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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091章 猞猁与九尾狐 ...


  •   醉卧不夜城,酒慰寒心人。

      崔子懿看着愁眉不展,一直闷酒灌肠、枕曲买醉的秦恪,忍不住道:“这是发生天大的事了?”

      秦恪脑中含混,李绥绥的话他对崔子懿开不了口,提着酒坛猛灌,几番思量才道:“你知道猞猁么?”

      崔子懿一脸丈二和尚,只默默地将他手里的酒坛子按下,劝慰道:“纵是猞猁惹了你,你这般喝法也不行,有什么不痛快你说,我给你拿主意。”

      秦恪眼眸晕上几分微醺,干笑两声,道:“猞猁啊,其型娇小,看上去人畜无害,又常为狼群所欺,生存条件恶劣,可成年后反倒会攻击狼,这猞猁极为隐忍,为了狩猎会夜以继日蛰伏在暗处,其狡猾又谨慎,还会专挑幼狼袭击。”

      崔子懿心中一动,便知他意有所指,只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秦恪又灌下一大口酒,狠狠将酒坛磕在桌上:“你知道山海经中的九尾狐么,其原型就是猞猁,九尾狐擅蛊魅,性奸诈,勾人心魄食人骨髓。”

      崔子懿头有些大,怎的又从猞猁扯到了九尾狐?

      秦恪似喃喃自语:“苏白狐魅祸纣王乱政灭商,纯狐氏通奸寒浞谋杀亲夫,狐者妖邪,魅惑四方,呵,却有人妄想将其豢养,真是自不量力。”

      崔子懿恍然:“你这是……被狐狸咬了?”

      秦恪闭了闭眼:“何止。”

      能让秦恪将其比作猞猁比作九尾狐,还能将他气成这样的,也无二人了。崔子懿神情微微肃然,上回与李绥绥的对弈,让他对着这以艳名昭著的女人终于又回到了当初李三岁时期的认知。

      这份认知,让他搁下手中的扇子,颇为正色地道:“那我就要好好与你说道,首先,你不能以偏概全,就说九尾狐吧,真考究起来,它最开始是被视作祥瑞之兽,涂山歌中‘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子家室,乃都攸昌’,说大禹娶涂山九尾,九尾助其谋业,降福于涂山,这是颂它;西晋郭璞也曾言其‘太平则出而为瑞’,这是赞它,诗经中的‘有狐绥绥’,其狐也被誉为爱情的象征。非要说九尾妖媚食人,那只是后世人将其妖化而已。”

      “那是你不知她。”秦恪饮下一口酒,面上嘲意更甚,“多漂亮一张皮,呵,青竹蛇黄蜂尾,不及她半分狠毒叵测。”

      崔子懿幽幽叹道:“我早说过,你们并非良配,她非池中物,你非要以常相待。如今,一吵起来,你便恼恨至此,未来日子还长着呢……”

      “未来?”秦恪冷笑两声,“她怕从未想过未来,如今……等着与我和离呢。”

      “如此严重?”崔子懿张口咋舌,心中百转千回,能让他们闹到这地步,必然是发生了大事,而眼前最大的事,莫过于如今还被传三过四的秦贾两家之丑事,李绥绥插手之事他不清楚秦恪知否,只试探道:“到底是为何事?”

      秦恪沉默着,脸庞盛着薄怒,心浮气躁地连灌数口,越喝心情越寥寥,隔了好大一会,他才道:“我父亲所为,你心中可怨我?”

      见他终于说出口,崔子懿反倒松了一口气,缓缓为自己斟满一杯,轻抿着,平心静气地道:“若是为这事,你大可不必烦心,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我确然心中愤恨,风流债,父债不子还,我不怪你。”

      秦恪唇角微苦,沉吟半晌才道:“如果她是你呢?”

      崔子懿微怔,想起李绥绥曾对他说:就如他父亲犯下的错,你不会去怪罪他一样。于是道:“若她是我,她想来比我分得清,如何又会迁怒于你。”

      秦恪心中暗叹:那是因为你父亲虽丢了脸面,却没有实际的伤害,而如李绥绥所说,若他父亲害了俞家,又是那与俞娘娘私通之人,因果却落在了李绥绥身上,那这恨……就难说了。

      他看着面前的酒坛子,茫然若失,他记得李绥绥在烈日之下,挥汗如雨地耍着红缨枪的样子,那张饱涨红润的脸颊似一颗熟透的红果,秦邈笑言:三哥儿混了两年军营,可敢与之一比。

      他下巴扬天,满嘴不屑:我何如会同一个黄毛丫头交手。

      李绥绥一杆长.枪飞踢过来,叉腰瞪眼:狂口小儿,乳臭未干,你要是打不过我,就四脚朝天围着宫墙爬一圈。

      他当时未曾想,四脚朝天要怎么爬?然后就与李绥绥打了起来。

      那时他十一岁,心气高,一味求胜不余遗力,结果都不用想,七岁的李绥绥哪是他的对手,他没来得及奚落,没来得及让她自罚,官家就疾步上前将其抱起,一面拍着她满身尘泥,一面好生心疼安慰:不恼不恼,回头爹爹给你寻更好的师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回再战便是。

      李绥绥皱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这场我输了,但我并没有败,三弟弟,等我十一岁的时候,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近四岁的臭屁小孩叫三弟弟,他当时气得差点跳脚,这还没嫁给他二哥就叫上弟弟了!官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冲他摇头暗示。

      他当时觉得官家太过护犊子,宠成这样,以后难说是天之娇女还是混世魔王。他随意的腹黑,却不想几年后的天之娇女会喝得烂醉,提着一杆长.枪,杀人放火,成了真正的混世魔王。

      记忆还那样清晰,让人唏嘘。

      神思遐迩间,听见外间走廊一阵嘈杂之音。伴随着女人尖厉地痛呼声,一道粗狂的男声炸响:“他娘的,就这货色还敢称丹阙楼第一美人,还惺惺作态不让老子碰……”

      男人粗粝的嗓音辨识度太高,加之浓重的西夏腔,秦恪立刻了然,那是元赫扬无疑,至于那惨叫声当属温沵沵。

      秦恪皱了皱眉,起身去查探。走廊上,温沵沵衣衫不整被元赫扬拽着头发,拖离了十几步远,男人还在骂骂咧咧 :“老子当你是什么清纯玉女,他娘的,也不过一残花败柳……”

      他骂声还在继续,又一脚将温沵沵踢进了雅间,最有意思的是,这雅间在走廊尽头,再越过飞桥就是藏桃阁了。

      秦恪酒意冲头,眼中戾气腾升,抬脚就跟了上去,直想着如何教训这个野人一番,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间元赫扬的暴怒之声传来:“他娘的,人还给你!你不是说她京都第一歌喉么!在床上就只会哭嚎!扫兴!”

      这是典型的吃干抹净还来抱怨一通,里间的人训斥着:“叫你给贵人唱歌,你哭是几个意思真当自己是有身段的清倌伶人了?”

      这道声音是九皇子的,秦恪跨出的脚收了回来。

      温沵沵抽泣不止,胡乱地将衣衫拢紧,眼中的委屈,不甘,愤恨,让元赫扬更为不爽,一脚就猛踹到了温沵沵脑袋上,可怜的姑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活活晕了过去。可想这蛮牛何其大力。

      九皇子见此不免心中惴惴,到底温沵沵的色相已不可多得,这蛮牛竟毫不怜香惜玉。

      伤了人的元赫扬怒意未消,直瞪着九皇子恶声恶气地道:“你就这么打发本王子了?说好的人呢?你不是说她常来丹阙楼么?人呢?现在谈判结束了,原来说好的进项直削一半!现在连人也交不出!你耍我呢?老子白在这陪你玩呢!”

      九皇子惊耳骇目,忙不迭摆着手让他小声点:“十三王子息怒,这不想了办法逼她出来,结果……咳,你别急别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咱们……”

      “老子不想吃你娘的豆腐!”元赫扬豹头环眼、怒不可遏,“老子只要永乐公主!管你怎么把人弄出来,反正再几日老子就回西夏,你要是再交不出人,别怪我不给太子颜面,此前的合作就别提!他哪日登基,我西夏哪日来犯!”

      九皇子被他前一句气得七窍生烟,他好歹也是一皇子啊,竟被人指着鼻子骂,又被他后一句吓得大惊失色,他捂着胸口重重吸了几口气,勉强按住狂跳的小心脏,和和气气地道:“别,别冲动啊,为个女人犯不着是不是……”

      元赫扬闻言,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瞬间竖起,咬牙切齿道:“原本老子是没奢望,是你他娘非夸下海口要将人送来,如今出尔反尔,还怪起本王子了!”

      九皇子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狠狠砸了一脚,当下对江咏城办事能力心有不快,又只能诚惶诚恐地应付:“是是是,十三王子还请稍安勿躁,既答应必然不会反悔,这不还有几日么,十三王子还请耐心些……我再去想想办法便是。”

      元赫扬气闷不已,一点颜面都没给九皇子留:“那你还愣着干嘛!”

      九皇子一懵,疙疙瘩瘩地回着:“哦,哦,那我现在就去……”

      他还一脑浆糊就出了会客厅,后知后觉自己被人当个下人呼来唤去,郁闷上脸,他气得狠狠踢了栏杆几脚,气急败坏地往楼下走,还没走两步,脚下不知踩着了什么,脚脖子一崴,跟着就失去重心,心烦意乱地九皇子还没来得及把住扶手,人就往前栽去,空咙哐啷,囫囵打滚,直撞到转折的栏杆上才停住,如此,也是摔了个四脚朝天,哼唧不已,惊得楼下看客们纷纷伸长脖子瞧热闹,吓得小厮管事急急奔来慰问相扶。

      眼明心亮的刘管事飞快地瞥见滚在一旁的酒杯,默不作声将其收入袖囊,目光往楼上一扫,看见那抹隐入厢房内的身影,心中暗叹:怎的连自家场子都砸?

      而另一边会客厅的元赫扬也闻着热闹跑出来看,看着那摔得半天起不来的九皇子,忍不住放声大笑,心里忽然又畅快起来。

      元赫扬的迷天色胆让秦恪心中暴躁,他闷了一口酒,心里暗忖着如何收拾这野人,见证了秦恪阴人使绊子全过程的崔子懿,此时悬心不已,还未指摘两句,松隐就敲门而入,拱手就道:“柏明差人来禀,公主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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