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零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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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我想我一定会死了。
死神狰狞可恐的面孔在眼前浮现，我仿佛看到了他伸出了白骨般枯燥的手。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亲爱的小弟弟和这里许许多多的人都是这样死去的吧。
像一只微不足道的狗，孤独的死去。
我有些不甘，可却无能为力。
我所能做的，只有躺在路边，粗声的喘气，贪婪的呼吸着这夹杂着腐烂臭味的混浊空气。
它马上就不再属于我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躺了多久，只觉的有无数的人从我身边走过。
有的小心的饶开，有的不屑的大步跨过，有的小声的指点，有的厌恶的咒骂。
没有人会停下来。
这样的事他们见多了，几乎每天，都有贫民窟的孩子暴死在街头。
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还有被人打死的。
他们都是这样躺着，肮脏的脸上落满了灰尘。
贫民窟里的老人曾说过，天使会把我们带到没有饥饿，没有寒冷的幸福地方。
可我不能去那儿了。
因为我是一个杀人犯。
我杀死了那个比我整整高大两倍的男人。
他稠黑的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发出刺鼻的气味。
他用仇恨的目光望着我，然后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好似他的灵魂在身体里摔成粉未。
我挖出了他的眼睛，他的内脏捧在手里。
温热的血几乎把我浸透。
我突然高兴的哭了起来。
复仇的滋味是那么甜蜜。
很快，我被他的同伙发现了。
他们惊愕的看着我坐在鲜血中，因兴奋而哭泣。
“像修罗一样。”
有人说。
他们片刻便从惊慌中解脱，像拎起布偶一样把我拎了起来。
然后是一阵恶狠狠地暴打。
我的身体里所有的骨头都仿佛碎了。
鲜血争先恐后的从我的口中鼻中涌出。
可一点也不痛。
真的。
我没有反抗，只是微笑着。
我不怕死，确切来说，生和死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些人似乎打累了，把我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我就这样躺着，过了不知几天几夜。
也许今天，死神将会把我带走，也许就在下一刻。
我有些期待。
有什么停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说不定他便是从地狱来的死神。
我挑起了嘴角，对他笑了起来。
于是，我活了下来。
[贰]
我叫索凡，是一个孤儿，我十岁的那年，死神没有把我带走。
我几乎已经停止了心跳，可当温暖的汤灌入我的嘴里时，我静止的血液又流动了起来。
我的灵魂仍不屈的盘旋在我的体内。
从此，我开始了在枯枯戮山的生活。
我只是一个下人，确切来说，连一只看门狗都不如的低等下人。甚至没有进入枯枯戮山的资格。
强大的揍敌客家族是不需要软弱的人的。
我几乎每天都进行着地狱般的训练。
跟踪，暗杀。
每天不变的任务。
鲜血对我来说已经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我不喜欢看到他人因面临死亡而痛苦挣扎的眼睛，所以我从来都是一击解决。
不拖泥带水，血也不会四处溅开，干净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的确是睡一个长觉。
十二岁，我杀了带我来的那个男人。
这是一个测验，两个人中只有一个能活。
所以我又活了下来。
他死的很平静，几乎没有挣扎，我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从此，我成了真正揍敌客家的一员。
一个可以站着踏入枯枯戮山的揍敌客家的一员。
也许死神看我活的大久了。
它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成了一名随影。
我随影的主人是家族里的三少爷。
奇牙少爷。
随影是揍敌客家族的传统。
每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在九岁都会有一名随影。
他们的任务，便是杀死自己的随影。
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踏出揍敌客家的大门。
每个星期只有一次的暗杀，失败了，便会进入地窑接受非人的惩罚。
这并不如看上去简单。
因为每一位随影都是比主人强上数倍的人。
他们是为了保命，每天拼了命的训练。
三年．如果在主人十二岁前没有成功的杀死自己的随影。
那么这位随影便会获得揍敌客家族一半的财富，还有自由。
可从百年前这个规则的制定开始，就没有一个随影可以成功离开。
这几乎只是死亡的另一种形式。
我有权利拒绝，但我却答应了下来。
也许是我是我看中了那丰硕的财富，也许是我太过自傲自己的能力，也许是我只想参于一场生与死的游戏，再也许，我只是想死。
[参]
第一次见到奇牙少爷，是在他九岁的生日。
穿着不合身的礼服的我，被领到了这样一个有着银发猫瞳的孩子面前。
“奇牙少爷，这便是你的随影。”
我这样被管家梧桐介绍，没有名字。
名字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知道它的那一刻，它便会以一种羁绊的形态扎根于他人的心里。
所以随影是不需要名字的。
我低着头对少爷行礼，然后抬眼望着少爷。
幼稚而冰冷的脸，与年龄不符的充满了冷漠，嘴角却挑起了一个讽刺的笑。
我比少爷大三岁。
整整三岁便会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
从第一次见到少爷到他第一次对我的暗杀。
只有很短的时间。
他太过自满于自己的天赋，所以当他的暗杀轻易的被我破解时，他充满了惊讶。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仇恨。
这种仇恨会随着他的失败而增加，一半是因为受伤的自尊，一半是因为受罚的身体。
我不知道对于失败，奇牙少爷会受到什么样可怕的惩罚。
可我曾经看见，他小兽般的在暗处轻抚身体所受的摧残，一道道的伤口深的几乎见到了白色的骨，狰狞又讽刺的叫嚣着令人屈辱的失败。
可我从未见他因此掉过一滴泪。
他根本不像一个孩子。
所有的人都憎恨我。因为他们在心底都是那么深爱着奇牙少爷。
可是我赌的是命，况且我没有想输的打算。
两年了。奇牙少爷的暗杀一次比一次狠毒，一次比一次隐蔽。
可始终没有成功。
不是因为我们的差距有多大，而是因为我还不想死，人的求生意识出乎意料的强大。
除了当随影，我还负责喂食三毛。
巨大无比的一个怪物。
它奉主人的命令，无情的掠杀一个又一个侵略者。
门卫皆卜戎说，它没有感情，只是一味顺从主人命令的机器。
其实这是错的。
动物的心并不像人的那么复杂，它们一味的忠诚主人，没有丝毫的杂念，这是一种残忍的单纯。
有时候我累了，便会找三毛，在它温暖的长毛下安逸的躺着，它任意的随着我，没有亲近，但也没有把我撕成碎片。
这已经是让我窃喜的事了。
在三毛这里的一瞬安逸，我会想很多事情。
比如，我活着的理由。
我至今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活着，而活着又可以干什么呢？
一直当杀手，每天用血来温暖自己的心？
我讨厌杀人，一直讨厌着。
世界那么的大，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我卑微的活着。
不免内心有一些不甘。
昨天，老爷找过我。
对于三少爷奇牙的测试，已经仅剩下半年了。
连小两岁的弟弟柯特少爷，都已经成功的杀死了自己的随影。
可揍敌客家族最有天赋的孩子，却两年半都没有成功。
这令他们很困扰，也很急燥。
他们甚至加紧了对奇牙的训练和惩罚，可仍没有效果。
家族的内部已经开始骚动了，甚至有人认为，奇牙并不配成为揍敌客家的继承人。
最费心血的孩子无法被人认同，就算是他们，也会担心的吧。
老爷的意思我明白。
就算奇牙少爷杀不了我，他们也总有一天会杀了我。
我不能成为揍敌客家的污点。
算来算去，还只是死路一条，我讥讽的歪了下嘴角。
看来死神不甘放过从他身边逃走的小子。
命运是那么的不公。
有的孩子生下来便荣华富贵，他们快乐幸福，挥霍着金钱时间和生命，什么烦恼也没有。
有的孩子生下来却连饭都吃不上，卑微渺小的人儿，他们每天的努力只是为了想活着罢了。
其实奇牙少爷很像我的弟弟，他们一样的银发，猫一样狡猾的眼睛。
可为什么奇牙少爷可以好好的活着，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而我的弟弟却被无故的打死，并被挖出了内脏和双眼去献给那些所谓的医疗机构呢？
为什么他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呢？
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可为什么如此卑微的祈求也无法实现呢？
我那么的恨奇牙少爷，就像恨当年那个夺去我弟弟生命的男人一样。
疯狂的憎恨着。
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我欣喜又小心的捧着意外讨来的面包回到贫民窑，看到了却是满目的鲜血与弟弟被挖空双眼满是污渍的脸。
他还那么小，他只有五岁罢了，他会在乞求时软软的叫着哥哥，聪明的把垃圾改造成玩具。他很可爱很可爱，和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样无垢。
可是为什么就这样杀死了他呢？
高大的男人一边擦着染血的刀，一边打着电话笑着计划怎么拿这新鲜的器官去换取赌博的筹码。
是他杀了我的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为了赌博，为了酗酒，为了和女人上床。
我还记得我是怎么疯了般的冲过去，用牙狠狠的撕咬着他。
像一只疯狗一样，想把猎物撕碎。
我抢过了他的刀，在他身上猛的扎着。
一下两下三下。
他的血如此的温暖，把我包围着。
我生生的挖出了他的双眼和内脏，还割掉了他的舌头。他甚至连哼一下都没有就断气了。
当时的我恨不得杀了所有的人，发疯了般甚至想划破自己的胸口，看看我的心脏是不是还在。
现在的我也如此，四年过去了，我身体里仍流淌着疯狂的血。
我无法控制自己，我想杀了他。
奇牙，少爷。
杀了这个和我弟弟相似的少年。
[肆]
长期的禁固果然使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少爷崩溃了，他疯了般刺伤了他的母亲和哥哥逃了出来。
任何善自离开或闯入枯枯戮山的人，没有理由的杀无赦。
这是揍敌客家族章程的规定，也是我杀了奇牙的契机。
“让开。”他的气势与以往不同，强大的杀意甚于我曾经见到他的任何时候。
“请回，奇牙少爷。”我低头行礼，然后望着这个嚣张的小子，笑的很淡。
“你让我很不爽呢~”和我想的一样的回答，骄傲的奇牙少爷。
几乎一瞬间他的气息就隐秘在四周，随时准备着袭击。
很棒的技巧，他不愧是揍敌客家族最有天赋的孩子。
也许再过半年，甚至几个月，他便会彻彻底底的超越我。
可现在，我还是强于他。
你真的很像我弟弟，奇牙少爷。
倔强的小孩，但却让人忍不住牵挂心疼。
如果当时我没有活下来，也许你早就可以离开这个禁固你的地方。
如果当时我没有杀死那个男人的话，也许还在贫民窑与一群孩子们为填饱肚皮争抢。
如果当时我没有答应作一名‘随影’的话，也许现在只是一个揍敌客手下的普通仆人。
如果当时我没有遇见高傲的你的话，也许我早以无了心肺成为一具杀人的行尸走肉。
你真的真的很像。
我亲爱的弟弟。
所以每次看见你，我就想起弟弟黑洞般的双眼，流着干涸的血。
那空虚的血洞把一切都吸了进去，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不存在的。
我狠狠的向奇牙少爷一次次进攻着，血和痛的快感使我的理智荡然无存。
奇牙少爷的眼神不再高傲，而有了一种神经质的震惊与恐惧。揍敌客家族是不会打没有胜算的仗的，这一理念早以禁固在他的脑海里，控制着他的身心，使他的动作变的缓慢和虚弱。
他会逃跑的，我无惧的看着他惊慌的眼睛，蔑视的想。他一定会逃跑的，就算得不到那瞻望已久的自由，就算被家族的枷锁永远的禁锢。
而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闪现在树林里，沉重的血腥弥漫开来。
是三毛。
我正准备呵责会妨碍战斗的三毛时。
它挡在了受伤的奇牙面前，对我做出了战斗的架势。
我愣住了，与三毛最亲近的人应该是我，可它现在却在守护着甚至没见过几次的奇牙少爷？
我挑起了嘴角，眯起眼睛望着三毛机械般的兽瞳，那毫无畏惧，充满杀意的兽瞳。
“不要，三毛，你离开吧。”奇牙少爷轻轻拂着三毛柔软的毛发，慢慢的说着，一字字咬的很重很坚决：“这是我的战争，谢谢你。”
我几乎看到了三毛那本应无神的眼里流露出一丝的担忧，那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对这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孩缓缓融开。
它蹭了一下小小的主人，温顺的走到很远的地方卧着，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过奇牙少爷半寸。
所有人都喜欢他，奇牙少爷。揍敌客上上下下百名仆人管家，对奇牙少爷都是柔软的温意。
因为他是不同的吧，没有杀手天生的冷漠与残忍，只是好奇着新鲜的事物，渴望着坦诚的心扉。
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守护着自己的爱与心。
为了他得到自由，所有人都违反着会丧命的规定。
所以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出现挡他的路，所以到现在女主人和大老爷还没有追到这里。
我突然觉得可笑，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违背自己的心。
其实自己也想帮他吧，帮这个和弟弟几乎一样的孩子，帮着他得到他所无比在乎的东西，帮着他得到自己永生都得不到的安宁。
我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罢了，我们渴望着爱，渴望着温暖与安逸。
我们不喜欢双手浸入粘稠的血液，麻木的夺杀一个又一个生命。
想做一个平凡的人，就算弱到随时会失去生命，就算渺小到不值一提。
但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有守护的人，可以努力的活着，那已经足够了。
那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对吗？
对吧。
鲜血突然涌出了口中，心脏猛烈的抽搐使自己喘不出气。
奇牙尖利的指甲已经刺穿了它，那个早在四年前就注定停止跳动的东西。
他终于自由了，他可以离开了。
我微笑着，看血溅过的天空，有着一片耀目的稠红。
他会遇到那个他注定会遇到的人。
他会拼命的守护着自己的珍视。
他会知道人生的苦累与甘甜。
他会像普通人一样，开怀的笑。
他会在自己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自由的走下去。
奇牙，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叫你为‘弟弟’。
奇牙，其实我很想和你做朋友。
奇牙，其实大家都非常的喜欢你。
所以，请你可以以自己的方式幸福的活下去。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