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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坚持的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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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书册上最初的记载,皇帝楚秦会在不久后意外离世。
顾妃在沈羿的帮助下,压住蠢蠢欲动的王爷们,生下遗腹子,成功成为太后,成功掌政二十余年。
这位顾妃,就是顾家大房之女,顾媛。
按书上所说,顾家代表顾太后向沈羿求助成功,沈羿出入后宫如入无人之境,与顾太后情意绵绵各取所需。
顾媛是要借沈羿的权势坐稳太后之位,而沈羿则是看中了顾媛与顾曦极为相似的脸。
“大将军沈羿位及相父,回顾过往,最为念念不忘的,是早亡的原配顾氏,待得繁华落幕,方知佳人已逝,追悔不及。多年来收美无数,皆不及顾妃相似,顾妃解衣相求,扫榻相迎,一颦一笑皆似顾氏再世……”
每每想到这一段,顾曦就觉得如咽了脏物一般恶心。
她自幼随着父母学的是礼义廉耻,读的是圣人之言,性子再软,也断做不来这等事。
楚秦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正了正神色,“顾……顾氏,大将军这次军功不菲,只为求一道圣旨。你可知他求的是什么?”
她也调整过来,“朝堂之事,妾身不懂,不敢过问,更不敢置喙。但妾身也想向陛下求一道旨意。”
楚秦一时间不确定她这是一点不关心还是已经猜到了沈羿所求,亦或是她当真天真地以为男人之间谈论的就是国事。
他盯着她半晌,瞳仁缓缓转深,“你所求,何事?”
顾曦想了想,自己对楚秦知之甚少,唯一的牵扯是她出嫁那日顾媛入宫为后,当夜他下诏让沈羿即刻带兵出征,第二日顾媛由皇后成了顾妃。
当时,她自顾不暇,等空出心神来,已经无人敢论及此事。
这般想来,当是个铁腕之君。
顾媛虽由皇后成了顾妃,却一直独霸后宫,可见也是真得他心的。
顾曦开山见山,“请陛下看在臣妾与顾妃同宗的份儿上,赐臣妾与大将军和离。”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周围都变压抑了。
也不知哪里惹得了皇帝不高兴,吓得她都不敢大声呼吸了。
好在,只一会儿,楚秦就收了骇人的气息,“一定要和离?”
顾曦面颊发烫,心跳如擂:来了,来了,书里写的那段来了。
以她的性子,听到这种似带着恐吓的语气,必是不敢说一定要和离的。但她先看了书,不甘就此又回到原点,仰起头,坚定地道:“是。”
“哪怕他为你请封诰命,你也要和离?”
顾曦错愕一瞬,依旧坚定,“是。”
“哪怕他改了主意,再不提娶平妻之事?”
楚秦的第三个问题紧接而至,顾曦依旧答“是”,“木已成舟,心已远离,日后如何,亦不能改。妾身如今只求一个结果,给自己错付的三年一个交待。”
“那你日后再嫁,丈夫再纳妾,你还要和离?”陈然突然开口,好似好奇一般,“顾夫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难道你要每次都求到陛下面前来不成?”
楚秦横眼向他。
他弯下腰,硬着头皮把话问完,对楚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楚秦冷哼一声,倒也好奇起顾曦的答案,“若你只是一时冲动,他日后悔又当如何?”
“不是一时冲动。”顾曦被哼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觉得十有八.九是不成了,苦笑道:“日后如何,臣妾不得而知,但若不能与沈羿和离,臣妾宁求一死。”
“夫人……”沈羿从柱后转出,痛苦地道,“你为何如此坚决?我虽让她为平妻,却也为你求了诰命。日后你与我母亲平级,纵是她也不好再让你为难的。你这么温柔善良,为什么就不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往后你在府中独大,难道比不过别家?”
到了这个地步,她若再求和离,也成了她的不是,她不识大体,不温柔不善良,不能体谅夫妻。
她阖了阖眼,将头重重磕在磨得光亮的地面上,额上顿时青紫一片,在白嫩如乳的肌肤衬托下,显得和格外可怖,“臣妾求陛下赐死。”
楚秦上身绷紧前倾,按在龙座上的手背青筋直跳,只有拉着他手肘的陈然能看到他已经半站起身。
他笑着将一只瓷瓶丢到顾曦面前,这样一来,他略有异常的举止就显得合情合理了,“穿肠毒.药,吃下去,没有痛苦。朕也就下旨赐你们和离。”
“陛下!”
“沈大将军。”楚秦呵止沈羿,“顾曦性子刚烈,不让她死,就得许你们和离。你选哪样?”
沈羿噎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总觉得好像不论顾曦是活着还是死,他们都得和离。
反应的这一瞬,顾曦已经毫不犹豫地将瓷瓶里的药全倒入嘴中。
她心存死志之强,让殿中之人震惊得忘了呼吸,她却如释重负般笑了,如娇艳寒梅绽放,连额上的伤痕都有了不一样的光芒,周围所有都成了陪衬。
她一字一顿,带着新生的喜悦,“君无戏言。请陛下下旨!”
她拿着圣旨,笑容又明媚了几分,退到殿外便转身快行,轻快得如破茧的蝶儿。
楚秦唇角含着笑,在经过沈羿面前时压下唇角,“真是我大楚的好将军!”
这绝不是夸赞沈羿的一句话,但他已经顾不得去体味话中深意,面色苍白,茫茫然向外行。
顾曦几乎是跑出宫的,停在宫门口,看着面前稀落来往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陈然接进宫的,并没有马车。
“顾姑娘,咱家送您回去。”
顾曦诧异转身,转而惊喜,福身谢道:“让公公费心了。”
“费心的不是咱家,是陛下。”陈然笑得亲切,瞧顾曦的目光仿佛是在瞧自家的孩子,“姑娘要谢,就谢陛下。陛下担心沈将军不肯就此放手,为难姑娘,命咱家走一趟。姑娘打算何时搬离?”
顾曦默了默,转身对着宫门行了一个大礼,“宜早不宜迟,趁天色还早,我这去清点物件搬离。”
随即,眸光微暗,“不知我还有多少时间,算了,都不必了。”
“啊,是咱家的不是,忘了告知姑娘,陛下命咱家把解药送来了。”
顾曦的惊愕再也掩饰不住,“解药。”
陈然颔首,“咱们上车说。早些把事情办好,咱家也好早些回宫讨赏。”
顾曦晕乎乎的,见他拿出一个与先前相似的瓷瓶,伸手去接。
“姑娘莫急,这不是吃的。您呐,坐着,咱家给您上药。”陈然对车夫交待几句,待马车驶得平稳了,才在顾曦的疑惑视线中解释道,“陛下圣明,只是不忍姑娘伤害自己,才故意说那是毒.药,其实只是御医院贡上的滋养药丸。”
顾曦一个激灵,小脸煞的白了。
短命皇帝吃的药丸,怕是要完?
陈然只当她是因为自己动了御~用的东西而心中惶恐,对她又慈祥了几分,“姑娘莫怕,陛下既然开了金口让您吃,便不会怪罪。这不,还让咱家姑娘送伤药。姑娘身边也没带个人,咱家冒犯了。”
清凉的药水抹在伤处,与痛感混杂,让顾曦的脑子清明许多。
那书上记的,只是原本该发生的事。像是每一个人的宿命。
现在,她改了自己的命运,旁人的命运会改也不一定。
皇帝心思深不可测,可在她看来,比沈羿要讲道理得多,这一日里,给她照顾颇多,为让她如愿,处处为她安排。
这样的恩德,让她不希望他早逝。
她有那本书册,一定可以想到改变的法子。
她心思安定下来,周身的气息也恢复了平和,“谢陛下成全,谢公公告知。”
陈然点点头,未再多言。
他已经过了四十岁了,陪着楚秦走过落魄的岁月,面对过欺骗和失望,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唯一的遗憾是天子未得圆满。本以为尘埃落定,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突然间峰回路转。
当下看顾曦的目光越发慈爱。
和离的圣旨出了两份,一份交给顾曦,随身拿着,另一份早有宣旨内侍送到大将军府去了。既是皇帝圣旨赐和离,去官府销婚契的事也不过是皇帝的一道旨意,用不着两人亲自去办。
顾曦进府便瞧见了守在门口等她的琉璃,“怎么哭了?”
琉璃眼睛亮晶晶的,“婢子是高兴的。谁都配不上小姐!”
“那咱们快些收拾东西,马上就走。”顾曦一刻都等不及了,让陈然在府外等着,小跑着回了景和院。
趁着琉璃专门安排人收拾东西,她打开书册,看到新出来一串不短的血色字,“沈羿失魂落魄追至宫外长街,听得陛下命人给顾曦送去解药,又惊又喜,很快便被怨恨占了神思。他为大楚披荆斩棘,顾氏宁死也要弃他,皇帝不帮他。他宁愿顾氏就此死去,也好过他日改嫁旁人。怒急攻心下,牵动伤处,吐出一口血。眼前模糊,一心想见顾氏。”
顾曦大惊失色,书册落到地上,连翻几页,后面还是空白。
她忙将书册捡起,催促琉璃,“安排人点好,我们先走。不,我们马上走!”
这一刻,她比先前更感激楚秦的处处周全,只要她在沈羿到达之前,赶到陈然身边,就安全了。
然而,才跑出屋门,便看到了腥红着眼踏入院门的沈羿。
眼前的沈羿,满身戾气,雪白的锦衣上凝着一团初干的暗色,他的目光锁着顾曦,一步一步地朝顾曦迈步,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如响在耳边的催命钟。
顾曦害怕得发不出声音,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琉璃推开。
琉璃本欲拼死护着顾曦,被这么一推,懵了,与她对视一瞬,转身便跑。
沈羿的目标是顾曦,旁人如何,不在他的关心之内。
他将顾曦逼入房门,逼到桌沿,逼到墙角,直到她退无可退,才发出嘶哑的声音,抬手捏住顾曦的脖子,“你是我夫人,死也是我的夫人。”
“不是。”顾曦瞧见沈羿眼中瞬间升起的狠色,忙改口安抚,“沈羿,我们好歹夫妻一场,能不能好好说话。”
许是吓到了极至,她反而冷静下来。
出口的声音在颤抖,神思却比以往都要清明。
在陈然过来之前,她得尽力拖延时间。
见沈羿听到她的话之后停下了收紧五指的动作,她扬起苦涩的笑容,“我们成亲三年,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你还记得我们都说过些什么吗?”
她努力让自己回想过去的事,压下害怕,表现得尽量自然一些。当三年前掀开盖头时的初见重入脑海时,那种新嫁娘的娇羞感也跟着回来了,“当时你一句话也没说,只盯着我看。琉璃带着人退了出去。只剩我们两人时,你还是呆呆的。我就问你了。夫君在看什么?”
“在看我的夫人。夫人,你,真美。”沈羿似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扬起唇,无比怀念,身上的气息也柔和了不少。
可随即,他的唇朝顾曦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