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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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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致仕的酷吏听说是梁王殿下派人前来学他的手段,立刻谄笑着把两人迎了进去。
酷吏的儿子如今在朝中,素来听闻今上疼爱这个弟弟。若是自己把梁王交代这差事办好,梁王心情一好在谁面前替他儿子美言几句……只要他儿子不犯什么错,那便是前途有望。
萧沧明派来的这两个人听着这酷吏讲述各种刑法过程,不禁遍体生寒,心里可怜那尾漂亮的鲛人。
只是听着便觉得不寒而栗,要是真将这些刑罚用到身上,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将酷吏的手段学了七七八八。
在他们俩离开之前,酷吏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这些手段当初可都是用来对付那些皮厚嘴硬、穷凶极恶的人的,梁王殿下派你们来学这些,是要对付什么恶人啊?”
那两人叹了一口气:“不是什么恶人,您别问了。”
“这……”酷吏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慌。那两人不再与他多说,向他辞行之后回到了梁王府。
自从鲛人被运到梁王府之后,萧沧明只去看过他两次,每一次见到鲛人那双眼睛,萧沧明便觉头痛欲裂,心里阵阵绞痛,坚持不过三秒就落荒而逃。
萧沧明让那两人稍作休整,然后便将他二人送到了鲛人在的屋子。
鲛人被萧沧明安置在王府的西北角的明月阁,那里是离蓝玉烟最远的地方。萧沧明害怕他们折磨鲛人的时候鲛人发出凄惨的叫声吓到蓝玉烟,还特地嘱咐施刑时务必堵住鲛人的嘴。
那两人看着浮在水里的漂亮鲛人,还是不忍心下手,便去上报萧沧明说这鲛人如今看着虚弱,一旦施刑可能不等得到血鲛珠,便被折磨死了,如此又拖了半个月的时间。
但是蓝玉烟的病拖不得了。萧沧明找了那两人,要他们立刻动手,若是未得到血鲛珠鲛人便死了,那便唯他们是问。
两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只得动手。
他们给鲛人下了蒙汗药,将他从水里抬出,绑在了施.刑的架子上。那两人手里拿着鞭子,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想着如果不得到血鲛珠他们就得死,这才又睁开眼睛,一鞭狠狠地抽在了鲛人身上。
鲛人被他们这一鞭抽得痛醒,却又因为被绑住,连挣.扎都做不到,想喊出声嘴又被堵住,只能死死地咬牙承受这些人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
鲛人是有自愈能力的,只要不是致命的伤,过一个时辰便会恢复如初。两人看着鲛人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心里陡生敬畏,觉得这鲛人生得如此好看,又有这些本事,定然不是凡物。
但是怕死的心盖过了他们对鲛人的敬畏。两人咬咬牙,继续加重手段。
鲛人身上的的伤口虽然会自动愈合,但是痛楚却会留在身上。鲛人被他们折磨得失了血色,几近昏死,却未曾落下一滴血泪,甚至连一滴清泪都没有。
此时已经临近秋末,京城的天越来越寒冷。萧沧明一连几天都听说那鲛人不肯落泪,又怕天气寒冷,蓝玉烟受不住,于是决定将蓝玉烟送到别的地方避寒,自己留在府里等血鲛珠。
送走了蓝玉烟,萧沧明再一次踏进安置鲛人的明月阁。空气中浮着一丝血的气息,鲛人被绑在刑架上,垂着头,已然昏死过去。
萧沧明看着鲛人已经光洁细腻的皮肤,冷声质问那两人:“你们当真尽力了?”
那两人连忙跪下:“王爷,我们当真尽力了,只是这鲛人自身有愈合能力,身上的伤口不出一个时辰便恢复了。王爷若是不信,小的给王爷看看。”说完,拿起鞭子狠狠抽了鲛人一下。
鲛人疼得颤了一下,依旧垂着头。
因为看不到鲛人的眼睛,萧沧明就不似前两次来,会生出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了,只是心里隐约有些抽痛。
萧沧明看了看鲛人,说:“时不时给他身上浇些水,毕竟是条鱼,别再旱死了。”
鲛人动了动,微微抬起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萧沧明的方向。
对上鲛人的眼睛,萧沧明又开始头痛了,他强撑着警告了那两人几句,匆匆离开了明月阁。
萧沧明又等了几日,也没听到有血鲛珠的消息传来,甚至连普通的鲛珠都没有。他认定是那两人没有尽力,于是决定亲自去监督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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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因为这接连不断的酷.刑已经完全失了力气。他沉在水底仰头看向头上的房梁,心里想着前几日来看他的人今天会不会来。
那人前几日来的时候同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前面的那些话他只听懂了一个大概,但是后边的他听明白了,那人说会放他走。
就像从前那个人类说的那样。
鲛人听见他说要放自己走的时候,还怀疑了一下他是不是小时候放走自己的那个人类,但是鲛人感受了一下,发现并不是,他身上没有自己的命珠的气息。反倒是那个每日来了之后都会让他们更严酷的殿下,那日鲛人从他身上好像觉察到了一丝命珠的气息,可是那气息转瞬即逝,鲛人更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当晚,那个人类又来了,还带着些小酥鱼。
鲛人抬眼看他,他走过了拿起一条小酥鱼递到鲛人嘴边,说:“你且再忍几日,过几日殿下便会去看蓝公子,届时我把那些人支开,然后放你走。”
白卫心疼地叹了口气。他原本一点都不相信真的有鲛人的存在,所以殿下派人去找鲛人他也没有多阻拦。当初他要是知道沈情真能找回来鲛人,无论如何都要劝阻殿下。
蓝玉烟那个鼠辈,怎么配让一个素不相识,同他无冤无仇的鲛人受如此折磨,甚至还要流出血泪来给他解毒!而且自从蓝玉烟来了王府,王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越来越喜怒无常。
白卫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提剑杀了蓝玉烟。
蓝玉烟是萧沧明从外面的南风馆带回来的。萧沧明好南风,在京城也不是什么秘闻,时不时便有官员为了巴结他,送些小倌到梁王府上。但是萧沧明总是觉得那些人还差点什么,直到那日他偶然碰见了蓝玉烟。
萧沧明常去的酒楼不远处有一个南风馆。萧沧明嫌弃那里的人不干净,从未去过。那日萧沧明从酒楼的二楼下来,碰见了正抬步往楼上走的蓝玉烟。
萧沧明看见蓝玉烟的那一刻,便觉得这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人。
纵使他调查之后知道了蓝玉烟是南风馆的小倌,也没有放弃要他的念头,甚至还对他心生怜惜,觉得他这般人物竟然沦落风尘,第二日便派白卫去将他从南风馆赎回了梁王府。
白卫看见蓝玉烟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不是善类,说话做事都透露着一股矫揉造作的刻意,面相也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狠意。果然,他来了王府之后,当着殿下的面一套,当着他们的面又是一套,搅得他们每日不得安生。
可惜萧沧明也不知道被蓝玉烟喂了什么迷魂汤,对他言听计从。白卫和赵祝等人曾试着在萧沧明面前提过蓝玉烟的行为,可还没等说第二句,萧沧明便不愿听了。
皇帝和太后知道之后也说过萧沧明几句,萧沧明便装模作样说自己头痛,两人便不再说他。
萧沧明十三岁那年发了一次高烧,烧了三日才退烧。退烧后人虽然没什么大碍,却把之前的事情忘了七七八八,只隐约记得自己的父母和哥哥,也落下了容易头痛的毛病。
皇帝和太后心疼他,便事事顺着他的心意来,即使他好南风也未加纠正。
后来蓝玉烟毒发,萧沧明就开始张榜,召天下医师来解毒,能解毒者,赏黄金万两。
面对如此重赏,不少人都跑到京城来给蓝玉烟解毒,可惜没有一个人能解,甚至连延缓毒发都做不到。
直到秦辋川来到了梁王府。
秦辋川说的那些东西和开出的方子太医院的人瞧过了之后觉得匪夷所思,这两味药性相冲的药怎么能放在一起。
但是秦辋川的方子确实缓解了蓝玉烟的毒。
见蓝玉烟的确没有原来毒发时那般痛苦,脸上深紫色纹路的生长速度也减缓了不少,萧沧明自此对秦辋川有求必应,无论他提出的药材多么离奇,萧沧明都能给他找到。
后来有一日,秦辋川突然对萧沧明说自己要回宗门去找一找有没有解毒的方子。
秦辋川一直称自己是隐世宗门出来云游的。因为他那些手段和方子确实是未曾有人见过,萧沧明对他的话也一直是深信不疑。
秦辋川离开了一月有余,带回了解毒的方子。
白卫支着脑袋又叹了一口气,就因为秦辋川这么一个方子,这条鲛人就要受这无妄之灾。
白卫端详着鲛人那张脸,心道:这么漂亮的脸,王爷居然也能下得去手。
突然,他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鲛人的脸——这鲛人的脸竟与蓝玉烟那张脸有几分像,尤其是那眼睛和唇,若是单拿出来看,同蓝玉烟的至少有八分像。
白卫心里感叹,同样的眼睛和唇,放到蓝玉烟脸上就一股风尘气,放到鲛人的脸上却是出尘脱俗。
他将最后一条小酥鱼喂给鲛人,又同鲛人说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
白卫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不甚清晰的话。白卫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来那是一句“谢谢”。
白卫转过头,笑着朝鲛人摆摆手示意没事,离开了明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