声音从右边传来,伏黑惠偏了偏脸,却看到宿傩罕见地戴了一幅墨镜,然后步伐平稳地朝他走来。
“你……咳咳……”伏黑惠原本想问他为什么要戴墨镜,但是一开口,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声沙哑破碎,艰难不成句。
“先喝水。”宿傩动作有些僵硬地转身,拿水壶以及摸被子慢吞吞的,好几次都没碰到。
伏黑惠看着他动作,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时宿傩倒好水之后就递到伏黑惠的面前。伏黑惠咳嗽了好几声清音,“你……你举太高了。”
宿傩闻言,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放低了手。
47.
听着伏黑惠喝水的声音,宿傩放松了心思,在一片沉寂中终于得到了波澜回音。
48.
惠喝完水之后,才觉得嗓子好多了。
将杯子递给了宿傩后,又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看,开口间,没想问自己为什么在这,也没想问他和部长是什么回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戴着墨镜?”
宿傩闻言,却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继而反问他,“你相信我吗?”
伏黑惠不懂他为什么问这句话,明明与上一句毫无关联,但自己还是不假思索回答了,“信啊。”
“那就别问了,好吗?”
宿傩坐在空出来的床位上,手心轻抚,摸到了他的手腕,“惠。”
“嗯?”
“这……是作为你对我一直信任的忠诚。”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