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乌锻

1、第 1 章

　　深夜是安静的，雪夜是安静的。本来急促的风，现在也沉沉睡去。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积雪里踩出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在肩头落了厚厚一层，我想了想，终究没有将它们拂去。

　　再走一会儿就变成雪人了，我想。

　　街边高高的路灯仍旧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照着飘摇的雪。前方，离我大约三四个路灯的地方，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穿着灰色的风衣，围着围巾却没有戴手套，捧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站在那里。

　　空气中像是有咖啡的香气。

　　怪人，我想。行走的路线偏离了他。

　　当我走近，他转过头，脸上是似有似无的笑。

　　“喝咖啡吗？”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句子，我像是无数次在冬夜里接过这样一杯烫嘴的咖啡。

　　我下意识地接过咖啡，呆愣地注视棕色的液面，直到有雪花飘忽着溶进里面。

　　我如梦初醒般的抬头，看见他带着笑容看着我。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知道他不该在这里的。

　　“我想来，不行吗？”他捂了捂杯壁，“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

　　我推回那杯咖啡，“不喝。”然后在他露出失望的表情前解释。“我刚加完班，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觉。”

　　“哦。”他恍然大悟，看了看四周，无奈的挠挠头。“我忘了。”

　　没关系，再见。我很想这么说，但却没开口。只是看着他。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我开口问.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吧。”他回答，“考上了不同的大学，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是你再也没跟高中同学联系，好几年同学聚会都缺你一个。”

　　“啊？为什么不叫我。”

　　“那也得找到你人，班里四十多个同学，只有四个人有你的电话，一打过去还没人接。”

　　“问老师也找不到人，跑到你家里也找不到，你可真让人扫兴。”

　　他沉默着，捧着那杯热气渐渐消散的咖啡。

　　“说好的事全都不算数，暑假去旅游也是，一起去报道也是，什么都不算数。”

　　他把咖啡塞到我的手里，把围巾解了下来，绕在我的脖子上。

　　“别哭了，会冻在脸上的。”他想要安慰我，俯下身把我拥进怀里。

　　我看见他的校服领口，那道黑色的笔痕，他无数次跟我抱怨过洗不掉，开玩笑说要我再赔一件。

　　“该回去了。”我说。他松开我，眼眶也是红的。

　　“好。”他轻声答应。

　　北风像是在一瞬间被惊醒，把雪片搅动成白色的雾气，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我闭上了眼，等风停。

　　再睁开眼时，没有围巾，没有咖啡，没有那样一个再也不见的故人在我眼前，到最后也没看见他流眼泪的样子。

　　我低头，踩进脚印里。

　　脚可真大。

　　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