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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174章 汤菀秋 ...

  •   上回齐衍手刃江咏城,且欲与李绥绥同归于尽,晓得他恨她入骨,再相见,气氛说不出的窘迫。

      舆内宽敞,齐衍上车后便安静拘于稍远角落,春衫薄,一袭宽松山岚水色如烟云罩身,却藏不住愈发消瘦的身躯。

      李绥绥沉默注视,手中捏着薄胎白瓷,维持着一副观自在的淡定模样。
      下一瞬,他缓缓摘下帷帽,熟悉音容浮眼际,李绥绥心口被什么抓挠一下。

      “可还像?”齐衍问,难能可贵他面带浅笑,呈出友善。

      那张画像笼统,仅观凤一羽还原本尊几乎不可能,不过齐衍气质温润,妆容稍作修饰,冠髻衣着刻意靠拢,故而又添几分儒雅清贵。
      像,不说十分,亦相差无几。

      李绥绥视线移到杯盏,极轻地“嗯”了一声。

      齐衍又问:“不如贵人在说说,行止还该注意些什么。”
      口吻谦逊,唇角依旧挂着一抹笑,温柔得皮里皮外入戏至深。

      李绥绥心中酝酿少倾,搁盏正色道:“你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若早些察觉……”

      “贵人不必介怀,我已想通,原本就不该迁怒于你。”他打断她,又是歉疚一笑,“说来还是齐衍鲁莽,幸而未酿成大错,此事再不提可好?”

      存来已久的歉意,便被轻描淡写释恩仇,李绥绥忽然不知说什么,齐衍亦不主动攀话,只一副端立而坐,微笑恭听状。

      李绥绥心头微叹,只好问他:“送你离京,为何不走?”
      他回答得颇圆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许是等着今朝为贵人所用。”

      “你既不想说,那我便不问,有一物正好要送你。”说罢,李绥绥取出莲花簪递去,又简单释意用法。

      齐衍垂目端详,须臾看向李绥绥,笑意略深:“贵人美意,衍定不辜负,还有劳贵人将之簪入冠中。”

      李绥绥尚未开口,他已从容起身在她身侧落座,遂将簪子递回。

      就算二人曾有零星暧昧,但那星星之火早在齐衍家破人亡时凉透。那么他这般作态,虚与委蛇,必有所图。了无牵挂的亡命徒,还有什么可图?

      李绥绥捏着簪子,目色探究。

      齐衍清眸流盼间具是情意婉转的暖意,可瞬息间便暗淡,笑意苍凉:“莲寓圣洁善美,可下有青污泥,上有红尘扑,哪来那么多濯清涟而不妖,物性犹如此,人事亦宜然,贵人送此簪,是否亦是此般看我?”

      “防身之物,不必过分解读。”未想他如此敏感,李绥绥于是抬手,他配合伏低身姿,微微埋首,李绥绥扶住白玉冠,仔细将簪子从中穿过,并稍作解释,“江家没寻着凶手不会善了,你能离京暂避最好,近日北疆有乱,京都内外会戒严,尽快南下是不错的选择。”

      “我不想回南屏坞,也不愿南下。”齐衍却果断拒绝,忽又道,“那日,无意听见陈建舟和月溶说起一些事,虽不知贵人与秦相有何恩怨……但,贵人想要他的命是么?”他突然抬头,相隔极近,纵然李绥绥避得快,也未能躲过喷薄在颈边的呼吸。

      “与你无关。”

      “我可以帮你。”

      她让一寸,他逼近一寸,神情无暧昧,更似在鬼祟什么惊天阴谋,声音低低的,听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丝蛊惑,“就像杀掉江咏城那样,你可以置身事外,驸马也不会怪你……你,在乎他对不对。”

      贪欢一晌已折煞人,怎敢说在乎。
      她有些许不悦,眼眯成线,歪头瞥他一眼:“别胡说,事情不是……”

      “不是?”
      他故意曲解,无任何先兆,突地朝那话音未完而微张的檀口吻去,快得她猝不及防,模糊的轻呼瞬息被吞没。

      搞暧昧李绥绥是装腔作势,勉强不负人美心浪之虚名,可论动真格,秦恪能甩她绕城墙转几圈。

      初见齐衍,她亦仗酒耍流氓,仅也是蜻蜓点水。
      真乃天道好轮回。

      现下她整个人先是一哆嗦,接着仓仓惶惶想合上嘴,齐衍却捧着她的脸再次吻开丹唇,他指节枯长,极尽掌控的力道将桃腮掐出深印,逼入唇齿的却是乱离缠绵,温柔地唐突着。

      “不在乎更好,那贵人将我藏在身边吧。”慌促的呼吸交融,齐衍声线含混暗昧,杂着恳切、希冀。

      李绥绥脑子里有什么后知后觉炸开,气性来势汹汹,大力将人推开些许,反掌便掴下去。

      齐衍瞬息无声,沉默凝视眼前人,她长眉深蹙,浓黑的瞳仁中分明是肃杀、是戒备,即便是对着这张脸。他曲指成拳落在发麻的心口,似是特别受伤,跟着又朝一侧挪开,拉开距离。

      “你若有事未了,尽可开口,我愿竭力相助,大可不必曲意逢迎……”李绥绥心头堵得慌,辞气又硬又森冷,“若你不讲,那今日之后,我便着人送你南下。”

      他喉结滑动,恍惚有“嗯”了一下,却垂首敛眸,默默整理帷帽重新扣上,再无话。

      不久后,李绥绥明白他今日意图,也只遗憾当时没将他的嘴硬撬开,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齐衍算,秦仕廉算,目下北狄也算。

      可一夜未眠的李绥绥满怀肝火,又如何未卜先知,她一路眉眼耷拉至秦相府,门房观其脸色不敢触霉头,只笑脸奉承,任她领着一众宫人大摇大摆入府,目送人不见影,彼此暗递眼色,立马兵分二路,一路朝外奔找秦楷,一路入后院通报丞相夫人。

      彼时,秦楷正准备去明德别苑接秦仕廉,与李绥绥不过前后脚的蹉跎,打马过街心,恰逢秦恪,秦恪昨日离宫便去往万寿山,连夜处理交接,又披星戴月返程,吃了满腹尘灰还没来得及沐浴换服。

      二人马头一东一北,相距不过半丈,秦楷目中的不满一清二楚,秦恪半路接到消息,现在亦反应过来,于是问:“大哥是要去明德别苑?那一起。”

      “一起?可我瞧你这方向,应是朝禁中去。”秦楷脸色阴沉,语意严厉带嘲,“你满脑是那倾国倾城的永乐公主,日日打勤献趣讨欢心,竟腾得出空闲去接你父亲?”

      “两码事,别混为一谈。”秦恪神情清平如水,回则淡淡。

      “她侜张为幻,卖恶于人也是两码事?你到底是猪油蒙了心,还是在装聋作哑?”秦楷不知李绥绥下招被秦恪拆解,只道他为了个女人无动于衷,等同背叛,故而说得极不客气。

      秦恪现在里外不是人,心态仅靠涵养撑,见他不吭声,秦楷眉头一皱,冷笑道:“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等着吧,别以为她仗着身份便可胡作非为。”

      他抖开缰绳欲离去,却闻秦恪回敬:“父亲既无事,其他心思,奉劝大哥别动。”

      听得此言,秦楷连日的抱愤轰然炸开,怒目似鞭,狠狠剜向他,疾言遽色道:“若非目下事态紧急,父亲不知还会受制多久,而今能回来却清白未还!一篮鸡蛋,哼,古往今来,哪位臣子遭一篮鸡蛋羞辱至此!还落得满城议论笑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她一身荒唐本事,也就你当宝!”

      他正数落得杀气腾腾,吓得追来的门房忽生明哲保身之心。
      ——李绥绥是山狸子进寨,无事不来,他不得不报;可人家又是相府媳妇,回府乃天经地义,别说大公子此刻凶神恶煞,便是当着三公子说,让他以为他们把李绥绥当外人,一样不讨好。

      想通这层关键,门房前趋一步,凑近秦楷亲随耳语一番便立刻撤退。

      ——

      李绥绥穿过垂花门时,脚下陡然趔趄,水雀眼疾手快将她扶稳,白着脸颇紧张:“殿下看路啊!”

      她摆手,让他们在门口等,便同齐衍朝院中而去,走出两步,又下意识回头,方才磕脚的地方,别说石子,平滑的石板拼接得严丝合缝,连棵杂草都钻不出来。
      她摇头暗道是自己太疲惫。

      园中的老榕树正值新老叶片更替,早屯出厚积之势,哪还见什么杂扫,连香茗亦不见踪影。

      李绥绥心头便明了,曹荀月赶不走汤菀秋,便要她自生自灭,一个拖字诀,杀人不见血,还给自己留退路。

      而床榻上的女人面颊灰败无生气,额头裹着厚纱尚有些许肿胀,李绥绥喊了两声,没回应,不禁怀疑汤菀秋早无温度。

      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她猝然退后半步。
      齐衍察觉她心神不宁,便摘掉帷帽步至床畔坐下,又轻轻拉住榻沿形同枯槁的手,张口喊了声:“阿娘。”

      顺其自然得毫无心理障碍,李绥绥瞳孔骤缩,心思无稽,紧紧盯着那张侧颜瞧。

      却道“母子情深”,一声“阿娘”摧枯拉朽,汤菀秋眼皮动了动竟缓缓睁开,甫见齐衍不免迷糊,出神少倾目色渐渐愕然,嘴里恍惚呢喃着“二哥儿”,旋即神情涌现狂喜、兴奋,上下唇碰颤张歙数次甫发出声来:“二哥儿,是二哥儿吗?”

      齐衍温柔抚着她额头,低声回应,“是我,阿娘头可还疼?”

      汤菀秋不知从哪迸发精气神,双手并用慌乱捉着他的手,惊疑着连唤数声,齐衍颔首,耐心皆应,又笑道:“阿娘不认得儿子了?”

      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的女人,是太难以置信,遂摸向他面颊,踏实有温度的触感令她泪水顷刻决堤,她挣扎起身,被齐衍引入怀中那一刻,她是母亲,亦是三岁孩童,“哇”地大放悲声,心防崩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子团聚的戏码本为给汤菀秋一线希望,莫名的,这样欺骗的过程,李绥绥找不到适宜的心态看下去,直退到厢房门口,勉强透过一丝气。

      待汤菀秋情绪稍缓和,齐衍照计划提出带她出外云游,然汤菀秋犹豫摆首,大抵内心挣扎得厉害,室内凉爽,鼻尖竟有汗意:“阿娘因生我殒命,爹爹独自将我拉扯大不容易……欸,你外祖身子羸弱,全仰仗汤药续命,竟是些个丹参、鹿茸、海马名贵的,你晓得你舅舅那人四肢不勤,哪里挣得来汤药钱?他们离不得我,离不开我……说什么云游,二哥儿讲得哪门子浑话……”

      若非她将汤家近况抛诸云外,凭此般清晰口齿,根本瞧不出精神异状。

      齐衍轻拍她背脊,不急不躁张口安抚:“阿娘宽心,这些儿子已做安排,在城外给外祖置办了处三进三出的院落,极是敞亮清静,还请了好几位踏实细心的厮儿照顾,舅舅也不用你操心,我张罗了间茶楼,他作甩手掌柜,省心又安闲……”

      说得煞有其事比真得还真,李绥绥不禁再次侧目。

      汤菀秋泪水涟涟,又破涕为笑,迭声问:“真的?买在哪里了?”
      齐衍继续哄着:“阿娘莫急,现在出城,你亲自去看看便是。”

      如此,汤菀秋深信不疑,抹去泪痕欢喜答应,再无后顾便迫不及待下床收拾行装,齐衍墩身拾起榻边绣鞋替她穿:“不用收拾,阿娘缺什么,以后添置新的即可。”

      其实也无甚可拾缀,汤菀秋乖巧点头:“都依二哥儿的。”

      李绥绥将将长舒一口气,忽又闻汤菀秋低呼:“啊,不成,还有件东西需得带走,我,放哪了?我,我怎给忘了……”

      齐衍问:“什么东西?我帮阿娘找。”

      汤菀秋情绪复又激烈,急急四下环顾,目光撞见李绥绥又飞快躲闪,半分不愿好奇她为何在此,她扬手乱指,齐衍亦好脾气任凭使唤,几乎翻遍妆奁、箱柜,并未找到什么珍奇之物,汤菀秋捂额苦苦冥思,倏然间福至心灵,转顾床榻朝下指:“床板后,二哥儿去摸摸床板后。”

      何物藏得如此走心?连李绥绥好奇心都被勾起。

      床架离地间隙不大,无法探身,齐衍费劲瞎摸好一阵,指尖触感才生变,遂将之扯出,只是一封信,信封已脏旧,里内薄如无物,齐衍拂掉灰尘,不见启封词,于是问:“这是什么?”

      汤菀秋眼神复杂,怅惘、悻然甚至掺杂丝许抗拒,她没有伸手拿的意思,只直勾勾盯着他的手,声音轻极,似怕隔墙有耳:“阿娘好生保管着呢,没看。”

      齐衍瞧着早已破败的泥封,啼笑皆非。

      汤菀秋满是尴尬,立马捂着嘴解释:“阿娘嘴巴严,什么也没说,谁也没说,真的。”

      “谁的信?”李绥绥见疑,仅朝内迈近一步,便刺激得汤菀秋撞鬼般哇哇惊叫,她担心引来太多人齐衍不好脱身,只得暂压好奇,郁在原地。

      齐衍则入戏至深不能自拔,竟还配合汤菀秋,笑言:“真的?那儿子可要好生检查一下。”

      “自然。”汤菀秋颠三倒四,竟骄傲开来,“阿娘藏物谁都找不着,小时候阿娘最擅藏猫,有回我躲橱柜,他们找了一整个下午,我都犯困睡着了,还是被饿醒的呢……”

      她转而又沉湎于回忆,絮叨起幼年之事,汤菀秋的快乐基于心智单纯,从不质疑别人是找不着,还是根本没找。

      齐衍倾耳聆听,面孔保持着微笑亦不戳破,长指不紧不慢抽出内容,信笺仅两页,初时他耐心一字一句,可很快,阅读速度递增,最后几乎一目十行。

      李绥绥看不见他表情,于是闷声问:“写的什么?”

      “抄写的经文而已。”他头也不抬答得飞快,可遏制不住生颤的手已将他出卖。

      李绥绥忍不住又进一步,朝他伸手:“给我。”

      “你出去,你走。”汤菀秋被她那一步吓坏,仍想护犊,于是展开胳膊挡在齐衍身前,鼓起勇气直面她,幽怨横生道,“你就是个害人精,别再靠近二哥儿了,赶紧走……”

      李绥绥眼神霍然转厉,耐心耗至此,已按捺不住去抢,却闻身后水雀的声音传来:“殿下好了么?秦楷回府了。”

      她旋即顿住,但见齐衍飞快将信折好收起,连帷帽都顾不得拿,仅匆匆朝汤菀秋说:“我不能让大哥看见,阿娘随公主出府,我在外面等你。”话音未落便阔步朝外走。

      事急从权,李绥绥不好多耽搁:“你先跟水雀从角门走,外面有接应,信给我……”

      “给我”二字,被肝肠痛断的哭喊声淹没,是汤菀秋终于恍过神,嚎啕着便朝齐衍扑去,“二哥儿别走,你要去哪里,别离开阿娘,求你别走……”

      恐她拖累齐衍,李绥绥侧身让道,他头颅低垂,错身而过,那张面孔死白,是以眼中的猩红无处遁形,与秦邈临死前推开她的神情吻合得惊人。

      她蓦地脑中一白,僵在半空的手无觉划过他袖袍。
      同是春风般的人,亦同样会无情冷漠,任由汤菀秋绊足门槛,坠跌于地,哭欲椎心泣血,他大步流星,走得头也不回。

      作何挽留亦无济于事,汤菀秋恍如大梦一场,难分梦境现实,她委屈难抑,伏地啜泣:“你也看见了对不对,你方才也看见了二哥儿对不对,他……他不是死了么,为什么……为什么……”

      李绥绥扶着门楞竭力淡定,然声音轻得发飘:“二哥儿没死,他在外面等我们,你随我走,我们去找他……”

      汤菀秋突地咯咯笑,似听见天大的笑话,笑得苦涩带嘲:“你的心肝去哪了?怎么那么坏,蒙谁骗谁呢,二哥儿早没了,我的孩子早没了,你骗不了我……”

      她思绪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与她瞎耗几年算白搭,根本无法预判下一刻是哭是笑。

      “来人。”李绥绥神思不属,无闲情与疯子扯淡,一壁朝院子去,一壁欲让人将之强行带走。

      可身后的人笑话她:“你难不成还想去追?他朝阴司地府走,活人如何追?可别做痴心妄想。”见李绥绥无反应,她竟慢慢坐直,吃吃又笑,“不过你可以去死啊,不对,你怕,你贪生怕死,不然该自戕的人是你。”

      李绥绥脚步霎时收住,齿列硬咬住岌岌可危的怒意,腹中小孩狠狠蹬来两脚,她只好吸着气,淡淡道:“有话留着出去说,今日……”

      “我哪儿也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将我哄出去扔河里!”

      偏生齐衍的出现令汤菀秋旋得旋失饱受刺激,孱弱病躯喘气艰难,她却不住口,死死盯着她背影又骂起来:“你这腌臜贱蹄早该死了,你怎么有脸苟活,活着,我儿子如何自处……哈,哈哈,那他还不如去死,眼不见为净,干干净净,干干净净好……”

      一字一句如石弹,狠狠砸痛李绥绥僵直的背脊,院中枯叶大把大把地掉,风急碎人肠,寸寸没顶的窒息感令她忘记反驳。

      大约觉得李绥绥任笑任骂难能可贵,汤菀秋癫狂的神情复又落寞无趣,轻嚷嘀咕着什么,李绥绥听不真切,仅依稀字眼撞在耳膜生疼。

      “……你且敢活,他如何不及你……他是个傻子,而你,你也是可怜……”

      为何说她可怜。

      汤菀秋似是什么都没说,又仿佛已告诉她一切。

      跌落的叶片悄无声息碰到李绥绥额头,她微微抬眸,眼中充着红丝,唇口张合问不出一个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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