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
第十章、
这当然不是虎杖悠仁第一次对他的老师提出这种请求。
早在故事的一开始，吞下了两面宿傩手指的虎杖悠仁在禁闭室里醒来，坐在他对面的白发男人对他揭示了全部的真相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注定一死。而在选择了没有选择的结局之后，虎杖悠仁也愿意愉快的迎来地狱与往生。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想到，奔赴地狱的道路，也会这么痛苦。
在五条悟从狱门疆出来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才追踪到虎杖悠仁踪迹的老师最后和他的学生在战场上相遇。为他的解封送去了最关键素材，也亲手把狱门疆夺回来了的虎杖悠仁看着老师伸出的手，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把手放了上去。
“你会杀死我的对吗，老师。”
他问。没头没尾，放在那个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这个叛徒对着他的老师出手，自寻死路之前最后的挣扎。但是作为听到这个问题的人，五条悟看着少年消瘦了也增添了伤疤的面孔，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对。”
世界最强的教师在失约之后，努力维持着曾经的口吻，对着已经快要变成另外一个模样的学生承诺道。跟着，在虎杖悠仁终于解脱似的笑容里，他轻声道。
“但是在那之前，悠仁，你要先跟我回家。”
虎杖悠仁没有说话，之前还拼尽全力逃亡的少年乖乖的跟着他的老师回了五条悟的房子。咒术高专连带着他和爷爷的家都在席卷了整个日本的混乱里毁灭，五条悟在断了电的房间里跟他的学生分食热乎乎的泡面，窗外是一如既往皎洁的月光。
在黑暗里，在淅淅索索的嗦面声里，有另外的水声响起，有什么在往下滴。
六眼三百六十度的视野什么都看得到，但是五条悟没有说话。
那是虎杖悠仁第一次请求五条悟杀了他。
然后是第二次。吞噬手指的进度到了十七根之后，越过了四分之三的坎，两面宿傩开始反过来侵蚀禁锢了他的容器。甚至取代了虎杖悠仁，反过来操纵这具身体。
那个时候虎杖悠仁已经基本上跟五条悟绑定，外界的声音让五条悟不得不时刻把他的学生放在身边，再加上一个内部的因素也无关紧要。两面宿傩在世界最强的眼里，也只不过是比较大的麻烦罢了。
“更何况，悠仁会帮我的对吧？”
世界最强信心满满的说道，把疑问句说出了陈述句的笃定，他的学生抱着装满了橙子的纸袋，用力的点了点头。
“一定。”
虎杖悠仁说道。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伤害老师的。”
“那还是不要了。”五条悟一秒改口：“老师很耐打的，伤害一下也没关系，悠仁活下去比较重要！”
“诶，哦。”他的学生有点儿茫然，随即反应过来似的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老师，在完成之前，我都不会死的。”
“……”
不是这样的，五条悟想说，但是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世界最强在这件事上连分辨的能力都没有——因为正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这么告诉虎杖悠仁，甚至笑着跟他说你要迎来愉快的地狱。
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五条悟从虎杖悠仁抱着的纸袋里摸出了橙子，随便用术式帮忙切开，然后塞进了学生的口中，在学生的手忙脚乱里舔了舔沾染上橙汁的手指。
“——好酸！”
他的学生叹了口气，说下次还是我来挑吧老师。又好奇六眼为什么没有开发过这种用法……五条家的现任当主无话可说，他换了个橙子塞给虎杖悠仁。这次好多了，可是他尝到的味道还是酸。
又酸又涩，仿佛少年时候出去玩的时候，酒吧老板端给他的无酒精鸡尾酒。
那杯酒叫什么名字呢？是命运？还是人生？
五条悟不记得了。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五条悟再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命运与人生。
两面宿傩醒过来了。
这本来不应该是多么艰难的战斗，但是一切都在两面宿傩把虎杖悠仁的生命也压上赌桌之后改变了。五条悟打的束手束脚，直到这个时候，向来肆意妄为的最强才发现他也有赌不起的东西。
在长夜的尽头，在一片废墟里，两面宿傩无视他的术式和攻击冲了上来，他的手指上带着漆黑的可以被称之为爪刃的指甲。男人几乎是放开了所有的命门，用同归于尽的姿态冲了过来。
而正如大笑着的两面宿傩所预料的，五条悟后退了。世界最强强行扭曲了术式的落点，两面宿傩趁此机会冲到了他身前。无下限的术式被无限压缩，在黑色的爪刃触及他的眼睛之前，他的动作停住了。
虎杖悠仁在最后关头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两面宿傩最后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划破了五条悟的眼帘。
猩红的颜色流淌下来，掉进天空与海洋的眼眸里。
“老师，对不起。”
醒来的虎杖悠仁这么说道，过了很久，他又问。
“五条老师，你能杀了我吗？”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还维持着压着他的姿势的虎杖悠仁，试图去找他的眼睛。原本和发色想通的樱色眼眸已经被染成了深红的颜色，和垂下的发梢一点都不搭。
啊，悠仁的头发已经长了这么长了吗？
不合时宜的，五条悟的脑海里划过这样的感叹。他抬起手，给了他的学生一个拥抱。
“要加油哦，悠仁。”
没有说没关系，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早就知道了虎杖悠仁需要什么的老师如此说道。他的学生深深的点了点头。抽鼻子的时候发出好大一声响。
“我知道。”
他这么说的时候，晨曦从虎杖悠仁的脑后亮起，虎杖悠仁慢慢的站了起来，显然没有打开心的诅咒之王当然没有修复他身上的伤痕，但是早就失去了喊痛能力的失学DK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体。
他被笼罩在废墟的阴影里，却还记得要对自己的老师笑一笑。
后来，虎杖悠仁再也没有提到过这样的话。哪怕是在和两面宿傩的二人战争中，于睡梦中把整个床铺都染成了血海堆上了碎肉，他都没有再说过类似的话。
五条悟也就当做自己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请求，世界最强在那段时间里可以说是忙昏了头又操碎了心，但是故事就像是被推下了山坡的滚石一样，无论大家如何努力，都会越来越快的滚向山底。
十七，十八，十九——五条悟某一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满房间熟悉的面孔，桌面上放着蛋糕和喜久福，点燃二十根蜡烛之后，虎杖悠仁在他的面前吞下了第二十根手指，然后抬起头冲着已经晋升为同居人的看守者挥了挥手。
“老师，吃蛋糕吗！”
在五条悟的背后，捏着烟的家入硝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所有人都看着他，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整个房间里，只有虎杖悠仁是笑着的。
二十根手指被容器吞进了肚子，从山巅滚落的巨石终于走到了山底，属于虎杖悠仁的故事，就此走向结局。
而剩下的那些，大概也不必再费口舌。
在当今世界上，谁有这个资格和能力去杀死二十根手指齐备的，属于千年前诅咒之王的容器呢？唯有最强的五条悟。
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事实，如果不是这样，虎杖悠仁会在吞下第一根手指之后就被处死。属于五条悟与虎杖悠仁的故事，根本不会有后来。
可是如果就是这样，那么五条悟就应该在这个故事的最开始，就杀死他。
但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在杀死虎杖悠仁之后的几年，几十年，甚至长命百岁之后的岁月里，五条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曾经傲慢的放弃所有过去的时间，甚至亲自杀死了自己的友人的世界最强的神之子，终于低下了头。
——但是没有人看到。
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也是会沉入不会动的时间里的痴人，一如被固定在琥珀里的虫与叶。五条悟在某个梦里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他跟那个人说你赢了哦，却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表情就醒过来。
——但是没有人听到。
于是，已经登上了神座的神之子闭上了眼睛。在属于所有人并着整个世界的Happy ending之后，他响应召唤，醒了过来。
不，应该说，属于从者的五条悟，在等到了他的悠仁的那一刻，才醒了过来。
而现在，传说都跟他绑在了一起的虎杖悠仁站在他面前，用着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声调，熟悉的愧疚和不安，对他说。
“……能拜托老师杀掉我吗？”
"……你已经去过一次地狱了，不是吗？"
“啊，确实是这样的。”
虎杖悠仁说到这个话题就想到了车站与他新认识的伙伴，在短暂的遗憾没办法立刻将大家介绍给老师之后，他回答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是以’英雄‘的身份被召唤下来的，所以，我也想做一点事情。”
“悠仁想做什么呢？”五条悟轻声问道：“无论悠仁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的，所以请不要提出这么可怕的要求吗？”
“诶？”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要求很可怕的虎杖悠仁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想发言，却先一步把插在卫衣口袋里的惯用手连带手里攥着的东西一起抽了出来。
“我是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想要老师帮忙做个保险……”
他看了看老师钉在那根手指上的目光，再看了看属于诅咒之王的、刚刚被回收的手指。和多年之前一样，虎杖悠仁反手把那根手指塞进了嘴巴里，一仰脖子吞了下去。而在他完成仰脖子这个动作的时候，五条悟的手指已经卡住了他的脖子。
“——吐出来。”
他的老师的声音冷冷的，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鱼鹰一样绝望的虎杖悠仁本来想挣扎一下，结果却看到了他的老师的表情。
五条悟没有表情，他那张脸是完全空白的，肤色苍白，配着纯白的发和睫毛仿佛恐怖片里的鬼魂。但是他那双眼睛，却是另外一个颜色。
在极度美丽的蓝之外，五条悟的眼白，已经完全的被血色填满。
“虎杖悠仁，我说，吐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