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清荃

1、悔（完整）

　　清明时节，我把一束洁白的百合放在慧儿墓前。
　　“已经整整一年了”我叹息到。
　　想到平日能歌善舞且充满诗情画意的她，我不禁落下一串泪珠，待我转身拭去眼角的泪水时，却意外地碰见了同样捧着百合而来的杰。
　　“他没有忘记慧儿最喜欢百合。”随着内心深处一丝痛楚的袭来，我匆匆向他点了一下头，准备离开，却被他叫住了。他摘下墨镜，那张英俊的面孔又重现在我眼前，就如我第一次注视他一样熟悉，唯一不同的是脸上多了一丝痛楚。
　　“我没想到你会来看她。”杰说。
　　我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她曾伤过我的心，但她毕竟的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想抛开那回忆，思绪却已飘至三年前：

　　那时我和慧儿最亲密，要好的朋友，用最普通的词来说就是“死党”。慧儿的理想是当一名歌星，她天生有一副好嗓子，而且文采飞扬，能够自己写词谱曲，还能跳上一段现代舞。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翻译，但贪玩的我却未能将理想付诸于实践。慧儿经常劝说我，希望我尽快将精力放到学习上，可我依旧我行我素。就在慧儿的理想一步步趋于现实时，我已迷恋上了邻班新调来的帅男孩--杰。当时我虽然学习不太努力，但因为基础较好，上课精神集中，还有些许的小聪明，所以考前开几天“夜车”，成绩就是优秀，唯一遗憾的是每次成绩都要比慧儿低。我和慧儿都是学样学生会的干部，杰刚转来我校不久，因为各方都很出色，很快也加入了学生会。我向来对男生都很不屑一顾，直至杰的出现。
　　那天，我们都在为艺术节开幕式布置礼堂，谁也没有注意到悄然进来的杰，直至夜幕降临，一切准备就绪，我们打开礼堂的灯欣赏自己的杰作时，才发现角落里的杰。
　　慧儿走过去：“你是新生孟杰吧？”
　　杰点了点头，站起来朗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杰，大一三班学生，自认对画画有些灵性，今天画了一些作为礼物送给大家。”
　　说完，从身后的椅子上拿了几张画分给大家，唯独到我这里没有了，杰愣了一下，见我好奇的盯住他，脸微微红了一下，报歉地说：“实在对不起，我画的是你们每个人的画像，你刚才一直在后台，我没注意到，这样吧，明天画给你。”说完已洒脱地转身走了，只剩下我在回想着这个英俊的男生。
　　第二天早晨，我在花园里晨读。
　　“等一下，韩雪。”是孟杰的声音。
　　我转过身，杰已把一幅画像递到我面前,我接过画像，画上一个少女身袭白装，捧书漫步于花丛间，我赞叹他画艺之精，抬起头却发现他正用那黑亮的眸子注视着我，我的心跳莫名的加剧了，思想在那一刻也仿佛迷失了，我们这样默默地对着注视了大约有1分钟之久，慧儿的声音把我拖回现实中：“韩雪，老师把你分配到播音室广播外语节目，这次你可得到锻炼的机会了！”我对杰笑了一下。
　　“祝贺你！”
　　“谢谢。”我转身向慧儿跑去。
　　从那以后，我的思绪中每天都飘着杰的影子，我仍旧每天去晨读，杰也去，但我们很少说话，只在偶尔擦肩而过时才相互笑着说声早晨。我渐渐地很爱一个人坐着发呆，而我的心事只有慧儿知道。每次我发呆，慧儿总是用一个腔调对我说：“韩雪，你不应该分心，应该尽早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呀！”
　　终于有一天我不耐烦地对慧儿嚷了起来：“够了！我不要听你的教训，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我喜欢他！”
　　我飞快会向阅览室跑去，我知道他每天放学后在那里读书，我怒气冲冲地踹开阅览室的门，幸好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惊奇地抬起头望着我，我冲到他面前，大声说：“孟杰，我，我……我想借你的《唐诗集》看看，可以吗？”杰静静地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我气鼓鼓地瞪着他：“很可笑吗？”杰仍旧是笑，最后才勉强笑着挤出一句话：“我想把自己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打湿了杰的桌子。杰停住笑，寻找“雨水”的根源，看到我脸上的泪珠，他才发觉自己开错了玩笑，他拿出一方手帕，想替我拭去泪珠，并内疚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生气.”
　　我倔强地推开他的手，哽咽着说：“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你喜欢我，对不对？”他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塞给我说：“这是我在见到你以后的一个晚上写的，但却踌躇着一直没给你，你自己看看吧。”我捧着信在他旁边坐下，信叠成了“心”字形，打开“心”，杰刚劲有力的字映入我的眼帘：
　　韩雪：
　　你好！你是否会惊异我为何会给你写这封信，如果想知道，就请接着向下读吧。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是不屑一顾，但自从见到你，我却无法不信，不得不相信你已深深吸引住了我。知道吗？你的笑容很迷人，每天清晨偶尔和你对视一笑是我最快乐的时刻，但太短暂了。
　　自从见到你以后，我只能默默地注视你，在暗中关心你，保护你，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对男生向来不屑一顾，我怕我一旦将心中的秘密告诉你，你也会对我不屑一顾，这样我们连对视一笑的时刻都没有了。自小至大，我一直都很好强，很骄傲，并且自命不凡，我是在家长，老师和同学们的赞扬声中长大的，所以，韩雪，我输不起。
　　现在，我已将心中的话统统告诉你了，真希望能永远看到你的笑容，不知你是否愿意伴我走过今后的风风雨雨？”
　　Maybe I'm onesided love.
　　祝，
　　永远开开心心！
　　好梦成真！
　　孟杰，
　　love you!
　　我抬起头，杰正用深情的双眸凝望着我，目光中是焦虑，是不安。他把一幅画递给我，画面很简单，是一个男孩想用手帕给一个女孩拭去泪珠，女孩倔强地别过头去。但是画得很生动，很有味道，一看就知道画画者倾注了自己的感情。
　　“韩雪，这幅画里面蕴含着我对你的深情，无论你是否会接受我，这幅画永远属于你，这份感情永远属于你。”
　　“我会好好珍惜这份感情的，谢谢你的祝福，我已经好梦成真了，因为那个梦就是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已经把我的感情交给你了。”
　　杰轻轻地拥我入怀，从那一刻起，天空更加晴朗，一切不快都已烟消散。
　　从此，我和杰开始了甜蜜的恋爱，我们把心思都用在对方身上，每天见面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刻。我和杰感情“温度”直线上升，同时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从前三名退居二十三名！慧儿知道后指责我：“你怎么可以不顾学业去谈朋友？你不能抛开你的理想，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
　　但被爱情冲昏头的我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只要杰，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你……”慧儿气得摔门走了。
　　后来慧儿又劝过我几次，都是几句话就被我气走了，我当时真不明白，为什么我越开心，慧儿却越要阻止？
　　这天晚自己后，慧儿不在房间，桌上有一张字条：“今天我家有事，我回去了，你也回家吧，省得一个人在宿舍里害怕。”我放下字条，收拾起东西来，匆忙向门口奔去时，却又转头从床头拿起一个镜框，里面是杰送给我的画，这个镜框是我和杰一起选的，米黄色的木框，杰在两边分别刻着：杰于9月20日赠于韩雪；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I lvoe Y. 我吻了吻镜框，把它放入书包。
　　汽车站很冷清，只有远处走来一对相偎的情侣，“如果杰在该多好！”我低下头，心里想。
　　当我再次抬起头，那对情侣已经走到我面前，当我与他们目光相对时，我几乎昏过去，慧儿和杰亲密地走在一起，慧儿的手搂着杰的腰，杰拥着慧儿的肩，伫立在我面前，杰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事后我想，那应该还是有些不忍吧，而慧儿却很从容：“我对杰说过了过一会再回来，他偏不，这下好了，让你碰上了，不过这样我们可以趁早把事情说开了，杰喜欢的是我，并不是你。他对我说他喜欢你是因为他本以为你很有才华，很上进。但是后来他发现我样样都比你强，就豪不犹豫地选择了我，韩雪，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呆呆地愣在原地，慧儿的话撕扯着我的心，杰今天中午刚刚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吻，他让我永远不要忘记他，难道就是永远也不要忘记他的背叛吗？泪迅速地布满了我的面颊，我从书包里拿出那幅画，把它狠狠地摔向杰的脚边，并补上一脚，玻璃碎了，我的心也碎了，木框散开了，画被一阵风刮出了好远，杰举步要追，却停住了。他的目光在那一刻是冷漠和愤怒的。我转身向宿舍飞奔而去，慧儿可能怕引起冲突，搬走和另一个女孩一间寝室去了。我一直醒到天明，我和杰相识，相知的一幕幕重复在眼前，就如发生在昨日：
　　我要到外校参加比赛赶上下雨，杰把伞借给我，自己却淋着雨去参加考试，发烧时还一再说不是因为淋雨。
　　记得邻校有几个流氓学生，每天放学纠缠我，杰把他们打跑了，自己也受了伤在宿舍趟了两天，我去看他，他就忍痛和我说笑，但他额头渗出的细小汗珠就可以说明一切。
　　还有一次我无意中说我很喜欢伊能静的《流浪的小孩》那盘磁带，他就连着跑了好几家音像店去给我买来了，因此迟到了，错过了他稳操胜券的比赛。
　　这一幕幕都敲打着我的心，但我却不得不承认杰离去的事实，我这样彻夜未眼很多天，情绪一直很低落，直至有一天，不知谁夹在我书中一张纸条：你是好样的，振作起来和慧儿比个高低！”写条人故意把字写得歪扭，应该是不想透露身份。从那一刻我才猛醒到，这一段时间，我除了爱情一无所获，而当爱情离我而去的时候，我真正觉得我一无所有，我该努力了。这样，我把所有的空闲时间真满，努力学习，终于在考试中我以几门功课接近满分的成绩超过了慧儿，而且比她高出了20分！我兴奋得眼泪已荡至眼眶。
　　自从杰离开我以后，我一直没有再理他，也没有理慧儿，我们三个人就向各自延伸的几条线，在短暂的交集后会越行越远。而他俩好象也发生了矛盾，事情过后就很少来往了，只是偶尔打个招呼。
　　后来我们都毕业了，并找到了理想的职业，我当上了外资企业的翻译，听朋友说慧儿正准备和一位台商签约灌唱片，而杰已成为小有名气的画家了。正当我们的事业处于蒸蒸日上的时候，却传来了一个噩耗：慧儿为救一个卧轨自杀的女孩，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事后那个女孩也领悟到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然而慧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杰把一封信递给我：“这是慧儿的母亲在整理她的遗物的时候发现的，这封信刚写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她就走了。
　　“她不是你曾经的朋友，而是永远的朋友，她其实是故意那么做的，为了你，为你能拥有一个满意的现状。当时我确实被她感动了，虽然我很不忍，但为了你的前途，也为了我自己，我只有这么做，只有把我们的感情掩埋起来。”
　　我打开信，是好久不见熟悉的笔迹：
　　韩雪，
　　你好！收到我的信你一定恨不得把它撕成千万片，对吗？请先别这样，忍一下，看完我的信好吗？
　　我并不是要抢走杰，也没想过要抢走杰，而杰的心中始终只有你一个人，但你当时不应再陷下去了，否则你们两人都会不无法自拔，失去一切的。虽然我这样做伤透了你的心，但我希望我用我们的友谊做这个赌注值得。记得那张鼓励你的字条吗？那是我写的，你应该明白，只要你肯努力，就能达到目标。
　　我还希望和你成为朋友，不过估计你已不会同意了，好了，就此收笔，静候回音。
　　祝，
　　快乐！
　　如果原谅我，就送我一只纸鹤，好吗？
　　慧儿，
　　于2月9日草
　　看完信，我走到慧儿墓前跪下来，把信叠成纸鹤放在她的墓前，“慧儿，你看见了吗？”我喃喃地诉说着我心中的懊悔，只有杰静静地陪着我。
　　天已黄昏，杰扶起我，用手帕替我拭去泪珠，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镜框，和以前那个一模一样。“那天，待你走后，我把它捡了回来，无论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丢掉我的感情，不知你现在是否还会接受他？”
　　我无言，默默地接过来。杰托起我的头，他的目光是真挚而热烈的，他用手轻轻触碰我的唇：“我会为我的吻负责的。”他轻轻地吻了吻我，我偎有他的怀里，因为我从杰的眼神中知道他会永远把我拥在怀中，让我诉说着对慧儿的内疚，直至为它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