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日[电竞]》拥我七冬

36、后浪

　　沈涣这边酒局结束，纪阳她们那边小姐妹聚会早已散场，司机把她们都送回了家，便驱车回了青溪路。

　　沈母之前一直住在西郊，但今年上半年私人信息泄露，虽然拦截及时，没有造成很大影响，但沈父斟酌之下最终还是搬离了那里。

　　青溪路虽然交通便利，终究不如佘山庄园环境好。

　　令人意外的是，沈母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一切，至少对沈涣，一向金贵的她没有丝毫怨言。

　　一直以来沈尉工作忙，沈母乐得清闲，上午看书插花画画，下午约上姐妹逛展看秀喝下午茶，晚上回家护肤睡美容觉，一天下来倒也充实。

　　前两天特意跟沈涣强调要回来一趟，虽然夜色已晚，沈母没有就寝，捧了杯茶在客厅等着。

　　也是幸好这几天沈尉出差，要让这父子俩碰上，又是一场大战。

　　黑色大G驶入青溪路555号，沪上寸土寸金的地段，门禁森严，仅有的十几户住户车牌都在册，可这辆挂着陌生车牌的大G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车里手握方向盘的男人。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剑眉星目，眼尾狭长，睫毛纤长却不翘，平平直直的伸展开。五官凌厉，浑身透着一种松弛感。

　　停了车，轻车熟路地绕了出去，站在一栋洋房别墅前，最外边的大门是密码锁，不出所料密码是秦楹的生日。步入庭院，抬眼像是晃神了片刻，入户门是指纹锁，与他记忆里的不同。

　　从多年前沈父以监护人名义取消沈涣世界赛参赛资格，老SE在半决赛突生变故，与冠军擦肩而过，父子俩的矛盾达到最高点，再也没缓和。

　　那时还没搬家，沈家就住在青溪路。面前这栋房子里，那两年不知道摔过多少东西。

　　他站在门前，拨了沈母的电话。

　　“干嘛？回来了没？快点我要睡觉了。”秦楹敷了个面膜靠在沙发上，接了儿子的电话，话语还是那样大刺刺的，语气却温柔。

　　“在门口。”

　　“怎么？到门口不进来，要我出来接你？”秦楹嘴上尖利，手指拨了拨下颌的面膜布，想起前几个月搬回这边，入户门和大门门锁都老旧了，沈尉叫人换了门锁。起身汲着拖鞋往外走。

　　沈涣站在门前等候无聊，心中微微一动，右手覆上门把上的触屏。

　　啪嗒一声，门开了。

　　沈涣目光一愣，推开门，目光和匆匆赶来的秦楹对上，他叫了一句：“妈。”

　　秦楹似乎也没想到，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门锁：“把门带上，进来。”

　　一步步踏入已经远离数年的家，沈涣难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如果说那年世界赛只是让他和沈尉的矛盾最大化，那当他成年后选择休学签入SE，则是让他与沈尉的父子关系走向破裂。

　　沈尉暴怒后停掉了他名下所有的银行卡，而十八岁的沈涣带着单薄的行李，毫不犹豫地迈出了这张门，再也没有回来。

　　他也没再跟沈父联系，沈母偶尔打电话过来，但说到底，交流也不多。这几年，哪怕是过年，他也一直在基地。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踏入这个曾经的家。

　　步入大堂，秦楹大方坐下，皮笑肉不笑地啧了一声：“也知道回来了。”

　　沈涣沉默了一瞬，只道：“回来你也未必在家。”

　　这倒是实话，沈母没有请阿姨常住家里，若是沈母出去了，沈涣只能站在门外喝西北风。

　　而沈母日常业务非常繁忙。看展看秀音乐剧，跟着姐妹买买买，白天几乎不在家。

　　沈涣没有去细想崭新的指纹锁上为何会录入自己的指纹，攥了攥拳，身形高大，立在厅堂里。

　　“坐。”沈母无语，仰头看了眼沈涣，补了一句：“你这个高度这么站着，我说话很费劲。”

　　沈涣凝眸，看沈母正经起来，坐下道：“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吗？”

　　这话说得非常直白，沈母冷笑一声：“能有什么事，你这把年纪在你们这行也算大龄了，手伤成这样，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你也该退役了。”

　　沈涣没多理会她话里的讥讽，只道：“你也听说了。”

　　秦楹只是照常阴阳怪气一句，见沈涣不同她计较，酸溜溜地说：“你去诺安检查，我会不知道？我倒也没想到，手伤成这样，还能拿个冠军。”

　　诺安作为私立医院，虽然放权给了秦厦，但仍可以说是秦家的家族产业。沈涣的手伤，几个月前就传到了秦楹的耳朵里。

　　她保养得很好，这些年容颜并没有因为岁月有明显的改变，丝毫看不出她已经五十岁了。
　　沈涣的轮廓像沈父，五官像极了沈母，她细细瞧着那和自己相似的面容，眼神转到他腕上，隔得远没瞧出什么端倪，心里忽然暖了些。

　　她要是不查，怎么会知道SE的底细。把一支风雨飘摇的LOL战队做成全国数一数二的综合电子竞技俱乐部，沈涣只花了三年。

　　当年沈涣走的时候手里有些什么资源，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地库里至今尘封的跑车，是老爷子送给沈涣的成年礼物。那是沈涣和沈尉矛盾爆发的那段时间，秦楹不难揣测，老爷子那时已缠绵病榻，送出这个礼物，多多少少有点给孙子撑腰的意思，可沈涣成年不出一个月，老爷子就撒手人寰了。

　　后来沈涣离开家，几乎什么也没有带走，包括那辆车，也许是少年心气，也许是明白，这辆车即使带走了也仅是一个开销高昂的代步工具。

　　四千万的布加迪威龙，哪怕贱卖，一般人也吃不下，而有这个能力的，谁会不知道寰宇沈氏，谁会冒着得罪沈尉的风险，买下那辆车。

　　三年前，沈涣的朋友里，宋景征远在洛杉矶力不从心，秦厦看似潇洒实则掣肘众多，罗时器虽然没有和罗家决裂，却也自顾不暇。

　　秦楹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也问不出口。

　　电子竞技俱乐部入不敷出是投资圈内人尽皆知的事情，沈涣能支撑SE这些年，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底下的资金流动至少是九位数起步。

　　她这儿子，本事不小。

　　瞧沈涣面上毫无波澜，沈母理了理肩上的长发，想起自己原先想提的事情，还是没有开口了，不是不好开口，而是沈涣一定会拒绝。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心里有个底，你手上这伤……有想联系的医生，知会我一声，我帮你联系。

　　沈涣嗯了声，说：“秦厦联系了付清途教授，他今年一直在南京做研究，过几天去那边治疗。”

　　秦楹神色一动，点点头：“好。”见沈涣眉眼低垂，平缓道：“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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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午，SE基地偌大的训练室，竖着八九个人，皆是缄默，屋里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白定祺难得消停，他艰难的开口：“那涣哥，还能打多久？”

　　他今年没满二十一，但明年就是他加入SE的第四个年头了，跟沈涣也已经并肩作战了三年有余，感情自是不用多说。

　　高浩东穿着黑色白标的队服，站在训练室中并不突兀，但仔细看仍看得出和SE一队队服的区别。他不高，长了张娃娃脸，说话憨憨的，刚进训练室还有些局促。

　　他在SE二队呆了两年，跟一队接触却很少，毕竟两队参加的不是同一个联赛，也不住在一个基地。

　　岳沛神色沉沉，道：“Stern要暂时离队治疗一段时间，你们和Tattoo这段时间好好磨合。”

　　听到沈涣只是暂时离队，队员们压下情绪招呼高浩东，终究还是做不到热情似火。

　　沈涣的桌子是空的，他自从巴黎回来还没来得及进训练室。

　　但李傲没有把高浩东安排在他原来的位置，而是另外在朴志源身边加了套桌椅。

　　训练室宽敞，再加几套也不逼仄。

　　沈涣轻轻推门进来，见吴诵和朴志源起身帮高浩东插外设，放下心来。

　　他瞥见吴诵和朴志源中间的空位置，皱了皱眉，走上前去。高浩东今天挺紧张，有些坐立难安，刚刚背对着门整理东西，没注意到沈涣进来，这下直接愣住，道：“涣神……”连忙站起身。

　　沈涣拦住吴诵插外设的动作，将线缠好，越过朴志源，把高浩东的东西挪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对高浩东道：“在二队怎么过的，现在就怎么过，他们平时嘴有点贫，人都还不错，你们应该能相处得好。”

　　沈涣并不是话多的人，拍拍他肩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训练室里所有人都能听见：“静下心适应，好好训练。”

　　岳沛匆匆走过来，贴在他耳边道：“等会别急着走，去体能那边等我一下。”

　　沈涣走后，介于岳沛和李傲两尊领导的压制，队员们没再敢表露些什么，岳沛多叮嘱了几句，宣布接下来为期一周的假期为世界赛的补假，队员们听了，不见平时的欢欣鼓舞。

　　人员的调度世界赛结束那晚便有安排，但对队员们而言仍旧猝不及防，高浩东坐在那个位置上，回望沈涣早就消失的修长背影，捏了捏鼠标，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放假的通知恍若未闻，沉下心进了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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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涣如岳沛所说在体能训练室等他。

　　岳沛推开门，看沈涣半边罩在阴影里，背着门望着窗外深绿的广玉兰，神色晦暗不明。他咳了一声，按开了灯。

　　灯光照亮，岳沛看着清晰明亮的吊灯，欲言又止。

　　沈涣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岳沛五大三粗的汉子，纠结写在了脸上，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身体倚靠在墙面上，平静地把岳沛想说的堵了回去：“岳教，我现在没打算退役。”

　　电子竞技发展到现在，拥有了巨大的粉丝群体。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岳沛是最初的那一批职业，他在赛场上看了这么多年，被骂退役的老选手一个手都数不过来。

　　就连何擎，哪怕拿到过世界冠军，今年上半年U1bp失误后，不乏有人提起去年世界赛他因为腰伤比赛中出现大失误的案底，拿出来拷打，在U1官博底下喷他，说他自己比赛都打不明白还来当教练。

　　SE到现在耀眼的成绩沈涣在其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无法想象如果沈涣状态在他在役期间明显下滑，会需要承受多大的恶意和压力。

　　沈涣今年到现在，几乎是零失误，若是现在退役，他永远不会跌落神坛，他会是LPL永远的神话。

　　岳沛知道这些沈涣明白，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动摇沈涣。

　　他们都清楚，现在的SE，不能失去沈涣。

　　一个状态未知的新AD，一支未经磨合的队伍，一个迷失核心的团队，总需要时间成长，岳沛不再拘泥，指出：“我看了Tattoo在二队的资料，他的风格打法跟一队说不上匹配，还得磨。”

　　“这次转会期也未必签得到更好的AD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随着电竞发展，各路资本进入电竞产业，各家俱乐部对自家不动产队员都看的紧。而SE的二队实力并不差，甚至比一些新兴战队的一队要强出不少。

　　岳沛点点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在说服自己，不求高浩东与沈涣平分秋色，对于现在的SE而言，只要适配，他就会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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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纪阳如期休假，自然也没有亲身经历这次人员变动，只在看到群里通知时，凝视了屏幕久久，最后只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杨苓正在收拾行李，这两天跟纪阳出去，顺便见了几个老同学，玩得不亦乐乎，精神十足，注意到纪阳那边动静，歪过身子来问道：“怎么啦？”

　　纪阳抬起眸子，张了张嘴，发觉事到如今好像接受这个结果，也没有那么难。

　　沈涣拖的这半年，维持到现在，已经尽力让所有人全身而退了。
　　无论是赛场还是舆论场。

　　“没什么，队里来了新成员，送走你我就回去上班咯。”纪阳伸出手臂勾住杨苓的脖颈，没骨头似地挂在她身上。

　　“谁不是呀，回去又得跟那群小兔崽子斗智斗勇。”

　　以杨苓的学历和业务能力，在C中的声乐老师里面算是楚翘。四大院的出身，北美两年深造，以至于她初入C中不到一年，教艺术班也如鱼得水。

　　“你别说，我以前真没想到你会回C中当老师。”C中是杨苓和纪阳共同的高中母校，两人同岁，只是因为杨苓小时候跳级，高中比纪阳高了几届。

　　纪阳好像突然想到了盲点，揽着杨苓问道：“我寻思去年你妈也没怎么逼你，怎么愿意去当老师了？”以杨苓的个性，当老师不像她的职业首选。

　　“你也别说，我也没想到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真进了电竞圈。”杨苓假意嫌弃地推开她，含糊其辞：“当老师不就是希望学生好，工作性质单纯，蛮好的。”

　　“你这届学生还没毕业呢杨老师就有这么深刻的感悟啦？你是不是以前自己淋过雨，现在要撕烂学生的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阳贱嗖嗖地打趣杨苓，杨苓气着推了她一把，两人在沙发上笑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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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纪阳送杨苓送到了候机室，机场人来人往，杨苓忽然有些茫然。

　　像是瞥见了熟悉的身影，她猛地转头，却只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怔了怔，魂不守舍地登了机。

　　纪阳今天上午问她为什么要当老师，其实她心中也没那么明确。刚刚瞥见那道熟悉又模糊的背影，答案其实呼之欲出。

　　尽管她知道那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只是她看花眼了。

　　但那句脱口而出的回答是心里话，她只希望她的学生好好的。

　　一年前，相似的光景，多伦多飞往上海的航班轰鸣降落，一万一千四百公里的航程，她在半梦半醒间，一直在心中祈祷。

　　祝他志满意得一生无虞，祝他爱的人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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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的猜不出来我的另一对副cp嘛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