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帐夺暖》十月虫

4、吓疯了

　　温情情狂喜，拽着温暖暖，就往那院子走。

　　今日，她要温暖暖名声败尽！再也抬不起头！

　　温暖暖慌了神，蹲下身双脚牢牢抓住地面，想拖住温情情：“情情，我没有……”

　　温情情丝毫不理，只是才抬脚，一步还未跨出，就见得那院子站立的身影，倏地没了踪影，像是鬼魅般。

　　温情情一怔，甩开温暖暖的手，快步往院子里跑。

　　温暖暖还没反应过来，温情情已跑进院子里了。温暖暖一惊，忙跟上去。只是她还才走了几步，院内响起温情情惊恐的叫喊声。

　　随后只见一重物从院子里抛出来，“砰”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定睛一看，那重物——赤然就是温情情。

　　只见她一身狼狈，脸青鼻肿，左脸颊还有一道长长的深的血痕，可怖至极！

　　“啊，有鬼啊，有鬼啊。”温情情爬起来，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

　　在跑了几步后，她猛然停下来，一脸惊恐呆滞，指着一处草丛，大叫：“啊！死人，有死人……”

　　温暖暖心里咯咚一下，转头看过去。

　　是那两个被公子杀死的婆子。

　　先前匆忙她又害怕，只草草将那两个婆子拖到林子边缘，用草屑盖住。不知何时，风将盖住她们的草屑吹散了，露了出来。

　　“温暖暖，你竟然敢杀人！我定要告诉母亲去。”温情情哆哆嗦嗦指着那两婆子，对着温暖暖恶狠狠道。

　　温暖暖害怕惊慌了：“我……我没有，不是我……”若是被二婶知道，定会牵扯出公子，那时……

　　突然，温情情又是一声大叫：“啊！鬼啊！有鬼啊！”疯了般抱着头尖叫着仓皇地逃进林子里，很快，跑没了踪影。

　　那尖锐可怖的疯叫声也随着她，远去了。

　　温情情她该不会是被吓疯了吧。

　　温暖暖一脸莫名，转头，倏地，瞳孔急剧一缩，温暖暖被吓得脸色煞白，惊恐着后退。

　　只见，那两个死去的婆子，直挺挺地站着，她们的脖子低垂着，身上满是猩红血迹。

　　温暖暖浑身一寒，像是被突然扔进了冰窟里。

　　诈……诈尸……

　　就在温暖暖的心脏要停摆时，只见阳光下银光一闪，那两婆子倒下了。

　　顺着银光看过去——

　　院子门口，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背着光站着。

　　是公子！

　　原来刚才温情情吓成那样，是公子做的。他是在为她出头呢。想到这里，温暖暖心里暖暖的。

　　“处理干净！”施鞅冷冷丢下一句，转身进了院内：“敢觊觎本王，找死！”

　　温暖暖从院子找出一把锄头，在林子松软处，挖了个坑，连拖动两个婆子尸体时，也不怕了。

　　将那两婆子拖进坑里，跪在坑边，双手合十，小声道：“对不起，我会给你们多烧些纸钱的，你们就安息吧。”

　　又小声念了几句祷语，这才掩上土。

　　做完这些，累得瘫坐在地上，此时日头已高悬，白色的阳光照在大地。

　　温暖暖气喘吁吁，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站起来，又去了院子，将早就藏在角落里的纸钱，香烛之类的，搬出来。

　　在院子里摆了个简易的小祭台。

　　“爹爹阿娘，你们在那边好吗？暖暖来看你们了……暖暖好想你们……你们放心暖暖这辈子，一定会嫁给沈家哥哥，一定会幸福的。”

　　温暖暖无声地哭着，沉浸在悲痛思念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手脚麻利地将东西一一又藏起来，院子恢复如初。

　　*

　　这个季节，药草也大多已枯黄了，找了许久，才找到几颗翠绿的嫩芽。摘了些药草，温暖暖便回到屋里，床上的施鞅闭着眼，应是睡着了。

　　想到他那么重的伤，竟还强撑着为她出头。心中柔软极了，更是放轻了手脚，生怕把睡着的人吵醒了。

　　将药草洗净，加进翻滚着的米粥里。热气氤氲，淡黄色的米粒，和着几缕青绿，在铁锅里上下翻腾。阵阵药草香，混合着米粥香，在房间里流淌。

　　让人闻之，垂延欲滴！

　　温暖暖本就空空的腹中，更是叫得欢了。就连那床榻上睡着了的施鞅，也在睡梦中，不住地嗅动着鼻息。

　　像是一只闻到了骨头味的小狗儿。

　　温暖暖忍不住捂嘴笑了，她刚才跟阿香说，救了一只小狗，果然没说错。

　　温暖暖只吃了一碗，她看向床上的施鞅，想着，他受了伤，应多补充些营养。

　　便忍着仍空荡荡的肚子。走到床边，看着那张宛如天神的俊美脸庞，温暖暖忍不住一个恍神。

　　公子长得真是美，就是性子有点怪，一会冷如杀神一会又温润和睦，让人摸不着头脑。

　　温暖暖轻唤道：“公子……”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温暖暖想了想，拉过一把凳子，坐到床前，用小木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施鞅嘴边。

　　只是，他牙关紧咬，任她怎么用力都撬不开。

　　温暖暖收回手，勺子不住地搅拌着碗里的米粥，自顾自道：“是你自己不吃的，那我全吃了哦。”说罢，舀了一勺粥，正要往自己嘴里送。

　　施鞅像是听到了般，一直紧抿的嘴，已微微开启。

　　温暖暖一愣，手上转了个方向，将那勺粥送到施鞅嘴边，他竟然——自己吃下去了。

　　他，醒了？！

　　温暖暖僵住身子，等了许久，床上施鞅仍睡着，没有一丝动静。温暖暖长吐出一口气，原来还没醒！

　　又舀了一勺米粥，试探地喂到他嘴边。

　　他再次吃下去了。

　　一个喂一个吃，很快一锅粥就见底了。

　　温暖暖收了碗，转身时，见到他嘴边残留有粥渍。大着胆子用帕子，细细柔柔地为他擦嘴。

　　倏地，施鞅睁开了眼。

　　那双幽黑暗沉的眸子里，映出她震惊得呆傻的模样。

　　鼻息间满是女子好闻的幽香，施鞅心中微一荡，像是有一道和风在心上拂过，就连那被关押在深渊处的，一直躁动不安的嗜血兽，也都安静了。

　　施鞅幽暗的眼眸，闪过一抹暗芒。

　　“啊！”温暖暖大惊，像是被什么给蛰了一口，弹跳着蹦起来。猛地往后一退，结果因为动作太大，没掌握好平衡，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在了施鞅身上。

　　施鞅闷哼一声，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

　　这笨女人！她戳到他的伤口了。

　　四目相对，那双黑沉深邃的眸子里，有让人心惊的暗流在涌动。

　　温暖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惶惶低下头，发现他胸口伤处，干净的布条又染上点点血迹。

　　“对……对不起。”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慌张无措。

　　胸口剧痛，施鞅面色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一点血色，冷着脸：“下去！”

　　温暖暖一愣，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转身时，没看清方向，“砰”地一声，脑袋撞到了床柱上。

　　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住了，脑子里全是五颜六色的星星在转圈圈。

　　施鞅：“……”

　　突然，温暖暖面露痛苦，她微鞠着身子，手按压在腹部。

　　施鞅知道，是毒发作了。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瓶子，丢给温暖暖：“吃了。”

　　温暖暖接过小瓶子，一脸懵逼。

　　施鞅剑眉一扬：“怎么？怕我下毒？”

　　温暖暖慌忙摇头，急急道：“不，没有。”

　　猛然想到，先前她吃的那颗毒药。公子说，待他伤好了，就会给她解药的。

　　便大着胆子，道：“公子，我的解药。”

　　施鞅看了温暖暖一会，道：“这就是解药。”

　　这当然不是解药，这瓶子里的，只是能遏制温暖暖体内的毒发的药，也只是抑制而已。

　　温暖暖感激一笑，丝毫没有怀疑，打开瓶子，倒出一粒，她闻了一下，闻出了几样有益身体的药材。一仰头，将药丸吃下去了。

　　药丸一入口，腹中痛感就消失了。

　　施鞅眼眸微勾，很大方：“这药丸都送你了，以后再痛，可用。”

　　温暖暖心一紧：“怎……怎还会痛？不是解毒了吗？”

　　施鞅心中嗤笑，面上却温和解释道：“这药是好东西，可滋补身体，看你这般瘦，多吃些，于你有用。”

　　温暖暖感动极了，想了想，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施鞅：“公子也吃，公子受伤了需要滋补。”

　　施鞅眸色一顿：“这药丸于我无用。”

　　温暖暖收回手，小心地将药丸放进瓶子里，感激地一笑：“谢谢公子。”

　　心下想着，这药丸对公子的身体无用，那她待会出府一趟，给公子买一些治疗伤病的药材回来。

　　她幼时，曾背过一些药方，正巧有治疗伤病的。

　　*

　　秋风萧瑟，树梢枯黄的叶片，打着璇儿飘落。

　　温暖暖偷偷去了住的屋子一趟，拿出她攒的的钱，打开袋子算了下，只有五十贯，也不知道够不够买药。

　　温暖暖心里发愁。

　　突然，额头一痛，随后听到一阵熟悉的大笑。

　　“真是笨，连躲都不会躲。”

　　一颗梧桐树下，七八岁的男童，一身明色锦绣裘皮袄，梳着两只小羊角，干净白嫩的小脸上，扬着得意嫌弃。

　　手上拿着一个弹弓，那金色的弹丸，打在温暖暖额头，又弹到地上，滚了几圈，没入了不远处枯黄的草堆里。

　　温乐乐指着温暖暖大声喝问：“说！是不是你把我姐姐给吓病了。”

　　上午时，温情情尖叫着疯了般从荒院跑回来，嘴里喊着：有鬼。

　　他母亲吓得，要去请法师，说是大伯家的鬼魂回来了。

　　温乐乐嗤之以鼻，女子就是胆子太小了。

　　温情情吓病了？

　　“喂，去把弹丸找来。”温乐乐趾高气昂，一点也没有对堂姐的尊重。

　　温暖暖心中懊悔，出来的不是时候，竟碰上了这个煞星。

　　温乐乐是二婶的掌心宝，向来肆意妄为惯了。

　　默默地走过去，弯腰认真地在脏乱的枯草堆里翻找。终于找到了，那拇指大小的黄金弹丸，递过去。

　　“脏死了！”

　　温乐乐嫌弃地瞧了一眼温暖暖脏兮兮的小手，及她身上单薄的，打了一层一层补丁的旧衣。

　　在看到温暖暖右手上的包袱后。

　　他一把夺过。

　　“你是不是偷了我家东西，想逃跑？”

　　他昨夜偷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京都本家派人来，就是为带走温暖暖。千万不可出现差错，得罪了本家。在本家的人来之前，要看牢温暖暖，不能让她离开温府。

　　温乐乐年纪小，不懂事情原委。但不能让温暖暖离开温府，否则他家就有大麻烦。

　　这话，温乐乐是听懂了的。

　　温乐乐不善地瞪了温暖暖一眼，这个坏女人，竟然想陷害他家，想逃跑，哼！有他温乐乐在，才不会让她奸计得逞。

　　几下抖开包袱，是一件淡粉色的女式旧衣，再无其他。

　　温乐乐知道自己搞错了，但他肯定不会承认，便死鸭子嘴硬，撇嘴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鬼。”

　　温暖暖低着头当没听到，她只紧紧攥着那小小的黄金弹丸，她终于有钱了，可以给公子买药了。

　　这时，管家温喜带着两个婆子，急步过来了，见温乐乐拿着一件女式衣裙。

　　先是一愣，很快便明了。

　　笑着哄道：“哎呀，我的小祖宗，这衣裙可是大小姐，要穿去见贵客的。本家的人已到门口了，夫人让大小姐赶紧过去。小祖宗，你快点把衣服还给大小姐。我去给你拿别的玩具玩，好不好？”

　　在温府，温乐乐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只有他抢别人的东西，哪能容忍别人从他手上拿出去的。虽然这东西不是他的，他也是索然无味。

　　但温喜这么一说，温乐乐瞬间逆反了。

　　“不要，我就要玩这个。”说完，拿着那衣服，挥舞着，风一样的跑了，跑前还顽皮地朝管家做鬼脸。

　　温喜急得不行，他自然不敢说温乐乐，便把气全撒在了一旁的温暖暖身上。

　　“大小姐，你怎么能把这衣裙给小少爷玩呢？这是夫人吩咐特地为你赶制的，大小姐不说心存感激，竟还……要是耽误了大事，夫人怪罪下来，你可担不起。”

　　其实温乐乐是什么性子，温喜是知道的。只是温府的小祖宗是不可能有错的，所以错的只能是温暖暖。将锅扣到她身上。一旦高氏怪罪下来，温喜才可以推脱责任。

　　更何况，一介孤女而已，寄人篱下。无枝可依，是谁都可以揉搓捏圆的。

　　温暖暖乖顺地低着头，任温喜骂，一声不哼，只紧紧攥着手心里黄金弹丸。

　　坚硬的弹丸，硌着肉，生痛！

　　温喜不悦道：“大小姐先回屋子等着，我马上去拿件新衣送来。”说完，给身后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便匆匆快步走了。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穿着花褂子的，对温暖暖道：“大小姐，老婆子送你回屋。”虽是称大小姐，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恭敬之意，甚至还有强烈的逼迫。

　　温暖暖乖巧点头。

　　在两个婆子的陪同下，默默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

　　一路上，温暖暖想像上次那般故技重施，逃跑。然而，这两婆子，却丝毫不给机会，那个花褂子婆子，更是一路上都紧紧攥住温暖暖的手臂。

　　温暖暖急得不行。

　　直到到了她居住的屋子，那婆子才松开手，将温暖暖往屋里一推，随后，关上门。

　　温暖暖绝望地坐在地上，她以为这一世，她终于拨开云雾见天日，谁知，她还是回到了原路，还是被关进了这屋子里。

　　难道，这就是命？即使重来一次，也只是重复前世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