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月色上行

29、除夕番外

　　“所以，”钟尹总结，“我们四个全军覆没。”
　　外界，雪花正无声无息地落下。天色有些暗，从床边向阳台张望，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恍若无穷无尽的雾气。
　　徐川流伸出一只手，按亮了寝室的灯。
　　“小张还没回来？”他问。
　　对床表情一本正经地耸肩，划拉了两下屏幕，将手机推到他面前：“早着呢。他现在还没吃饭，等饭后休息完去赶下一轮，最后兴许还有合照什么的。不过他要我问你，为什么我们四个里就他死得最惨。”
　　桃花眼的青年接过手机，另一只手去够零食包装袋。距离有些远，旁边的人于是替他拿了过来，撕开封口，又塞回到他手里。
　　灯光充斥后，屏幕显得有些暗，上面一个柴犬头像的人正在疯狂刷屏，心态显然十分悲愤：
　　张横川：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
　　张横川：孤儿也就算了，贫苦青年也就算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是受害者，还像三文鱼一样被片了这么多片？？？徐川流你解释一下！
　　张横川：我是狗血文女主吗？虐身虐心失忆复仇四件套？？？
　　张横川：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我为核酸流过血，我为H大立过功！你们不能这么对我TAT
　　张横川：流泪猫猫头.jpg
　　张横川：钟尹你帮我报复回去！！！
　　徐川流低头看着屏幕孩子气地笑，嘴里还叼着一块芒果干，一边咬一边说话，声音也含混不清：“不能这么说嘛……你看我死了爱人，陈老师死了小孩……”
　　旁边的青年闻言皱眉，轻轻给了他一个脑蹦。
　　徐川流护住头：“周勉你打我干什么？！这是家暴你知不知道？！”
　　“大过年的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呜……”桃花眼青年装委屈，“整个故事都让我编完了，现在又翻脸……”
　　“你就是欺负你导脾气好。”钟尹悠悠道。他打开了一个自热火锅的包装，开始往里面加水：“这要是袁副院听见了，你形策就再也别想及格了。还有小张同学，多好的人呐，怎么能把他给片了吃呢？”
　　徐川流假装听不见，对着自热火锅双眼放光：“肥牛锅诶！我也要我也要！”
　　“肥牛锅你没得吃了，我要替小张报仇。”
　　桃花眼青年瞬间假哭，虚伏在对象怀里嘤嘤嘤：“周勉我好饿，我要饿死了，为什么送饭的志愿者还没到啊呜呜呜……”
　　周勉伸手揽住他，顺势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巧克力夹心饼干，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单身人士钟尹默默地端着自热火锅转过身，不看这大过年虐狗的两人。
　　“对了，你母亲呢？”他忽然想起来，又问，“怎么回忆杀里编着编着人就不见了？”
　　“哦，”徐川流又从周勉那里抽了一块饼干走，“那是因为编排小张，小张并不能揍我，但编排我娘，我娘真的可以揍我。”
　　“阿姨真的会算命吗？”周勉好奇道，“你以前都没和我说过。”
　　“真的真的，”徐川流给钟尹分了一块饼干，心满意足地拿到了煮好的金汤肥牛片，“但她好多年不干这行了，现在是心理咨询师——其实我小时候她经常跟我说，算命往往也只不过是根据来访者身上的很多细节深入分析，最后给出可能性最大的结论，更多时候其实就是充当情绪树洞，起的是一个抚慰作用。人生在世本来就没那么多风水禁忌，一件事只要已经决定好，去做就可以了。很多人这辈子其实是被自己的畏难情绪而不是被外物束缚住的。”
　　周勉有些听明白了，徐川流是在有意无意地向他暗示，两个人在一起，艰难险阻会有，外界误解也会有，但其实都没必要太在意。
　　看法是其他人的，可人生是自己的。
　　他知道徐川流为什么会在故事里掺入两人被举报进而颠沛流离的那一段情节。学期开始的时候，院里的保研政策突遭改变，周勉因为平时参与的志愿活动多些，挤掉了原本按学分绩可以排在名单最后一名的学生的名额。那人不愿死心，给院方写了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的就是他和徐川流的关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很快闹到全校皆知，两人最后为了宁事息人主动放弃了保研名额。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周勉原就志不在本校，而徐川流准备出国。但校园里并非所有人都思想开明到接受同性恋爱，那件事后他和徐川流一起出现时，经常能吸引到旁人异样的目光。
　　更让人头疼的是学校里有些女生似乎对同性恋爱有着非同一般的热衷，甚至不分时间场合偷拍两人的合照——这还是热心市民张横川同学有天瞎逛学校bbs时发现的，当时那个帖子的热度已经排到前三了，下方不乏被称作同人图和同人文的东西。
　　张横川本着好兄弟有难同当的心态喊来了恰好没课也没在做实验的钟尹，两个直男一起看了几篇同人文，表情都宛如刚刚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
　　小张瑟瑟发抖：“她们脑子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什么还有编排我俩的？”
　　钟尹一本正经：“嗯，很会玩。”
　　好在钟尹高中时恰好考过计算机竞赛，当即黑进bbs管理台，一举把整个帖子连带各种关键词一并封禁了，等周勉和徐川流吃完晚饭回来，整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徐川流只好对着同人文的残骸发泄怒火：
　　“为什么生子的是我，穿小裙子的也是我？？这是诽谤，这绝对是诽谤！而且她们这么喜欢女性化的我怎么不直接去看言情？！啊啊啊我要报复回来……”
　　于是乎，徐川流同学赶在新冠突发众人回不了家的封锁时期略尽了一份绵薄之力，把寝室里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编排了个遍。当事人周勉同学由于真爱滤镜什么都没有说，但刚刚赶回的当事人张横川同学表示很淦：“当时是老子先发现的那个帖子好不好？你以怨报德何以报怨啊？！”
　　徐川流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悄悄截了最劲爆的几张图，准备当我一辈子的把柄。”
　　此时一名钟尹路过。他发誓自己什么都没说。
　　“总之先吃饭吧。”周勉迅速当起和事佬，夹起一个饺子送到徐川流嘴边，“阿——”
　　“阿——”桃花眼青年乖乖张嘴，室内充满了爱情的甜味。
　　两个单身狗幽怨地缩在对面，一起画圈圈。
　　“我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张横川吐槽，“要十片金汤肥牛才能弥补。”
　　钟尹看了他一眼，往他身上扔了一盒自热火锅，转身去阳台了。
　　“嗷，居然还有存货！”快乐的小张开始挪用钟尹的暖水壶，金汤肥牛的香气瞬间冲减了对面的粉红色泡泡，并成功吸引到一只闻风而来的徐川流：“钟！尹！你下午明明告诉我那是最后一包——”
　　“喂？妈？”钟尹拨开两条长裤，倚在窗户旁边，按下接通键，另一只手拂去玻璃上的水汽。对面，很多宿舍也还亮着灯，那是温暖而发黄的光线，像不规则排列在世界荒原上的星星。“我挺好的。你们那里……”
　　钟尹轻轻摇晃了一下手机，笑了笑：“嗯，好。都不缺，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要被养颓废了。室友也很好……”他转过身，看了看光线充足处正为金汤肥牛展开大战的两人和坐在一旁扶额的周勉，“……相处非常融洽。反正下学期也没什么事情了，论文综述在哪写都一样，等解封之后我就回去。”
　　“新年快乐。”
　　时钟的三枚指针都在旋向正上方，远处隐约传来烟火划过夜空时的簌簌声和爆开时的闷响，一波一波连绵不绝，将暗夜映照得如同黎明。钟尹回过神，看到对面两人已经停止了打闹。徐川流表情有些疲倦地轻靠在周勉身旁，张横川正端着自热火锅，夸张地笑着招手要他回来。
　　这是新的一年，他们身处真实的、光明的、嘈杂的现实世界。
　　于是他也笑了笑，走回到其他三人身边。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时隔差不多一年，有人终于想起了这篇文还缺个番外（。
大家新年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