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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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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你自己留下和我一起,以后就别再想赶走我了。
“我和你一起去。”伊尔对休说。
“我也同往。”瑟法将剑插回剑鞘,眉心隆起折痕,“此等罪恶不能继续存在。”
休看了看伊尔,面无表情地说:“……随便你。”至于瑟法•迪兰,他根本就懒得理会。
不过那个褐发的佣兵死也不愿意再进去那个森林。
——第一次任务就如此惨烈,估计以后他都不会再做佣兵了。
顺着白银狼出现的方向走进森林,浓重的血腥味让伊尔和瑟法微微皱眉,只有休依然是无动于衷地沿着血迹向前。如果要问为什么是这个方向,休只能说是直觉——因为那前面,有什么在吸引着他。
随着光线明暗的变化,他们越来越深入这座乍一看很普通的森林。伊尔和瑟法随时保持着警戒,休则是一直沉默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
“怎么了?”伊尔将手放在剑柄上,低声问,“发现什么了吗?”
休点点头,黑色的双眼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有结界……”
——在他的眼中,一道透明光幕拦在眼前,淡紫色的光华变幻不定,泛出层层波澜。
瑟法闻言朝前走了几步,但是被休拦住了。
“这个结界针对所有没有标识的活物……只进不出——除非破坏这个结界或是杀了施法的人。”他淡淡地说,“而且魔法师本人不一定在里面。”
“标识?”
休点头,拿出那块小小的铭牌,“估计就是附在这个上面的力量,但是魔兽死了之后,上面的力量很快就消散了,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诫之骑士,问道:“你们要进去吗?”
默念着诫之骑士的誓约,瑟法•迪兰坚定地迈步走进去。然后他转过身,将手往前探了探,果然碰到了一层坚硬的阻挡物。他用剑敲击了两下,壁障漾出一圈一圈的光晕,很快又恢复平静。
然后他冲着休点点头,又看了伊尔一眼,往里走去。伊尔明白瑟法•迪兰只是暂时放过自己,只因为目前有更为紧急的事情。
“你也是要进去的吧?”剑士回过头来问休。
休点点头:“你可以先走——他短时间出不来了。”
伊尔一愣,紧接着,他明白了休的意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并不希望休跟他同行,也想要摆脱瑟法的追杀——但绝对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跟他分手。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往前一步,跟着那个诫之骑士走了进去。
穿过结界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力量冲刷着身体,那种力量陌生又熟悉,全身微微的刺痛感让他不禁皱眉。
休看着伊尔的行为,脸上露出一个隐隐的微笑——虽然他之后要去找伊尔也不会很困难,不过现在是伊尔自愿留下的,将来就更加没有立场赶自己走了。他跨过结界,走到伊尔身边。
“……那可是你自找的哟……”
“你说什么?”伊尔奇怪的回头看向低声自语的人。
“没有……我没说什么。”休摇了摇头,又恢复到一贯的走神的样子。
结界里跟结界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休能更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奇妙的力量。
那力量一直在吸引着他……让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伊尔看了一眼沉默的魔法师,紧紧地跟上——他觉得休的样子有一点不对劲……不过因为过去几次见面,这个家伙都是同样的双目无神没有表情,他也看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倒是瑟法皱了皱眉,丰富老到的作战经验让他感觉到一股特殊的力量在休前进的那个方向涌动。
突然,三个人一起停下,锐利的目光扫向旁边的树丛——
瑟法首先抽出剑,指向那里,低声喝着:“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树后出现了一只黑色的豹子。
瑟法皱了皱眉,剑尖并未撤离,询问了一句:“兽族人?”
那豹子立刻直起前肢,化成了人形。
坦里亚大陆上除了普通人类以外,还有兽族人、羽族人和水族人。他们的外貌与普通人相差不大,只是身上有一些明显的特征和特殊的能力。
比如兽族人能变成相应种族的动物,而且眼前这个人双手和脸上都有黑色的兽纹,眼睛是纵长的金瞳——和他作为豹子的时候一样。
兽族人和羽族人大部分居住在坦里亚大陆最南端的安贝德。
人们将大陆分为五个部分,从北到南依次是伊尔的故乡菲尤帝欧王国,商业之国罗塔尔王国,灾厄之塔所在的纳斯利特王国,他们现在所处的苏提卡王国,还有就是安贝德。
因为种族的特殊性质,安贝德并不是一个国家,它以联盟的形式存在,大型决议他们通常都是各个种族部落的首领开会决定。住在绛碧之森的长老则是整个安贝德的精神领袖——在联盟中,长老的命令一般都会得到尊重,而且他也被认为是整个安贝德的实际掌控者。
不过历代长老都隐居在绛碧之森中,据说已经有几百年都不曾现身干预过安贝德的日常事务。
※ ※ ※
苏提卡靠近安贝德,有兽人出没也不奇怪。只是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难免令人觉得有些可疑。
不过正当瑟法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那个兽族人却眼神发亮地扑过来,完全无视瑟法的剑刃,开口就问——“你们有没有吃的?”
除了休以外,另外两个人僵硬了片刻,看着这个兽族人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三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那个兽族人抱着伊尔的干粮大吃特吃,完全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吃着吃着,突然停下,脸色发青地挥着手臂,瑟法又不得不把水囊递给他。
咕嘟咕嘟地一连灌了好几口,那个兽族人才缓过劲来。
“太舒服了!”他大声感慨了一下,“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瑟法将手按在剑柄上,严肃地问。
伊尔惊讶地发现那个兽族人竟然脸红了——
“我……我不小心迷路了……”
“迷路?”休看向他,眯了眯眼,“兽族人会迷路?”
虽然学者们至今仍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兽族人不仅五感比人类要强一些,就连方向感也比普通人类要好——一个兽族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迷路?谁听过在丛林里迷路的豹子?
那个兽族人的脸更红了……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那个……我的方向感不是很好……”
这个家伙化为豹子的时候有半个人那么高,人形的时候也颇为壮实,但是竟然这么容易脸红……伊尔和瑟法处于警戒和无语的边缘,神经在紧绷和放松之间徘徊,一时间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不过我还发现有的地方根本走不出去。”像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那个兽族人立刻说出他的发现,“而且这里竟然连一只动物都没有,植物也都跟别的地方的不一样,那个根本就不能吃!”他最后愤愤地说,双手并用地表达了自己饿肚子的痛苦。
伊尔看了休一眼,他想到了三年前他们分别时的那座森林。
休摇了摇头:“不一样,那个森林是因为里面圈养着死魂,这个森林——我怀疑是那个魔法师在做什么实验导致的结果。”
瑟法转向那个兽族人:“你在森林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过类似魔法师居住的地方?或者比较特殊的地方?”
兽族人的身体虽然比人类要强健一些,但是他们无法修习魔法——变成相应的动物只是他们的天生的能力,跟魔法无关——只有绛碧之森的长老会一种特殊的魔法。
所以瑟法知道他绝对不会是那个魔法师本人——至于他和那个魔法师是否有什么关系,这一点还不明确。
“魔法师住的地方?”那个兽族人抓了抓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子——期间他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表示他真的在努力想,“我只看到过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不过从那里离开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大概在那个方向。”兽族人指了个方向。
“可能就是那里。”休淡淡地说——他从那个方向上感觉到了奇妙的魔力,和他刚刚跨进结界的时候感觉到的一样。
伊尔和瑟法正准备我那个那边走的时候,听到那个兽族人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随便指都能指对?菲雷迪卡之光真是庇佑我。”
与信仰法月希拉的人类不同,大部分异族信仰菲雷迪卡之光。在异族传说中,菲雷迪卡之光和法月希拉同为坦里亚的庇护者,只不过法月希拉是人类的守护者,而菲雷迪卡之光是异族的守护者而已。而且异族并不像人类这样去狂热地研究那些灾难,长老会出席灾厄之塔的会议,只是出于政治需要,他们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伊尔的剑猛地架在那个兽族人的脖子上。他冷着脸反问:“随便说说?”
那兽族人一下没躲开,非常不满地叫起来:“你们刚刚不是逼我说了吗?我是个路痴啊!认路白痴怎么可能记得正确的方向!”
“伊尔,就是那边,我感觉到魔力的波动了。”休看着森林那头,眼睛里隐隐闪着金光。
伊尔把剑插回剑鞘——那个兽族人正想要偷偷溜走,却被另一把剑拦了下来。
“请跟我们走一趟。”瑟法很有礼貌地说——如果他的剑不是比伊尔还要快地指着那个家伙的话。
兽族人哭丧着脸,倒退三步:“这就是吃了你们的就不得不听你们的吗?那个地方真的很诡异又很危险啊……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反正你现在也走不出去。”伊尔在旁边给了兽族人最后一击,“饿死了反而没人理。”
兽族人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不过很快他就恢复过来,高兴地说:“你说的对,跟着你们有东西吃。”
伊尔突然觉得有点羡慕这个兽族人的乐天个性。
※ ※ ※
经过一路友好的不友好的话题,四个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那个兽族人叫做拉帕德,志愿是游遍整个坦里亚大陆——虽然大家对他这个志愿是否能在有生之年达成非常有疑问。
——一个路痴?光明庇佑,他能走出安贝德就是一个奇迹!
不过听到瑟法是诫之骑士的时候,拉帕德好奇地问了一句:“我听说诫之骑士向来是独来独往,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呢?”
伊尔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地往远离瑟法•迪兰的方向走了两步。
“我们是他的猎物。”休倒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回答了他的问题,“目前休战中。”
拉帕德看向瑟法:“你不怕他们背后捅刀子?”诫之骑士相当古板固执重视承诺的事情,就算是异族也知道。
“休战就是休战。”瑟法扫了一眼这个兽族人,那个眼神让拉帕德讪讪地退到一边。
他就像是闲不住似的又跑到前面去看了看。不过这次他没有很快跑回来,而是向他们用力地招了招手。
“啊——我找到了!”他兴奋地对快步赶过来的三人说,“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他指着树旁的一道抓痕,“这是我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以后做的记号,但是前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他回过头的时候,其他四个人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前方的森林突然消失,只剩下一片空地,空地上,一块巨大的金属圆盘刻着弯月的图案。
跟他们在那只卜喇德米特魔兽身体里发现的铭牌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伊尔喃喃自语。
“门。”休和瑟法同时回答。
“门?”拉帕德惊讶地跳起来,然后失望地说,“我还以为这里是个遗迹什么的!”
伊尔很快反应过来,告诫拉帕德:“就算它是个遗迹,现在也有了新的主人。”如果主人是那个魔法师的话,里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陷阱。
“而且——”休慢吞吞地接过伊尔的话说,“你这样说,会让人怀疑你想要环游坦里亚的动机。”
“什——”拉帕德看向目光锐利起来的诫之骑士,连忙摇手,“怎么可能!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遗迹是什么样的,想要见识一下而已,瑟法你不要听他们瞎说……哈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有点心虚地别过头。
诫之骑士没有理会这个预谋犯——虽然他的职责里有保护遗迹这一条,不过既然连伊尔这个可能会破坏世界的正主他都没有立刻动手,更何况这个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兽族人?
“知道打开的方法吗?”不知不觉中,他觉得这个默语者似乎什么都知道,就连塔里不知道的事情,他也能解释的清清楚楚。
但是他又确实不是灾厄之塔的学者……
休查看了一下之后站起来,想要从随身的包里拿一样东西,不过当他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另一样东西也跟着滚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其他三个人的视线聚集在那个东西上——是一个圆形的银环。伊尔曾经在第一次见到休的时候看到过——那时这个东西作为环扣系在对方的长袍前。
在休想要弯腰去把它捡起来之前,瑟法抢先了一步,他将吊坠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突然沉下脸,对休厉声说道:“这个东西你哪来的?”
“……是你的?”休奇怪地看着瑟法,提问。
“……并不是。”瑟法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是灾厄学者中最接近中枢的学者所特有的身份证明,上面有法月希拉的标记。”
他按住银环外侧的一个花纹,将那凸起的地方顺着纹路往上推——透明的光幕出现在环的内测,光幕上一轮银色的圆月绽放着柔和的光辉。
“这是艾瑟雷迪特之塔的法师们用特殊的魔法做成的,任何人都无法伪造——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这次他平静了许多,并没有疾言厉色。
“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休依旧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而且你知道的,我失忆了。”
瑟法一时语塞。他将链坠交还给休:“既然你也是跟灾厄之塔有关系的人,就不应该庇护伊尔凯拉斯。”因为拉帕德在旁边的缘故,他并没有说出伊尔的姓氏。
“那是我的事。”休似乎对此无动于衷,语气冷淡地说着。但是任何人都能听出话里明显的拒绝之意。
“而且,”他露出一个罕见的冷笑,黑色的眼睛盯着瑟法•迪兰,周围辐射着不满的信号,“如果这个东西是我从‘敌人’身上得到的战利品呢?”
……
“好啦好啦,不是要问打开门的方法吗?”拉帕德见气氛不对,立刻插话,“这个门到底要怎么打开?”
休转过头,看了会伊尔面无表情的脸,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所以最终他还是保持了沉默,只是弯下腰将刚刚从包里掏出来的那个小金属牌嵌入巨型金属门的边缘——那里有个凹槽。
没有巨响轰鸣,也没有地动山摇,厚重的金属门就这样无声滑开,露出底下黑漆漆的甬道。
“下去吗?”拉帕德问。
瑟法迅速地点了点头:“当然。”
休的右手微抬至与肩齐平,掌心的上空出现一个发亮的蓝色光球。
“伊尔。”他看着沉默的紫发剑士,“走吧。”
伊尔看着他,对方的黑色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很多信息,但是再一看,又跟平时一样空荡荡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一边,走到休的身边。
——不论之前是不是灾厄之塔的人,休就是休,不会改变。伊尔相信这一点。
“这个通道挺宽的,两个两个并排走刚刚好,我和伊尔先走。”休吩咐完,就和伊尔走进那个大洞中。
瑟法跟在他们后面。拉帕德迟疑了一下,还是嘟囔着跟着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