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轿》浮生轻梦

3、新朋友

　　混黑的墨水入眼，除了压抑没别的什么了，华夫人的字很是小巧玲珑，可华洇却再也看不到了

　　“阿洇，原谅我的过失”

　　第一句，便让华洇的心遭受了重重的一击，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向他道歉，她又有什么过失？南京无战事已是万幸，母亲又每天陪伴自己，每天疯玩，不顾父亲的阻挠，辞掉自己的功课，她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道歉？是.....是我做的不够好吗？是我惹她生气了吗？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谢谢你让我尝到了做母亲的甜处，你是一个好孩子，但我却不是一个好母亲，往后的时日，全靠你自己了....记得听你爹的话，别太强硬，有些事你现在不懂，我也不方便和你说......等你长大成人，望你不要忘记我，教书先生那里改天去熟悉熟悉环境，那些人若是敢嘲笑你，我便化作厉鬼缠上他们，别怕，我一直都在”

　　华洇反复揉搓信纸的边缘，这带有哄人意味的语气最让华洇受不了，她不明白母亲说的“不方便说的事”是什么，他只知道，母亲死了，永远离开了他

　　另一边，华奕拆开另一封信件，皱着眉读了起来

　　“阿奕，你不必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责，为国牺牲，是我的荣幸，洇儿还小，别让他吃太多苦，组织那边有任务就去做，别担心洇儿，先前我找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心狠，将自家孩子贩卖于我，我看他可怜，便买了下来，我死后就去北平接他吧，那孩子比洇儿大个两三岁，在家做个家仆照顾照顾洇儿，也好有个伴”

　　“名字叫林清池，小孩我见过了，挺老实的，放心交给他吧”

　　“阿洇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就随他去吧，若是身份低微，或者别的什么因素让你感觉别扭，忍忍吧，他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整篇信件简短但意思明确，华奕小心地将信件叠好，放进床下的暗格里

　　“阿洇，你随我来”华奕走进华洇的视线，他从未见到儿子这种表情，可见怪不怪，失去母亲的人除了无助就是迷茫，再就是恐慌，更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我.....以后都见不到她了，对吗？”华洇站起来，背对着他的父亲，之前也了了草草听到他与陈叔叔讲话，当时没明白，但现在他突然对父亲的工作有了些许的了解，不过他只知道，这份工作很危险

　　“先别说这个.....阿洇，我们去见个人”华奕怔了一下，上前牵起儿子的手往屋外走去

　　“为什么不给她举行葬礼？你就这么不重视她？”华洇甩开华奕的手，低头木然道

　　“我.....”这问题直击灵魂，他又何尝不想？自己最爱的妻子死于歹人之手，若非忌讳，怎会不举行葬礼？

　　华奕不再说话了，北平很大，那个小鬼离他家不是很远，华夫人死前把他安置在这，不能说荣华富贵，但照料有加，脸上的气色也好转了许多。

　　华洇走到那个小胡同里，门前竟然有两朵开得正旺的玫瑰花，华洇蹲下来，望着花发呆，以前都是母亲陪自己种花，她知道自己喜爱玫瑰，非得亲自去买，买回来将种子包好，叫上华洇一起种，来年开花，全家人都喜乐

　　他正望着花出神，一只手突然在他眼前晃了晃

　　“哎，你怎么蹲在这里？”

　　华洇转头去看，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看起来也就比自己大几岁，声音很好听，长得很是俊俏，尤其右眼眼角下的痣充当了点睛之笔

　　那男孩看了一眼玫瑰花，笑道

　　“你若喜欢，拿去便是”他刚想摘下，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拦下

　　“不必了”华奕静静观察了一会，突然上前按住他的手

　　没等那个男孩开口，华奕就把他按在墙上，手里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爹，你干嘛！”华洇突然跳起，抓着华奕的胳膊

　　“装也装的像一点，还有，让孩子来做这种任务，真有你们的”华奕拍了拍那男孩的脑袋，将头发里的窃听器拿了出来，说完后便碾碎了

　　“对不起......我也是被逼无奈.....”那孩子还在发抖，华奕也不想再听下去了，将他放开后把华洇护在身后

　　“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华洇抓着父亲的衣角，声音有点颤抖

　　华奕没有回答，他不会告诉儿子刚才他差点被那男孩衣服里的匕首刺杀，至于破绽，其实很简单，华夫人生前曾告诉过华奕，若是以后关系到华洇的事，比如和谁见面，都会用玫瑰花的方式进行筛选，事先告诉对方若是阿洇去，一朵都不要给，那些人对付小孩子很有一套，我们只要反正来就行

　　那么真正的林清池在哪里？

　　正当华奕疑惑时，突然听到华洇大喊了一声，吓得他急忙转头查看

　　只见一个小男孩穿着麻布衣裳，眼神凶煞地盯着华洇，不过眼角的痣竟然和刚才那个小孩的位置一模一样，呵.....这些人可真是心思细腻

　　华奕指了指旁边的玫瑰花，问道“我能要一朵么？”

　　“不行，这是我的”男孩皱起的眉慢慢放平，手里的力道也突然减弱了，这是.....父子

　　“七.....七人加一起，变成十七人”男孩突然松开华洇的胳膊，略微紧张的说

　　“你就是林清池吧？谜底是华，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夫人曾经找过你吧，她的特征我可以描述，脖子上有一颗痣，喜欢穿旗袍，她那天见你应该也是穿的旗袍吧，白色的”

　　华奕之所以知道旗袍的颜色，是因为那天夫人回来很晚，华奕收拾的时候发现她的衣服上有一点泥星子，家附近是没有，所以她指定是去见什么人了

　　“我是.....夫人对我很好，她现在在家里吗？是她让你们来接我的吗？”林清池往前走了一步，问道

　　“她不在了......你以后好好照顾阿洇，好好保护他”华奕再次被人提及痛楚，但表情仍然没有一丝改变，没等两人说话，他便又说

　　“附近有个舞厅，你们若是想去我便让你陈叔叔陪着”华奕问道

　　二人点点头，趁着华奕走进电话亭，华洇突然抓住林清池的手

　　“哥哥......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