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一、官司 ...
-
B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长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安静的审判庭格外透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著作权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问题的解释》……规定,判决:一、张明明、富华出版社立即停止侵权,即停止《无声》一书的出版发行;二、张明明、富华出版社共同赔偿徐尧经济损失五十万元;三、张明明、富华出版社在《人民日报》上公开向徐尧赔礼道歉;四、……;五、……;六、……”
想要的结果已经出来,徐尧代理律师黄信松了口气,总算没辜负徐尧和好友张楚阳的嘱托,将这场闹腾一年之久的名编著张明明“抄袭”案定了下来。
徐尧对黄信点点头,和张楚阳相携离开了法庭,完全无视身后那道火辣辣的目光。
徐尧有些疲惫,责备着张楚阳非拉自己出来听庭,预料的结局,有什么好听的?她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凌乱的发丝趁机沾到湿润的唇上,张楚阳正想伸手替她理好乱发,便听着身后清脆的高跟鞋声跟了过来,“张楚阳,你个混蛋!”尖细的女高音,其实很好听,如果不是满怀愤怒的话。
张楚阳对徐尧苦笑了下,转身,“明明,你不用每次骂人都不换词的吧?”徐尧则靠在车门上,懒洋洋地看着追过来的张明明,她不想跟她冲突,所以一直避着不自己出庭,并不是怕她,而是不想面对面撕开大学同室四年的情谊。
张明明柳眉倒竖,白皙的面庞憋得通红,火辣的身材在黑色短裙的包裹下越发妖娆,杏眼簇火却是盯着徐尧,“张楚阳,你不过是我张明明甩掉的鼻涕,亏有人还捡起当胭脂擦在脸上!”
张楚阳骂人不是强项,拿眼看徐尧。徐尧挑眉,情谊如纸,一撕就破,于是拍手微笑,漆黑的眼眸渐渐有了光彩,“骂人有进步了,大编剧,真是恭喜!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张楚阳这鼻涕当钻石项链半夜敞开胸脯塞进去的。”说着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在张明明高耸的胸上徘徊着,张明明脸色便有些绿了。当初中文学院才女张明明倒追法学院的院草张楚阳,全校皆知。
“你给他多少钱,让他作证我抄袭你?”
“啧啧!”徐尧摇头,“我一直不相信你这么白皙鲜嫩的皮肤是跟墙的厚度差不多,抄袭就是抄袭,他不作证你就没抄袭吗?”《无声》所抄袭的《那风》小说是徐尧大学习作,只有张明明和张楚阳知道那是徐尧作品。
张明明知道自己理亏,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抬高她的尖下巴冷笑,“算了,我不跟你斗嘴。告诉你徐尧,钱我不在乎,但是我绝不会道歉。就凭你那点本事,写那些烂故事,若不是我张明明,能出书能拍电视剧能成名吗?”
“你这样说我还该擦眼泪抹鼻子地感谢你了?”徐尧的尖酸若用在写小说上是尖锐风骨,用在骂人上也毫不逊色,“我真是该将你的牌位立在家里日日叩拜,感谢你祖宗八辈子让我的小说出书了,让名导演拍成电视剧了,让全世界都知道《那风》了,是不是?”
张明明是才女,名编剧,不是不会骂人,而是面对曾经最好朋友,理亏的那个总有点心虚,“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嫉妒我,想叫我身败名裂。不过我告诉你,我张明明该出名还是出名,该赚钱还是赚钱,该有名导演合作还是合作,绝不会因为这么个小插曲有所改变,甚至活得更好。你,哼,继续在三流线上混吧!”
“说的真好。”徐尧继续鼓掌,“你这段话应该对那些记者说,保证你更出名。这年头,‘抄袭有理’并不是个贬义词。”
张明明回头,那帮刚才好不容易躲过的记者果真有几个跑了过来,便只得恨恨地瞪了一眼徐尧,“回头再理论!”绕到车侧记者看不到的方向离去。
徐尧“哦”了一声,对着张明明的背影问:“张明明,如果没有了赵若风,你还能猖狂吗?”
张明明回头得意挑眉,“说到底你还是嫉妒我成功出名又有好男人。”又哼了一声,这才扬长而去。
赵若风,被誉为新一代领军人物的名导演,实力派演员。英俊,儒雅,冷峻,和蔼,深沉,性感,干净,温暖,智慧,坚定,许多含义相悖或相近的词组合在一起,就是“完美”。那是一个时代的背影,一个有一双深邃的勾进人灵魂的眼睛的男人。这个男人不过三十出头,正是男人的黄金时代,有钱有才有名,虚幻地活在荧幕中,也刻在每个爱做梦的男女心口上。借用一句话,他有如此演技和才华,本不该有如此外表,他有如此外表,本不该有如此演技和才华。
而这个活在公众眼底的完美男子,唯一的绯闻便是他与编剧张明明的暧昧。有人说,张明明是靠赵若风才得以成名,也有人说赵若风的处女成名作是靠张明明的天才剧本才得以施展,说到底,这两个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名编剧和名导演,连媒体都将他们等同一起了。
张明明的得意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还要告风采娱乐投资公司吗?”张楚阳有些忧虑,“徐尧,你这次回来变了许多。”
徐尧跟着张楚阳钻进车子,恢复懒洋洋的模样,又打了个哈欠,“再说吧。”再说的意思就是困了,不想继续谈下去。
十几年前,徐尧,张楚阳,张明明都是B大的同届校友,徐尧上的是经济学院,因为报道晚没了宿舍,便被孤零零地扔进中文学院宿舍,与才女兼美女张明明成了舍友兼好友。而张楚阳是法学院的高材生兼院草,在向徐尧表白的前一刻,喝酒壮胆,不料胆没壮成,到成全了自己和张明明的美事。自此,三人关系微妙。
“听黄信说风采公司有意与你洽商和谈?”张楚阳还是不死心,今日不问以徐尧个性以后也不会跟他说。
徐尧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在就张楚阳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徐尧开口,“我是要跟赵若风见面。”
赵若风便是风采影视的老板,名导演名演员的背后,他还是一个商人,影视投资人。
“为什么?”张楚阳脱口问出。
“张楚阳,你为什么要这么不遗余力地帮我打官司?帮我收集证据,请律师,甚至亲自作证?不要跟我说你对我还有情这类废话。”徐尧坐直身子,睁开了眼,黑漆漆的眼底一片清明。
张楚阳觉得有些热,忙手开了空调,车子平稳地驰出停车场,外面阳光灿烂。
“因为我压抑不住内心的邪恶,我看不得张明明如此张扬,忍受不了她将我甩鼻涕般抛弃,你就当我是报复好了。”张楚阳的回答让徐尧笑了,灿若骄阳。
“张楚阳,你真诚实的不像个律师。”徐尧又靠回椅背上,懒洋洋地玩着头发,“爱,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回国?”
“因为我压抑不住内心的邪恶。”徐尧笑得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天真无邪,一如当年。
出国八年,变了许多,少许保留,例如那对曾让张楚阳魂牵梦萦的小虎牙。
此时另一辆车也从停车场奔驰而出,烟尘一卷,向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张明明边开车边挂着耳机打电话,有些哽咽,“输了。”
“意料之中。”电话那头的赵若风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手里敲击着键盘,有些心不在焉。
张明明忍气,“她下一步肯定要起诉风采,告电视剧《无声》侵犯了她的《那风》著作权,你怎么办?”电视剧《无声》改编自张明明的小说《无声》,既然小说都判为抄袭了,张明明就没有著作权,更谈不上改编权,所以风采公司一样面临着官司。
“我已经让梁晓芬联系黄信了,徐尧答应和谈。”
“什么?你要跟她和谈?买她的著作改编权?”张明明声音分贝足足提高了一倍,“我不同意,我死都不会向她公开道歉的。”
“你们不是大学室友吗?怎么会闹到今天这地步?”赵若风不满地蹙眉,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丝暗影。
“谁知道那女人在国外几年是不是得了狂犬病,回来就咬人!”张明明对徐尧的怨恨,已深似海洋。
“明明!”赵若风加重了语气,“你毕竟是抄袭了的!”
“你、你也向着别人说话?”张明明的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抓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抖,她认识他八年,从他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群众演员开始就陪着他,伴着他成长到今天的盛名下,无怨无悔,为了他抛弃初恋男友张楚阳,为了他能拍出惊世之作舍弃自己尊严抄袭《那风》。如今他居然都如此一幅正直模样,真正叫人寒心,难怪有人说赵若风是春风下的冰谷,优雅后的冷漠。
“我只承认真理。”赵若风不为张明明的哭声软化,“明明,我们错了就该认错。风采是我的,有好几十号员工,我不能像你一样义气做事,所以我要在损失扩大之前,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补买《那风》的改编权。”
张明明不哭了,赵若风不是冷情,而是他从没要过她的付出,或许对于他来说,他们不过合作,从身体到精神,他们已经合作多年。他需要她的配合。“行,我尽量帮你说服徐尧。”
赵若风就是赞赏张明明的识时务,女人的懦弱、天真、胡搅蛮缠、感情用事,在她身上总能拿捏准确,她永远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懂得什么时候收放,例如抄袭事件上她知道他的态度,便不再纠缠。正是如此,赵若风对张明明的感情便复杂了许多。在这个圈子十年向来以洁身自好出名的赵导,也有无奈的一面。即使没有爱情,不承认恋情,他们依旧是被绑在一起的一对。就如傲才与孤独寂寞无法分开一样。他欣赏她的才华,需要她的配合,她也需要他的能力,展示自己的美丽。他们枝叶相连,哪日枝枯叶去,随风而散,便是终了,这是赵若风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