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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

      伤得着实重,傅颂言这会儿有点神志不清,听裴衡向她讨谢,便哼唧着答了一句,“少将军,您这便是挟恩图报了。”
      “怎么,我若是女人,还得对您以身相许?”

      “诡辩。”
      这人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少将军嫌弃得紧,“你若为女子,我断不会瞧你一眼。”

      “是么?”
      傅颂言轻哼着,浑身没什么力气,跟死鱼没甚区别。

      重伤之人的气息不规律,灼热气息从薄薄布料透进来,痒得很,少将军皱了皱眉,伸手把人提起来,“是。”

      傅颂言伤在背上,坐不稳,更站不住,裴衡提她起来,她便栽在裴衡身上。
      少年的衣袖方才撕了给她擦血,胳膊长时间裸/露在秋夜里,微微泛着凉,她这会儿正好有点起热,遇到凉的东西便想蹭一蹭。

      若是在平时,想归想,但她会注意分寸不会往上蹭,可现在不一样,她伤得太重,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动作,微凉的胳膊在自己脸下,她便无意识地蹭了蹭。

      舒服了。
      ——但想要更多的凉东西。

      “我才不信。”
      她蹭着裴衡的胳膊,迷迷糊糊道。

      但被她枕着的少将军似乎有些洁癖,她的脸蹭过,便发觉少将军僵了僵,像是有些不喜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稍稍与她拉开了距离,这样正好,省得让他发现自己身上的束胸,
      可这样一来,她身边便没有凉东西了,重伤之后带来的发热无处释放,她整个人像是蒸熟的桃儿,哪哪都是烫的。

      “有什么不信的?”
      少将军拧眉。

      温热脸颊贴过来,他拍了拍那人的脸,大抵是疼得厉害,那人连眼皮都不曾抬,鸦翼般漆黑的睫毛叠在眼睑处,小扇子似的,随着轻微的喘/息,那人的睫毛还会微微颤动,像是破茧而出的蝶,昳丽却脆弱。

      少将军眉头微动,没再去拍傅颂言的脸。
      手背在人额头试了下,很烫,烧得有些厉害,受伤之后最怕起热,一个不好便熬不过去,这人身上的热起得快,可见身体并不好,寻常人能熬过的发热,这人却未必能熬得住。

      “傅三,别睡。”
      少将军莫名有点烦躁。

      他伸手,握住傅颂言的左手,这人的左手脱了臼,手指软绵绵垂着,他拿着傅颂言的手,准备往上回,但余光瞥见这人紧闭的眼,动作便顿了一瞬。
      ——这厮矫情又娇气,若不施药物接骨,多半会痛得哭出来。

      少将军忽而想起傅颂言蹭在自己裤子上的泪。

      那时候的傅颂言是什么表情来着?
      似乎是哼哼唧唧的,眼睛与脸颊都泛着红,活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似的,半点不像男子汉。

      少将军眼皮微抬。
      攥着傅颂言的手,盯着傅颂言的脸,把这人的手往上一送。

      “啊!”
      昏昏沉沉的人尖叫一声,终于睁了眼,雾蒙蒙的眼里透着几分埋怨,“你做什么?”
      ——连敬称都忘了用。

      “给你接骨。”
      少将军瞧了瞧这人微红的眼,耐着性子哄了一句,“忍着点,接上就好了。”

      傅颂言疼得直冒冷汗,没发此时的少将军难得好脾气,“不能回去找太医接吗?”

      “上面出事了。”
      左手接好,少将军去看傅颂言右手,“我们下来已有两个时辰,但我的亲卫仍未送绳索下来。”

      右手比左手伤得重,骨头严重错位,将皮肉顶出一个包,再生接能让这人疼得咬断舌头,少将军找了挂在傅颂言身上的抹额重新塞回傅颂言嘴里,一边接骨一边说,“能让我的亲卫如此耽搁的事情并不多。”
      “傅三,你最好仔细想想,你放走的贼人是谁的人。”

      “唔——”
      怀里的人剧烈挣扎。

      少将军最烦矫情又怕疼的人,可这人着实可怜,一双眼睛泪蒙蒙的,在火折子的光下闪着微弱水光,他瞧得眼皮直跳,到底没狠心一巴掌拍下去让这人安静。

      “有什么好哭的?”
      密道里没树枝,少将军捡了甲胄帮傅颂言固定骨头,“忍忍就好了。”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这般女儿态?”

      但傅颂言似乎太怕疼,他的话不仅没有起到安慰作用,还让这人颤得更厉害了,濒死的小兽似的呜咽喘/息着,大片的热气扑到他脖颈,激得那处的肌肤生起无数小疙瘩,他皱了皱眉,身子侧了侧。
      ——忒娇气。

      固定好位置,少将军摘了塞在傅颂言嘴里的抹额,接骨显然是一场极痛苦的体验,傅颂言脸上又出了一层薄汗,连睫毛与眉毛都被浸湿,可怜巴巴低垂着,像只落水的鸟儿。

      少将军拿手擦了擦,“傅三,想到你放走的贼人是谁的人了吗?”

      傅颂言没说话。
      多半是疼得没力气。

      少将军不着急答案。
      问这话是怕傅颂言睡着,伤得这么重又起了热,若是睡着了,很容易再也醒不来,他得吊着他的精神不能让他睡着。

      傅颂言伤在腰上,直不起来腰,更走不了路,少将军把人背在背上。
      ——怪事,这人瞧着瘦瘦弱弱的,胸前倒有些肉,趴在他背上软软的,活像在中间垫了一层豆腐。

      但少将军没有多想。
      ——外面乱得太厉害,等亲卫们来救已是奢望,他得自己找出路,哪有时间想其他的事儿?

      “你最好仔细想一想。”
      少将军摸索着密道的机关,“此人关乎太子殿下的安危,容不得你敷衍支吾。”

      “我不知道。”
      傅颂言好不容易缓过劲,声音有气无力。

      背上的人终于能说话,少将军挑了下眉,“你不说我也知道。此人多半是卫柯,寿阳公主养的一条好狗。”
      “若非他背后之人是寿阳公主,你又怎会替他遮掩?”

      “......您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傅颂言无语。

      少将军嗤笑,“傅三,你对寿阳公主倒是忠心耿耿,为数不多的良心全给了她。”
      “她到底给了你多少,能叫你对她这般为她卖命?”

      “权势?地位?美色?”
      少将军摸到机关,手指狠狠往里一叩。

      “轰隆隆——”
      石壁突然分成两半,缓缓向左右移开。

      少将军斜了一眼背上的傅颂言。
      那人伤得重,此时半睡半醒,因在起热,脸红得很,连带着眼角处都微微透着红。

      少将军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
      静了片刻,他低沉开口,“傅三,登高必跌重,莫叫富贵繁华迷了眼。”

      傅颂言叹了口气。
      来了来了又来了,少将军熟悉的警告又来了。

      但这人毕竟救了自己一命,傅颂言没有像以往那般阴阳怪气刺回去,撑着精神答了一句,“少将军,说来您可能不信,但我的确不想掺和夺嫡,更不想掺和党争。”
      “我对仕途并无太大野心,九皇子能平安就藩,便是我最大的愿望。”

      这样的话她不知说了多少次,实在是真的不能再真,可裴衡不会信——

      她前脚试探被与太子不合的寿阳公主带大的九皇子是否有夺位之心,后脚就能看到花丛之中裴衡一身锦衣星眸凌冽;
      她刚料理完九皇子身边的不轨之人,第二天就会被人告知那人是东宫安插的暗桩;
      太子无端被天子骂得狗血淋头,甚至长跪未央宫前请罪,好巧不巧的是,那一天乃至前一天前两天,只有她找过天子。

      桩桩件件累计下来,别说裴衡觉得她狼子野心其心必异了,她自己瞧自己都是一百斤的骨肉九十九斤的反骨。
      ——谁家的忠臣良将会挑唆皇子太子失和?构陷太子失宠天子?

      只有她,九皇子的舅舅,寿阳公主养的好狗,老骥伏枥,志在谋反。

      那么多事横在中间,她并不奢求裴衡能信她的话,说完话,她便趴在裴衡肩头,继续养精蓄锐。

      “傅三,你最好说到做到。”
      过了好一会儿,裴衡才答她的话,也不知是信还是未信,声音是他一贯的清朗,脚步比方才轻快些,“待我回宫苑见了天子,便请奏九皇子就藩。”

      少年声音微微一顿,脚步停了下来,“到那时,你是与九皇子一同去藩国,还是留于京师?”

      请奏九皇子就藩?
      这种事儿也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裴衡做得出来。

      太子已被天子所厌,而今仍居东宫之位,只因他是裴后所生。
      天子欲废太子而不成,便留九皇子在京师以图来日,这个时候上书九皇子就藩,不亚于拂天子逆鳞。

      傅颂言笑了笑,“首先,您得让陛下同意您的奏请。”

      裴衡轻哼一声,“他会同意的。”

      通道被打开,裴衡背着傅颂言往外走。
      这个地方显然很久不曾有人来过,到处都是岁月的痕迹,斑驳的铁链,辨不清颜色的壁画,无声诉说着密道的年久失修。

      裴衡一边走一边看。
      作为深受皇恩的将门世家,上林苑的布局他一清二楚,正是因为清楚,才对这个地方更加疑惑。
      ——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裴家的眼皮子底下偷偷修了一条密道?且这条密道从未知的地方直通上林苑?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顷刻间便能发动一场改天换地的谋逆。

      裴衡眉头越蹙越深。

      忽然,他停下了,手指缓缓覆上石壁,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十字通道。
      ——通道的另一处,隐约泛着火光。

      也就是说,这个密道里另有其人!

      裴衡眼皮狠狠一跳,立刻背着傅颂言往前走。
      身上的甲胄早已卸干净,又加上他刻意隐藏,他走在路上一点声音也不曾发出,四周静得可怕,只有一个男声从火光处传来,“我已计划好一切,你只需再忍耐几日——”

      “几日是几日?”
      女人的声音打断男人的话,“太子殿下,我今年二十有三,入宫五年之久,侍奉天子也有五年之久。”
      “这五年来,您每年都告诉我只需再等待几日,您便能坐上那个位置让我拥有一切。”

      “可是五年过去了,您仍是太子殿下。”
      “而天子,依旧是天子。”
      “殿下,您叫我如何信你?”

      裴衡瞳孔微微收缩。
      ——太子竟与天子宫妃有染?!且有意谋害天子图谋帝位?!

      一只手覆在他唇上,似乎是怕他惊呼出声。

      “看样子,咱们是拿奸成双?”
      虚弱慵懒声音在他耳际轻轻响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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