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轿》浮生轻梦

45、新的开始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街道上的梧桐叶缓缓飘落，发黄的树叶堆积在路的两侧，平常走了千万次的小路，如今却变得陌生起来。
　　林清池戴上了金边眼镜，虽然戴不习惯，可自己的视力确实不如从前了。平日里偶尔戴戴，华洇总夸好看。一开始林清池还知道回嘴教育，可后来却是渐渐接受了他的吹捧。
　　他很早就到了舞厅，白凤和赵岚一瞧见来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此时屋内的灯光没有像平日里闪烁，繁华。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表情，白凤握住林清池的手，有些激动:“阿洇.....走了?”
　　“嗯”
　　“我们也想去看他，可是......真的不行。”白凤确实心疼，自己好歹也算他半个娘，孩子走了自己却没能去送送，着实愧疚
　　“阿洇会明白的。”林清池拍了拍她的手
　　“赵姑娘，你们也别多想了，阿洇说只要有空就给家里写信，别太担心了，你们做好你们的生意就好。”林清池嘴上说着些安慰的化，其实他心里才是最慌的那一个，他深知华洇性情莽撞，要真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恐怕要不了多久，收到的就是骨灰盒了。
　　“阿洇临走前，出了写信，他说什么了吗？”白凤缓缓松开手，手心里已经出乐些许细汗，她不好意思地用纸巾擦了擦林清池的手，询问道
　　林清池笑笑，表示没关系。可被白凤这么一问，他心里更慌了，手心里的汗一直往外出。说什么?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了，睡过了，说他承诺回来要娶我?
　　“没说什么了，让我们保重”林清池说完，表情极不自然地转身去了柜台
　　白凤犹豫了一会儿，给了赵岚一个眼神，赵岚立马会意，追了上去
　　“华洇一定还有些别的话吧，当着我们的面不方便说?”
　　林清池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回答:“白姨让你来问话，她估计是误会了。我不是有意瞒她，只是有些事你们二位不方便知道”
　　“这样啊”赵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赵姑娘，你跟我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你很特别。”林清池没有一直盯着她看，出于礼貌他只看了两三秒，然后低头擦杯子
　　“是吗，我觉得你也是，在我见到你的第一刻起，就感觉很熟悉。这种感觉我不知道出于什么.....”
　　赵岚想了想，接着说道:“我比较脸盲，之前可能见过与你相貌相仿的男子，所以看着眼熟吧.....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不会，咱们也算是深交了”
　　“是，说的是”
　　二人的笑声把白凤引来了，白凤清了清嗓子，问道:“笑什么呢？”
　　林清池见白凤过来，稍稍收敛了一点:“你不用派她来探我，阿洇的话确实有一些不能让你们知道，不是不能告诉您”
　　“这样啊......”白凤点了点头
　　“离营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清池啊，你今天来这么早，吃饭了吗?”白凤看了眼时间，说道
　　“还没”
　　早上起得早，却又没食欲，睡了个回笼觉起床洗漱完就来了，哪还有时间吃饭呢
　　“我下了面，一起吃点吧”
　　“好”
　　三人各自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两位女士要保持身材只吃了点青菜，原本想让林清池多吃点肉，但他却是心不在焉的，也吃不下东西
　　“清池啊，你怎么了?”白凤担心地问，她抬头用手背摸了摸林清池的额头，不烫啊
　　“没事，昨晚没睡好，你们吃你们的”
　　白凤收回手，眉头紧蹙:“我知道你们兄弟俩关系好，阿洇在外面你也不省心的，对吗？嘴上说着安慰我们的话，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好好吃饭，听话”
　　林清池乖乖点了点头，很快就把一碗面条吃完了
　　他刚要起身收拾碗筷，门就被敲响了
　　“我去开门”
　　林清池放下碗筷，也不嫌埋汰地就着自己的衣摆擦了擦手，小跑过去开门
　　“请问白凤女士在吗？有她的信”
　　一听是信，白凤饭还没吃完就往外跑，领了信关好门，满眼都是幸福与期待
　　“怎么了，谁给你送的信啊?”林清池跟在她身后，询问道
　　“我先生”
　　赵岚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糊里糊涂地说话:“你不知道吧，每个月林言先生都会给凤姐姐寄信......”
　　白凤瞪了她一眼，赵岚脸上挂着笑，几口把面咽了下去:“上次我看了一封，那情话.....哎呦你是不知道......”
　　“行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白凤拆开信纸，今日的笔墨覆盖了整张纸，密密麻麻的。
　　“不知以什么称呼开口，姑娘......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这样称呼你的吧?不知不觉我们的孩子也已经十九岁了，很遗憾我不能回去看他，阿若刚出生那天，我就瞧见他屁股上有个红红的胎记，很是可爱。十九年了，我连孩子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你说......如果我回去，阿若会认我这个爹吗？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阿若被寄养你接受不了，但这是对我们最好的处理方式。你说你每个星期都去见他一次，他应该早就知道你是他娘亲了吧？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们的国家解放了，我一定回来，你放心吧。如果......我的生命维持不到那一刻，我也绝对不会在外面有人”
　　白凤默念着，心里莫名的难受，如果他回来知道阿若丢了......
　　“你的孩子.....”林清池小心地问着
　　“林若，他......之前我确实一个星期去一次，不过阿若一岁半时，那户人家逃了，带着我的孩子。”
　　“别担心，阿若不是屁股上有红胎记吗？这应该很好找的吧”林清池安慰说
　　“可现在孩子也十九了，跟你年龄一样，你说，我能大庭广众之下叫人家脱裤子吗?”白凤笑着反驳
　　“家里人总该知道吧”
　　“那他们也不会说的”
　　林清池还想安慰几句，却被白凤打断:“清池，你准备一下吧，客人们马上就要来了”
　　“嗯”
　　林清池只好点点头，转身走向柜台
　　L先生带着华洇一路南下，途中找了个小酒馆吃了点饭，刚要走却瞧见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带着两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孩子来吃饭，老人的脊背被岁月压弯了，显得狼狈极了。
　　“老板，一碗面多少钱？”
　　“一块钱”
　　“这么贵啊......”老人犯难地看了看隔壁桌热腾腾的面，又眼巴巴望着自己孙子孙女饿极了的样子，掏了半天口袋只有少的可怜的，皱巴巴的纸钱。
　　“乖，咱走吧”
　　两个孩子哭着闹着要吃饭，这地带因为战争，粮食少了大半，看着孩子和老人饿极了的样子，华洇扭头将钱塞给老板
　　“给他们一人做一碗吧，钱正好”
　　华洇比那老板高两个头，看人时总有种蔑视的感觉，老板收了钱，乐呵呵地去做面了。三个人不如那老板高，看华洇时自然费劲，尤其是那老太太。
　　“谢谢哥哥”两个孩子开口道谢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老人拱手作揖，哭着喊着就想下跪
　　“快别这样，我着急赶路就先走了，你们好好吃，这里还有一些钱，够你们生活一阵子了”
　　华洇将钱塞进老人手里，老人哭的更厉害了，叫嚷着询问他的姓名
　　“我叫华洇”
　　“谢谢华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啊......”
　　华洇转身，心里莫名生出痛苦与愤怒。自己这一路走来最不差的就是钱，出生就是富家少爷，而林清池，还有这些苦命的百姓.....都是因为战争与世俗拼命活着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为了一碗面钱下跪，孩子们知道钱不够，却还是眼巴巴地瞅，眼底的失望真的让人揪心，而知道有饭吃了，那种庆祝自己终于可以活下去了的喜悦，深深刺痛着华洇的心
　　我想看见人们都能实现温饱自由，家家户户过节时闲聊家常，根本不会担心战争会危及生命，这样的生活......要等多久呢
　　L先生在原地等着他，华洇靠近后，他轻轻说着:“什么感受”
　　“你说呢”
　　“我在问你”
　　“不想说”
　　L见他紧锁眉头，也就没再追问。他知道这孩子心疼了，也知道他真的为人民着想了
　　“能帮则帮，尽力而为。到头来别把自己的钱花没了，我可没钱”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