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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捉虫) ...

  •   第十章

      傅颂言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作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在他们眼里,下位者的命不叫命,叫蝼蚁,他们连下位者的命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下位者的喜好?

      当然,上位者享天下供奉,偶尔也会施舍一些善意用以收买人心,对上位者心存幻想的,便会被这些善意打动,为这些人抛头颅洒热血,百死无悔。

      可她不会。
      她受二十一世纪的教育长大,她知道什么叫人人平等,也知道什么叫做脊梁与尊严,那些邀买人心的手段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她永远也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哄得七荤八素,连自己性命都交出去。

      那样的行径着实太蠢。
      必然是她伤得太重,所以才出现了幻听幻觉。

      但,她喜欢这种幻听。

      于是她眼皮微抬,问了一句,“少将军,您方才说了什么?”

      “傅三,别太得寸进尺。”
      少将军拧眉,脸上透着不耐烦,“你是聋子吗?我方才说什么你没听到?”

      哦,是幻觉没错了。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怎么可能说得出那种话?

      傅颂言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可下一刻,她面前年少气盛的小将军却再度开口,少年声音很低,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但到底出身世家,修养不差,压着火,耐着性子,低低问了一句,“谁家儿郎与你一般矫情?这也不喜那也不喜?”
      “你还不喜什么?一并告诉我。”
      ——仿佛只要她开口,他便不会做她不喜之事。

      傅颂言忽而觉得耳朵有些痒。
      想了一会儿,她看了看裴衡的眼,“我不喜欢你不尊重我。”

      “我何时不尊重你了?”
      少将军一头雾水。

      “你方才揪我脖子,捏我脸,还把手伸到我嘴里。”
      傅颂言道,“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这叫轻薄。”

      裴衡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又不是女人,这算什么轻薄?”

      “同性之间也有轻薄。”
      傅颂言看向裴衡被她亲过的手指,“如果没有,那我刚才亲你的手,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裴衡脸色蓦地一红,“你亲我的手做什么?,你——”

      声音戛然而止。

      光线太暗,傅颂言不曾发觉少年脸上突如其来的红,只奇怪他的话为不说完,“我怎么了?”

      裴衡被噎得一窒。

      傅颂言的目光太坦荡,反倒衬得他心有旖旎,他越发烦躁,索性破罐子破摔,伸手把傅颂言拉得更近,直视着这人潋滟却又薄情的眼,“傅三,你当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那不是亲,是舔。”

      他把被傅颂言舔过的手指竖在傅颂言面前,“谁家儿郎会舔另外一个男人的手指?”
      “只有你,傅三。”

      “你轻挑不知所谓!”
      被同性轻薄的少将军气急败坏。

      离得太近,少年清冽气息扑了满面,傅颂言着实不喜欢这种感觉,试图往后退,可少年的力气比她大,她挣脱不开,只好摆烂,迎着少年略显急促的气息,懒懒颔首开口,“对,只有我。”

      “但我为什么会舔少将军的手指?因为少将军把手伸到我嘴里,在我看来,那也是轻挑不知所谓。”

      少将军气结,“傅三,你少偷换概念。”

      但刚出口,忽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把傅颂言拉得很近,并非揪着衣襟把人拖过来的那一种,而是捏着下巴逼人抬头看着他。
      傅颂言清瘦,力气不及他,被迫被他扯过来,与他面对面,距离太近,他甚至感觉到傅颂言呼吸间的热气洒在他脸上,羽毛似的挠得脸侧痒痒的。

      这姿势怪得很,少将军皱眉松开,“我只想拔光你的牙——”

      “对,您想滥用私刑拔光我的牙。”
      傅颂言打断裴衡的话,“大盛以法治天下,不得对无罪之人施加刑罚,我有罪吗?没有,我只是说了几句您不爱听的话,您便恼了,想要拔去我的牙。”

      “您为什么敢如何藐视律法?因为您一门五侯权倾朝野,门生故吏遍天下。”
      “而我,寒门之子,凭借长姐美貌与寿阳公主抬爱才有今日,您杀我,如捏死一只蚂蚁,自然想怎么来便怎么来。”

      少将军一怔,“我没有。”

      “您有。”
      傅颂言道。

      她太清楚,她的话在这个时代是大逆不道,更不敢奢求会被人理解。
      她与这个时代的人的差距并非科技的进步与经济的发达,而是有人生而尊贵有人生而卑贱的三观思想。

      三观不同,不必强融。
      只是裴衡问了,她便说两句。
      ——再怎么摆烂的咸鱼,遇到雷区问题总会扑腾几下。

      “所以,您不必问我喜还是不喜。”
      傅颂言道,“在您眼里,我与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资格与您平起平坐,更不配得到您的尊重。”

      少将军眉头微蹙,看上去似乎有些疑惑,但傅颂言不打算再解释。

      裴衡的前半生太过一帆风顺,出身显贵,天纵奇才,是冉冉升起的将星,更是未来只手补天的栋梁之材。
      ——天之骄子理解不了底层人的汲汲营营,很正常,不能怪他,只能怪这个把人划成三六九等的封建社会。

      傅颂言合眼,不再说话。

      密道恢复安静。

      少将军似乎更加烦躁,傅颂言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更加急促了些,甚至还有些乱,显然被她的话气到了,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本就持才傲物,瞧在眼里的人寥寥无几,很显然,那里面的人不包括她。
      ——他的确瞧不起她。
      无论是以家世还是以性格能力。

      他欣赏的人永远棱角分明,敢于天公试比高,而她外戚出身,长袖善舞,为了前途牺牲色相做公主面首,除却一张脸还算顺眼外,她身上没有半点他能入眼的东西。
      ——当然,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同的,以他的喜好来讲,她唯一引以为傲的脸或许在他看来太过脂粉气,所以她在他那里,极有可能是一无是处。

      能与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见面时说上三两句场面话,甚至冒险下来救她,仅仅是因为世家出身的好修养做不到见死不救,以及她身后的寿阳公主着实可疑。

      当然,他的救在她撞见太子与宫妃偷情的那一刻便结束,他的好修养他的好品质会为王权让步,这是他作为封建人物的本能,纵然惊才绝艳,也跳不开时代的局限性。

      傅颂言思绪乱飞。

      但她的思绪很快被打断,密室里的声音结束,意味着太子与宫妃办完事了,也意味着她的命走到尽头。
      ——作为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裴家少将军,裴衡必会杀她灭口,尽管他的话说得很好听。

      一声轻响,少将军站了起来。

      下一个动作是杀她?

      似乎是的。

      死过一次,她对生死看得很淡,懒得睁眼,只闭眼坐着,静待死亡的到来。

      少年向她走来,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
      距离着实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浅浅的,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急促,落在她脸上有些痒,她不大喜欢这种痒,可人都快死了,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

      于是她连避都没有避,面对扑面而来的气息抬起头。
      ——方便裴衡一把捏碎她脖子。

      她可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死对头。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少年似乎只是想观察她,见她抬了脸,少年呼吸顿了顿,似是有些意外。
      这些意外让少年的气息有一瞬的急促,落在她脸上的热气陡然蓬勃,她被弄得痒痒的,眉头不由得动了动。

      少年气息瞬间消失。
      像是屏住呼吸,又像是突然远离,只是她闭着眼,看不到眼前人,自然不知晓眼前人的动作。

      半息后,通向密室的甬道传来脚步声。

      到底要做什么?
      怎又去找太子了?

      傅颂言一头雾水。

      密室里传来太子惊慌失措的声音与宫妃的尖叫声。
      光风霁月的少将军似乎是第一次做这种捉奸在床的腌臜事,口气算不得好,“太子殿下让我好找。”

      “表弟,你怎么过来了?”
      慌乱中,太子试探,“你的亲卫呢?怎么没跟着你?”

      “太子殿下不必看了,此地只有我一人。”
      少将军声音冷冽,“地面已乱成一团,殿下若再不回去,只怕连舅舅都会找了来。”

      “我自是要回去的。”
      太子声音稍稍平复,“表弟,你.......”

      后面的话被太子压低,傅颂言听不清,虽听不清,但也大抵猜得到是什么,裴衡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遇到这种糟心事,再怎么恶心也得帮太子压下去。
      倒是她,这件丑事的另外一个目击者,估摸着要做裴衡维护太子的炮灰。

      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多半是太子与裴衡已商议好对策,自己先行上去,至于裴衡,则留在后面取她性命。

      傅颂言撇了撇嘴,原地等死。

      脚步声响起,在她身边停下。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傅三,别装死。”

      但她并不想搭理即将送自己上西天的刽子手,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那人见她一动不动,似乎有些不耐烦,手一伸,拽起她胳膊,胳膊牵扯到伤口,她轻呼出声,那人动作一顿,手上轻了许多。

      “矫情。”
      她听到少将军嫌弃的声音。

      但少将军的动作却不见嫌弃,少年把她拉起来,轻手轻脚背在背上,她伤得重,不能弯腰,少年的背便挺得笔直,以减轻她的疼痛。
      这样背人无疑更累,她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胳膊上,可他似乎并不介意,只稳稳走在路上,以为她在昏迷,还嗤笑着她的性情——

      “傅妃行事狠辣,为嫁祸我姑母连毒药都敢喝,你作为她的弟弟,怎与她半点不像?”
      少将军道,“傅三,你别是捡来的吧?”

      “......”
      您可真能联想。

      傅颂言有些无语,但更多是疑惑,裴衡要把她背去哪?
      有那么一瞬间,她生出一种荒唐错觉,背着她的这位少将军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光风霁月磊落清明——他并不打算杀她灭口,而是带她离开,救她性命。

      这怎么可能?
      傅颂言被自己逗笑了。

      她若活着,太子与宫妃的丑事便有暴露的可能作为与太子同一阵营的裴家少将军,杀她灭口才是最优解。

      但她伤得太重,身上疼得厉害,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随着裴衡背着她走动,她的意识越来越浅,直到彻底消失。

      再次醒来,傅颂言是被吵醒的——

      “哼,太子被人挟持?”
      “若果真被人挟持,身上又怎会没有半点伤?”
      “本宫瞧他不像被挟持,更像与女人寻欢作乐去了!”
      “本宫方才离得近,分明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女人味道。”

      “可惜本宫的阿颂昏迷不醒,否则必能告知本宫密道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寿阳公主声音微微一顿,忽而笑了起来,“不,密道之中必是太子与女人在厮混,且那个女人身份不一般。”

      “阿颂,告诉本宫,与太子厮混的女人是命妇,还是宗室女?”
      寿阳公主带着护甲的手轻抚她脸颊,声音妩媚又恶毒,“又或者说,是本宫皇兄的女人?”

      “……”
      谢邀,她真的很不想掺合宫斗夺嫡的破事儿。

      但很多时候,她的意愿并不重要,比如现在,寿阳公主抚弄着她的脸,声音越发温柔,“阿颂,你莫要装了,本宫瞧见你的睫毛在颤动。”
      “你的这些小伎俩只能骗得了衡儿,骗不得本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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