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一行万里

37、馈赠与惩罚

　　沈云柏在墓碑旁待了一天一夜才离开，艾伦也没有多问。
　　下车时沈云柏主动朝艾伦道：“别担心，风解江不会有事的，我像你保证。”
　　艾伦点头，“你也别担心，我相信，风会保佑你们。”
　　话音一落，整个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随即席卷住整个城市的风迅速消散，城市迅速往下掉，处处都传来各种各样的惊叫声。
　　几秒钟后，一股淡白色的风猛然席卷住整个协会，将协会再次稳稳托在空中。
　　沈云柏扶着一旁的树干站稳，转头看向艾伦。
　　艾伦惊恐的看着那道淡白色的风，“这是丹溪长老的风！我不会认错！”
　　“卡塞尔长老出事了！”
　　沈云柏跟着艾伦跑，楼里的电梯也不等了，直接用风送自己到高层去，但沈云柏不敢用风，只能爬楼梯。
　　刚爬了几层，他听到有人在大笑，笑声嘶哑而恶毒。
　　“哈哈……风解江……你也要死了……你们都要死了……哈哈哈……”
　　沈云柏脚步一顿，慢慢朝传来笑声的地方走去。
　　一个只能模糊看出人形的人正躺在铁床上，他少了一只手，正恶毒地看着窗口外的景色，不时爆发出笑声，“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沈云柏在对方缺了一条手臂的地方注视片刻，“易竺典。”
　　易竺典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连头都没办法转动，只能转动眼珠看他。
　　过了一会儿，易竺典才认出他是谁，“是你啊。”
　　他又笑了起来，“你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怎么风解江不在你身边？他死了对不对？！哈哈哈……他居然把自己的风分享给你，他怎么能够不死？！哈哈哈哈……”
　　“很抱歉，你猜错了，风解江没有死，他好好的。”沈云柏看着他，“我是他的同频者，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吧？”
　　易竺典惊愕地看着他，沈云柏却充满恶意的笑了，“外面的的风景怎么样？看着那些风在你眼前吹过你却什么都不能做是不是很愤怒？”
　　“不用担心，你会继续看下去，看到整个协会越来越好，看到风解江越来越好。”
　　“……直到你死亡为止。”
　　沈云柏说完便转身离开，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大喊大叫。
　　等到沈云柏来到姜老等人所在的楼层，协会里的采风者们已经把走廊站的严严实实。
　　看见他过来，所有人朝两边退，给他让出中间的道路。
　　艾伦红着眼眶走过来，“姜老让你进去。”
　　沈云柏在所有采风者的注视下走到走廊尽头，轻轻扣响门。
　　姜老打开门，让开半边身子让他进去，又朝走廊里的采风者们道：“你们都回去吧，忙自己的事情去。”
　　屋子里，一个褐色皮肤脸上刺着图腾的老爷爷正半躺在床上，一个身着旗袍满头银丝面若寒霜的老奶奶和一个略为白胖的老爷爷正一左一右守在床边。
　　屋内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冷冷清清的，只在床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把破旧的弓箭。
　　姜老关上门带着沈云柏过去，一一给他介绍过去，“卡塞尔，丹溪，尼克。”
　　沈云柏一一行礼打招呼，又介绍自己。
　　尼克笑道：“我们知道你。很抱歉，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你见面。”
　　丹溪却是冷哼一声，“这样的情况正好，如果他无法面对这些事情，趁早换人选。”
　　姜老轻声叹了口气，“丹溪，你吓着卡塞尔了。”
　　丹溪又哼了一声，“他现在是还能看到我们，还是能听到我们说的话？”
　　沈云柏听到这句话心便是一跳，不能听到看到？没有听觉和视觉？和风解江何其相似！
　　尼克道：“但他能感觉到，丹溪，不要让卡塞尔担心了，好吗？”
　　丹溪抿抿唇，偏过头不说话了。
　　在她偏过头的一瞬间，沈云柏清楚的看见她的眼眶红了。
　　躺在床上的卡塞尔对这一场争执毫无察觉，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朝沈云柏的方向伸出手。
　　尼克站起身给他让开位置，同时示意他上前。
　　卡塞尔握住沈云柏的手，笑着拍了拍，嘴里含混着道：“风会保佑你的。”
　　下一秒，沈云柏感觉手心一空，卡塞尔长老的指尖开始幻化成风，尼克一把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弓箭塞进卡塞尔长老的另一只手中。
　　没几秒，床上便没了卡塞尔长老的身影。
　　一股青黄色的风在屋内盘旋，轻柔地吹向他们每一个人，然后吹向外面的协会。
　　在那一刻，沈云柏仿佛到了草原，它在雨季时是绿色的，但在旱季时又是黄色的，但无论什么时候，无数的生灵都在草原上奔跑繁衍生息。
　　沈云柏还看见了年轻时期的卡塞尔长老，他穿着简陋的衣服，手持弓箭趴在草丛里看着远处的猎物，他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自己轻微的呼吸声，草丛里啮鼠啃食草茎的声音，野羊群奔跑时带起的轰隆声，以及草丛在风中摇动时发出的唰唰声，河流流动时发出的叮咚声，鸟儿在天空飞翔时发出的鸣叫声。
　　这一片草原的所有动静都在他的眼里，耳朵里。
　　卡塞尔长老慢慢的搭弓，他的目标是一头即将停下来的野羊，按照他的估算，野羊停下来的一瞬间，就是他的弓箭射中野羊的一瞬间。
　　但他弓箭还未射出，一股淡白色散发着寒气的风从远处吹向他。
　　“卡塞尔！我们来找你啦！”
　　他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几个人正朝他这里跑来，是年轻时期的姜老他们。
　　跑在最前面的是丹溪，她笑着朝卡塞尔挥手，笑容灿烂的像是天上的太阳，“卡塞尔！我们来找你啦！”
　　他们笑着拥抱对方，围着火堆吃肉跳舞，卡塞尔问他们什么时候走，可不可以多留几天。
　　尼克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看向卡塞尔，他们问卡塞尔，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吗？
　　丹溪道：“姜维说他遇见了一个采集生命之风的采风者！卡塞尔，你想要去见见她吗？凯特人很好，她帮了很多采风者，但她只有一个人，而且年纪也很大了，我想我们可以去帮帮她。”
　　尼克点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帮她，如果那时候我们有凯特这样的采风者帮助我们，那我们的家人朋友就不会死了。”
　　卡塞尔同意和他们走，离开的时候，父亲在他的脸上刺上图腾，“这是部落里最勇武的战士的象征，虽然你还没有试炼，但大家都认为你有资格得到它！”
　　卡塞尔的母亲为卡塞尔准备好食物和水，又将一把新的弓箭交给他，卡塞尔将自己原本旧的弓箭交给刚到他膝盖好的弟弟，“等哥哥回来，哥哥教你射箭好不好？”
　　弟弟拿着弓箭点头，“好！”
　　沈云柏猛地回神，大口大口的喘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死亡没有什么好怕的。若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会化成风吹向整个世界，我会一直陪着你，每一次吹向你的风，都是我对你的祝福。”
　　“这是每一个采风者逝去前常说的话。”丹溪长老眼眶还带着点微红，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冰冷，“即便是现在，我还是不同意你成为下一任采集生命之风的采风者。”
　　“不提其他因素，只说你自己，同时拥有情绪之风和生命之风，你对风会更加敏感，别人能在风里知道的消息甚至不足你知道的十分之一，但你在风里受到的伤害同样成倍增长。”
　　“你吃不了这个苦。”
　　沈云柏闭眼又睁开，“风解江也是一样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他。
　　沈云柏笑了，“带我去见他吧。”
　　走到门口时沈云柏突然停下脚步，“我能冒昧问一句，后来卡塞尔长老回去了吗？”
　　“……回去了，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他回去的时候，部落已经不在了。”
　　“他收敛了所有尸骨，安葬后又回到协会，用自己的风托着整个协会在空中飞行，直到今天。”
　　沈云柏点点头，推开了房门。
　　风解江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轻微的起伏着，云雾正坐在床边守着他。
　　看见他停在门口不敢进来，云雾便朝他招手让他过去。
　　沈云柏走到床边，“对不起，云雾姐，如果不是我……”
　　云雾打断他的话，语气温柔坚定，“你不需要自责，这是解江自己的决定。”
　　沈云柏垂下眼眸，“云雾姐，我该怎么做？”
　　“风解江说我是他的同频者，说我是救他的唯一希望，说相信我。”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云雾看向窗外，“云柏，你知道协会的盛典是什么样的吗？”
　　“在每年生命之风显形的那一天，就是协会的盛典。”
　　“在那一天，生命之风会吹拂每一个采风者。”
　　“有的采风者会得到生命之风的馈赠，有的会得到生命之风的惩罚。”
　　“惩罚有两种，一是将采风者同化成风，融为生命之风的一体，这种一般是罪大恶极的采风者，他们会不断经历他们心中最恐怖的事物，直到他们的意识在彻底消失。另一种是剥夺他们的风，将他们变成普通人。”
　　“馈赠也有两种，一种同样是剥夺他们的风，但对那些采风者而言，他们没有了失控的风，就能活下来了。另一种就是增强他们的风，治好他们的身体。”
　　“可解江不一样，他的风本就是生命之风的一部分，如果他被生命之风吹拂，会被同化成风，但他的身体也只有在盛典才能治好。”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增强自己的实力！在解江被治好还未被同化成生命之风的期间，将他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