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甚丑》也无缘

58、私兵

　　皇帝一脸惊诧，这表情简直夸张。

　　至少徐云瑞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眉飞色舞”。

　　徐云瑞叹了口气，他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的父皇：“父皇，您说您这样有意思么？儿臣是被您吓大的么？儿臣是被您宠大的……”

　　皇帝点了点头：“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徐云瑞把那折子往桌上一放：“父皇说要让儿臣帮您做事，儿臣帮您把这本批了，行吧？”

　　福宝吓了一跳。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徐云瑞这话可是大大的逾矩。

　　谁知皇帝还真把朱笔往他手里一递：“你批。”

　　徐云瑞接过了朱笔，正想落下八个大字——

　　“一派胡言！不知所云！”

　　却又突然停住了动作。

　　皇帝挑了挑眉毛：“怎么不批了？”

　　徐云瑞的背后突然渗出了点冷汗来，他抬头，看向了皇帝，瞳仁微颤，喃喃道：“云州……”

　　皇帝点了点头：“叶清和是云州巡抚，自然是在云州。”

　　徐云瑞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半晌，才重新开口：“父皇，应该也收到了消息……云州的米价……涨了。”

　　皇帝颔首：“不错，云州米贵，一石涨了八钱。”

　　徐云瑞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当皇帝的，果然是耳通目达，风风雨雨俱在掌中。云州米价一石涨了八钱，他是昨天晚上听到叶明玉无意间提起的，估计叶清和写这封信的时候，也只是随口同儿子抱怨两声……就是这么一件很小的事情，皇帝竟早就知道了！

　　徐云瑞才不相信，叶清和在云州做了十几年的巡抚，会到把米价涨了八钱都写在奏折里，上报给皇帝。

　　徐云瑞顿了顿，犹豫了半晌，才斟酌着开口：“今年风调雨顺，按理说是个丰收之年……云州虽非鱼米之乡，却也一向能够自给自足，八钱虽然不多，却也实在不少，涨得……很没有道理。”

　　一个成年男性每天只需要两斤的米粮，一石粮，可以吃三十天。

　　以叶清和的俸禄为例，按米粮折算，叶清和作为云州巡抚，每月领粮三十石，这已是一州之长所领取的粮食了。

　　百姓买米更少，穷苦人家都是拿杂粮粗粮应付，而普通的农户和佃农，因为大庆的税收只有两成，风调雨顺的时候，农户家的余粮不会少，更是不可能去米行去买米了。

　　今年的云州，米行里的米，定然是供大于求的。

　　既是如此，怎么可能没有道理的、涨了八钱呢？

　　皇帝看着他，挑了挑眉毛：“云州米贵，你是听秦王妃说的？”

　　徐云瑞一怔。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忍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皇帝知道天下诸事，那是应该的，因为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但皇子知道那么多，却并非什么好事。

　　“岳父来信，说是怕米价再涨，想问问王妃有没有什么办法。”徐云瑞露出了个傻笑：“王妃觉得奇怪，这才来问儿臣呢，也是昨天晚上才刚知道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是从另一边又拿出了两张黄色的薄纸，递交到了徐云瑞的手上：“前几天到的消息，看看吧。”

　　徐云瑞挑了挑眉毛。

　　中原九州中，有四州与云州接壤，分别为丰州、凉州、惠州、永州，云州可谓是中原的交通要地，即便不与云州毗邻，也都不会太远……就像是周家族地所在的江州，到云州也不过三天的距离。

　　这两张纸正是丰州和江州的消息。

　　江州的米，一石涨了三钱。

　　丰州的米，一石涨了二两六钱。

　　“二两六钱？”徐云瑞惊呆了：“丰州闹饥荒了吗？”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那自然是没有……这是户部这个月才交上来的税收条目，丰州不仅没有闹饥荒，甚至还比往年，多产了一倍的粮。”

　　太常寺专职农业的诚德学院初见成效，今年的大庆是个丰收之年。

　　“这……”徐云瑞抿紧了嘴唇：“这米价，简直离谱！丰州巡抚是何人？”

　　皇帝老神在在：“丰州如今的巡抚名为常迎春，昭辰三年进士，陆家门生。”

　　徐云瑞捏着纸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了皇帝：“这纸……也并非是奏疏啊？丰州米价翻了快三番，常大人竟未上报？”

　　皇帝点了点头：“今年是个丰收之年，百姓家中人人皆有余粮，或许是因为没什么人买吧，所以这粮食涨价了，常大人也觉得无关紧要，自然也就不上报了。”

　　徐云瑞气道：“若是只涨了几钱，那自然是没什么！可这都涨了快三两了！这也还能捱着么？”

　　皇帝笑道：“朕得到的消息，中原九州，丰州涨了二两六钱，凉州涨了一两八钱，惠州涨了一两四钱，其余六州，除了江州涨了三钱外，均涨价了五到八钱……是不是，有些意思？”

　　这何止是有些意思？

　　这简直是有意思极了！

　　徐云瑞昨天晚上还觉得云州米价涨了八钱，虽然不少，却也还在掌控之中。年年都有富商囤粮，尤其是丰收之年，粮食便宜，不少富商囤了粮后，有良心点的，在歉收的年份按当年的陈米价格出售；没有良心的，混上明年的新米，以次充好，赚点差价。

　　故而米价涨幅不超过八钱的，在徐云瑞看来都算正常。

　　尤其云州是中原要地，富商本就极多，还有来往的客商，粮食交易偶有波动，并无不妥。

　　但如今一看，中原九州，若是每州都涨了米价，这谁看不出来有问题呢？

　　徐云瑞抿了抿嘴唇，半晌才道：“常迎春没上奏，其他人也没有吗？”

　　福宝被徐云瑞这一声“常迎春”喊得在一旁龇牙咧嘴。

　　皇帝瞥了他一眼：“惠州巡抚关椎倒是递了折子，但折子上没写涨了多少，只说‘米粮价格略有浮动，已着人卡紧关口，绝不影响百姓营生’来打发朕，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就只涨了几钱呢。”

　　徐云瑞心下盘算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云州涨了八钱，江州涨了三钱，那永州呢？”

　　徐云瑞并非无缘无故问这一句，云州巡抚叶清和是叶明玉的父亲，就算其他所有人都不站在徐云瑞这一系，叶清和也一定是跟着叶明玉的；而江州是周家族地，虽然因为英国公府的没落，如今的江州巡抚并非周家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江州，周家颇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风范，尤其周家的垮台并非因为政斗失败，而是为了保全家国，因此在江州很有地位。

　　周家是徐云瑞的母族，也算是徐云瑞最坚实的后盾。

　　云州和江州，都是徐云瑞的地盘。

　　而永州如今的巡抚，还是元后姜氏的父亲，这位姜大人在永州深耕数十年，对永州的把控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若是一定要算，永州应是归属在大皇子、徐永旭的旗下。

　　皇帝看上去似乎颇为欣慰：“永州也涨了，不过并不多，只涨了五钱。”

　　“丰州涨价最凶，定然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凉州惠州俱被卷入其中……江州涨得最少，可见并没有被太多牵连……云州因为身处要地，是个绕不开的坎儿……”徐云瑞小声嘀咕：“私兵……募集私兵……”

　　皇帝托腮看着他：“有点想法了？”

　　徐云瑞又拿起了那份弹劾他岳父的奏折，细细重读了一遍，这才去看落款，上奏的人，此人名为顾朝惜，官职云州督查使。

　　“顾朝惜是父皇的人？”徐云瑞皱起了眉头。

　　皇帝叹了口气，又话里带话地说道：“你这话说的，这天底下，谁不是朕的人？”

　　徐云瑞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明玉不是，明玉是瑞瑞的人。”

　　气得皇帝往他头上呼了一个大巴掌：“怎么呢？你是觉得朕还肖想你的王妃是么？这顾朝惜自然是朕的人，不然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弹劾你的岳父？”

　　徐云瑞疼得连连吸气，皇帝虽非武将出身，但年轻时也严于律己，力气实在是大得很：“那、那说明他没撒谎呗！那云州肯定是真的有私兵出现了！不然父皇的人也不会信口开河啊！只是这私兵到底是谁的私兵，到底是养在哪里的私兵，这人肯定不知道，他大概只知道云州的米价涨了，因此才做了这样的判断……若是知道了丰州米价恐怖如斯，任谁都会怀疑是丰州有一支私兵啊！”

　　皇帝气道：“就看出了这！就看出了这！就看出了这！你今天看不出别的，就别给朕回秦王府了！不争气的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又在徐云瑞的脑壳上呼了好几下，呼得徐云瑞惊叫连连：“父皇！父皇！陛下！爹！您是我爹吗？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很宠我的！”

　　皇帝发泄完了，才把一沓子乱七八糟的材料尽数推到了徐云瑞面前：“看。”

　　徐云瑞深刻怀疑皇帝不让他回秦王府就是因为自己方才说了叶明玉的事情，并且十分坚定地单方面认为是因为皇帝的老婆不够贤惠，而自己的明玉宝贝温柔体贴又博学多识，这才引起了对方的嫉妒，想要活生生拆散自己和明玉这对小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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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粮价其实更便宜！但是为了方便大家阅读理解，所以当作是作者私设吧！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