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日[电竞]》拥我七冬

11、心事

　　从伦敦眼上下来时，其他人已经在出口等着了。
　　他们坐上了最后几班游船，去往今天最后一个目的地——碎片大厦。

　　碎片大厦是英国最高楼，形态上窄下宽，塔尖直直插入夜空。

　　微冷的江风刮在脸上，吹得脸两侧漏下来的碎发胡乱地在眼前飞。
　　夜幕降临，河面左右是逐渐亮起霓虹，两岸是灯火璀璨繁华万千。

　　摄影师把设备摆好，招呼队员们：“兄弟们看看我看看我，下午走太散了没拍好，素材不太够，晚上我们好好拍啊。”

　　纪阳往后退，缩回角落，不入镜。

　　出来大半天了，大家都已是饥肠辘辘，33层有一家中餐厅，李傲上午就订了位置。

　　毕竟他们已经连着吃了一周的西餐了，都有些厌了。

　　纪阳也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时间亲自去给他们开小灶，

　　更悲伤的是，之后还有一个月的西餐等着他们。

　　现在出来，当然慰问一下他们的中国胃。

　　餐厅陈设古香古色，SE十四个人占了最大的隔间，菜单上云吞、虾饺、锅贴等等南北菜式一应俱全。

　　白定祺拿起菜单，仿佛回到了祖国的怀抱，恨不得每样都点上来。

　　菜单在一群人手里转了几个圈，点了十几个菜，他们几个眼巴巴看李傲脸色。

　　李傲会意，摆摆手：“想吃就点，只有一点，不能浪费，点了就要吃完。”

　　白定祺高呼傲哥万岁，把菜单递给纪阳他们那边，让她们再加几个菜，恋恋不舍地收手。

　　吃饱喝足，他们乘电梯去了72层的公共观景台。

　　刚刚纪阳在摩天轮上，心思几乎没聚在景色，这会换一个更高的角度，俯瞰伦敦城，难免震撼。

　　两百多米的高空，泰晤士河仿佛一条流淌的银丝带，折射着周围五光十色的霓虹光芒。

　　伦敦眼还亮着粉紫色的光，只是已停止了转动。

　　伦敦塔桥耀眼地扎在夜色中，四周的建筑染着暖黄的光芒，夜幕虽降临，城市却从未入夜。

　　身边的人像是被繁华灯景感染，紧绷了一周的情绪都放松下来，笑闹着。

　　这里是西欧最高楼的巅峰，而身边的这群少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巅峰。

　　回到酒店，已是十一点多，岳沛做主把今天这天假放到底，取消了训练，大家各回各房早点休息明天照常训练。
　　纪阳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回到床上躺着，忍不住出神。

　　不知名的情感好像从心里试图破土而出，无处排遣。

　　她按亮手机屏幕，给杨苓发微信。

　　字打出来又删删改改，纪阳不知道如何准确地表达出心里的想法。

　　看了下国内的时间，纪阳把视频电话拨了过去。

　　杨苓是艺术生，毕业于C大，她小学跳了级，去北美深造两年，倒刚好跟纪阳同年开始工作。

　　现在在长沙的一所重点中学当音乐老师，此时没课，拨过去没多久就接了起来。

　　纪阳一开始不知道怎么说，杨苓看了看她那边的时间，和往常一样跟她瞎扯，问她那边最近的情况，说自己身边的趣事。

　　多年相处，杨苓感觉出纪阳有一点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隔着电话，那种感觉太过模糊，最后还是问她：“阳阳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纪阳嘴角微动，试图找一个突破点给她讲自己现在的想法。

　　“就是……这不回来两周了吗，我觉得我还是没学会怎么跟他相处。”

　　杨苓一瞬间就听明白了“他”是谁，脑壳一痛，问：“沈涣还是很抵触你啊？”

　　“没有。”纪阳摇摇头：“他对我蛮好的。”

　　“那你怎么了？”

　　“我有点把握不好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总怕之前的事再重演。”

　　杨苓恨铁不成钢：“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也别想着非要保持距离。”

　　听纪阳提起，又想起那茬，恨恨道：“我寻思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比许俪更傻叉的人了吧，你别老是在意之前的事，该怎么上班就怎么上班。”

　　纪阳活得清醒明白，她是真真正正热爱她现在这份工作，不止是因为沈涣。

　　不用她多言纪阳自己也能想明白，只是心里有个坎罢了。

　　纪阳揉揉眼，轻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听杨姐的话。”

　　挂掉电话，纪阳关掉了床头的灯，黑暗中眼角渐渐渗出一滴透明的液体。

　　因为同导师的师姐柳安颜跟岳沛相熟，她在大四的时候进SE做实习副领队。

　　战队当时要招的是专业管理人员，所以她在面试时并没有说出她是沈涣粉丝这个事情，不是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但是就在纪阳在SE呆了大半年之后，今年年初，出了一档子事。

　　沈涣的一个女粉丝找关系，把自己弄进了外宣部实习，原本是跟队员没什么接触的，可有心之人防不胜防，她借着工作的便利找出了沈涣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还发给了粉丝群里的其他人。

　　打扰到沈涣和他的家人是必然的结果。

　　消息传出来，李傲当即找人封了那个群，沈涣的个人信息却没能完全拦截，传了出去。

　　事情的最后处理是那个女实习生被送进了公安局，而这件看上去和纪阳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故，很快成为了一条导火索，使她身陷囹吾。

　　那时距离实习期结束已经只有几个月了，纪阳的表现很得刘汉东赏识，虽然李傲没有什么说法，但刘队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留下纪阳。

　　趁这个风口浪尖，另一个实习副领队许俪，把纪阳大学起就是沈涣多年粉丝这件事告诉李傲。

　　固然出了这样恶性的事件，李傲作为经理，也不会做连坐这样的事。

　　他没有当即下什么定论，只说最终考核会酌情考虑这个因素。

　　许俪和她是一个学校的，只要有心打听，知道这事并不意外，而为了竞争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可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

　　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SE即将转正的实习副领队是沈涣的女粉丝这件事传了出去。

　　最开始引起曝光的是微博一个电竞墙的爆料贴，爆料人在私信里写得言之凿凿，说J姓副领队凭内部关系进入俱乐部，借工作便利多次骚扰沈涣，还配上了一张图，是一个女人站在沈涣身侧，看不到脸，但身侧的确是沈涣。

　　这个帖子马上在粉丝间传播开来，在多个营销号转发后激起千层浪。

　　短短半天，事情就发酵到了上热搜的程度，连纪阳的工作微博被扒了出来。

　　更有甚者传言，先前沈涣私人信息曝光那件事被送局子的那个实习生其实是个替罪羊，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J姓副领队。

　　电竞圈对女粉丝的印象就不好，像沈涣这样的明星选手，女粉丝群体很容易饭圈化，她们做出的类似追星的行为是很多圈内人所反感的。

　　联系上不久前SE发生的那件事，这条曝光博对于不明真相的粉丝，很具有说服力。

　　不仅如此，沈涣的数量庞大的女粉听到消息也坐不住了，纷纷跑到SE微博下面留言，甚至在微博和论坛联合起来艾特SE官方包括李傲私人账号，要让J姓副领队离开SE，声称绝对不允许隐私泄露事件重演。

　　纪阳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她在出租屋里，看着附上自己和沈涣偷拍照的爆料贴，微博私信充斥着不堪入目的谩骂。

　　这件事最终被SE连夜以强硬的公关手段压下去，SE法务部收集造谣营销号信息将其告上了法庭。

　　而纪阳注销了她的工作微博，但第二天她还需要面对的是李傲的约谈。

　　她心里其实也清楚，这件事影响这么大，哪怕她没错，SE都没有必要顶着粉丝压力留下她，她只是一个实习生罢了。

　　留下她，电竞圈饭圈化至此，日后被粉丝再扒出来，又是一场风波。SE是招人不是做慈善，没必要给自己留一个公关危机在这里。

　　果然那天，李傲叫她过去的时候脸色极其严肃。

　　纪阳都做好结实习工资走人的心理准备了。

　　可李傲还只说了个开场白，本来该在训练的沈涣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李傲绷着的脸缓和了一点。

　　那天沈涣也像是熬了个通宵，眼神深沉，眼底淡淡青黑，坐下后修长的食指抵着茶几，轻轻敲击，似是斟酌话语。

　　李傲也没出声，等他开口。

　　他那天看起来其实很疲惫，纪阳看着他满脸倦色，脊背紧绷，静静等待他的宣判。

　　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做好本职工作，不要想别的。”

　　纪阳攥紧了手指。一阵长久的沉默，李傲出言打破：“你先出去吧。”

　　她所有打好的解释的腹稿就此报废。

　　纪阳走出去顺带关门时，对上了沈涣的眼睛，他眼里暗无边际，眼里充斥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那个对视只有一瞬间，短到她没来得及看清，他眼里到底是冷漠、憎恶抑或是其他。

　　纪阳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碰上了眼里满是笑意的许俪，一口一个纪队。

　　那时纪阳无暇顾她，但也想明白，这次营销号的造谣来得蹊跷，里头一定有许俪的手笔。

　　那时她身陷囹吾，想不出翻盘的办法。

　　她没有证据，也不能追查，何况她很快就要离开SE了。

　　朴志源偷偷从训练室跑出来，带着白定祺给她点的奶茶，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别害怕”。

　　队员们给她发消息，要她放宽心，俱乐部会处理好那些流言。

　　当然没有沈涣。

　　而他们也只能做到这里。

　　在聘用决策上，队员左右不了李傲。

　　按照所有人的预料，那次谈话后不久，纪阳就会离开SE。

　　包括纪阳自己。

　　可后来，一切都超出预料。

　　而在她刚回来时，李傲明确地表示了对她的信任，似乎已经将之前的风波揭过去。

　　但那件事发生后，她甚至不敢用私人微博打开SE超话，看别人的评价。

　　虽然那条所谓曝光博上写的事情都是添油加醋甚至子虚乌有，但纪阳自己心里清楚，有一件事是没有说错的。

　　她那时心里对沈涣的感情，也许真的越过了粉丝那种喜爱的程度。

　　现实血淋淋的撕在她面前，她跟沈涣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鸿沟，即使她什么都没做，光是靠近，都会对他造成困扰。

　　少女时代的喜欢被敲得粉碎。

　　那以后，她仍然留在SE，许俪却离开了。

　　两个人本来就不熟，纪阳想到许俪的嘴脸，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没有人告诉纪阳许俪为什么离开，纪阳也没有问。

　　工作中她一直在调整自己和沈涣的距离，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尽量降低在他面前的存在感。可能是因为纪阳心里那小小的心虚，也是怕自己再动心。

　　四月之后，她忙于毕业论文和导师答辩的准备，常常是清早到基地办公室，把数据分析师整理的前天rank和训练赛或者比赛的数据进行再整理，发给教练组，研究好下一次比赛时的乘车、酒店、场地并给领队刘汉东方案。然后上午又赶回学校，下午或晚上队伍有比赛的话就又从学校赶过来，实在忙得不行就在办公室里整理毕业资料。

　　那几个月，纪阳的任务基本上就是跟赛程和在办公室摁键盘，不再接手队员们的日常生活事务，专心准备毕业材料。

　　也没跟沈涣单独讲过一句话。

　　她删掉了沈涣的联系方式，想着在结束实习后，安静地退出他的生活，让自己和他都淡忘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可她回到了SE，重新跟沈涣有了交集。

　　其实对纪阳来说，从韩国回来，踏进SE基地的那一天，见到他，更像重逢。

　　她做好过离开的准备的。

　　一年的相处，仰慕沉默滋长，长成了喜欢，轰轰烈烈又被迫归于沉寂。

　　时至今日，纪阳不想让死灰复燃，也不想把彼此置入那样尴尬的境地。

　　沈涣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场盛大无疾的暗恋。

　　今天走了不少路，早上又起得早，一天都没好好休息，纪阳想着想着就昏昏沉沉睡着了，只留泪痕淡淡地挂在脸侧。

　　腹部传来莫名的疼痛，睡梦里纪阳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小虾米。

　　明天起来她又会元气满满地好好工作，仿佛一切莫名其妙的的情绪都没有存在过。

　　可是她没想到，第二天，武森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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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我把之前的事情捋清楚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