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甚丑》也无缘

53、庄华公主

　　长阳公主的情绪起伏太大，只稍坐了片刻便离开了秦王府。

　　她前脚刚走，宫里来的宫侍就到了。

　　来人还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福宝，他是看着徐云瑞长大的，也知道皇帝喜欢徐云瑞，故而对徐云瑞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王爷，陛下说了，让礼部挑个好日子，好让您更名改姓，认祖归宗呢。”

　　徐云瑞便也笑道：“改姓倒是不必，我本就是徐家人。”

　　福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得也是……陛下想叫奴才来问问王爷，什么时候病好啊？”

　　徐云瑞惦记着叶明玉，皱着眉头道：“再过个……一两个月吧？”

　　福宝脸色一僵，小声嗔道：“哪有要病的那么久的！陛下还有许多事情想叫王爷去做呢。”

　　徐云瑞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福宝没听清。

　　“王爷？”福宝小声道：“您方才说什么？”

　　徐云瑞哼唧了一声：“你同陛下说，若是想早日抱到孙子，这几天就不要来打扰瑞瑞的好事。”

　　孙子是不可能有孙子的。

　　叶明玉深知现在的都城，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暗流涌动，乱作一团，他本来都想吃药捱过雨露期，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怀上个小朋友？

　　但徐云瑞这么一说，倒是让福宝心情激动了许久。

　　他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回宫去了。

　　徐云瑞回到卧室，才发现卧室已经被手脚麻利的丫鬟们收拾干净了，叶明玉穿着整齐，正靠在一张软榻上看书。

　　“瑞瑞？”叶明玉抬头看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和公主殿下说完话了？”

　　徐云瑞有些气闷。

　　乾元和坤泽都有类似“筑巢”的行为，两者不同的是，乾元筑巢在坤泽雨露期前后，坤泽大多则是在孕后才会有类似的行为。

　　徐云瑞出去了才两个多时辰，他辛辛苦苦搭了好几天的被褥布料就都叫人收起来了！

　　他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便往叶明玉的身上一趴。

　　叶明玉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按他肩头：“不能再来了！都说早就过去了！王爷非是不听！方才我找大夫看过了，大夫也说不能再来了！”

　　听到大夫也这样说，徐云瑞才算是偃旗息鼓，他往另一边滚了滚，滚到了软榻的别侧，趴在榻上，也不说话，只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叶明玉瞧。

　　叶明玉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合起了书，也看向了他：“怎么了？可是和公主殿下说了一会儿话，觉得心里不痛快？”

　　徐云瑞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痛快，只是觉得以前的那些事情……很多、也很杂乱……我觉得有许多奇怪的地方。”

　　叶明玉把书放在一边，好整以暇：“若是愿意，王爷可与明玉说说，明玉也和你一起想一想？”

　　徐云瑞应了一声，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道：“娘亲同我说，她原来的孩子……便是沈云瑞，沈云瑞出生起身体就不好……那个时候她不喜欢沈云瑞，也不是很重视他……加上后院都在太皇太后和陆氏的把持下，因而某一天晚上，沈云瑞生病……夭折了。”

　　叶明玉点了点头：“这倒也不奇怪，坤泽的身体向来不如乾元和中庸来得硬朗，尤其是男性坤泽，我娘也说，我三岁以前也一样体弱多病，见风就倒……到了五六岁，才算是养好了。”

　　徐云瑞抿了抿嘴唇：“我倒不是觉得这个奇怪……便是在宫里，夭折的孩子都多了去了……安乐公主……也不是个特例。”

　　叶明玉沉吟道：“那王爷是觉得……何处不对？”

　　徐云瑞这才接着说：“我娘亲同我说，因为安乐公主的死，她几近崩溃，将当时公主府里的下人几乎全部打杀，杀了整整七十九人。”

　　叶明玉略微生出了一点不忍——

　　这七十九人里，必然存在着有罪之人，但却未必人人有罪。

　　徐云瑞自是没有注意到叶明玉这样细微的情感波动，只是继续道：“她说这些人大多都是别人的手下，有太皇太后的、也有陆氏的……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宗亲吧？当时还有几位德高望重又爱多管闲事的姑奶奶都活着，娘亲过得并不如现在这么痛快。”

　　叶明玉怔了怔。

　　他挑了挑眉毛，确实品出了一些不对来。

　　徐云瑞看着他：“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那些人不光是娘亲的人，大多都是别人家塞进公主府的下人……娘亲一夜之间杀了这么多人，动静闹得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好奇原因呢？但凡是有一个好奇的人查到了些什么……那天，宗亲们也不可能是那样的表现。”

　　叶明玉点了点头。

　　宗室之中其实是没有秘密的。

　　大多数的“秘密”，都只是宗亲间的心照不宣。

　　在宗人府那天，因为他早就有了揣测，所以才不觉得徐云瑞的身份有什么惊人的，但看那些宗亲，不论是如今在都城有些脸面的肃亲王；还是与安国公府有联系的简阳郡王……甚至是皇后陆氏，他们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震惊。

　　知道消息的那一秒是最经不住考验的，叶明玉暗自观察了一圈四周，堂内的人里，没有一个人称得上不动声色。

　　至于外堂的官员们，叶明玉看不见……

　　但想来，不会比宗亲们好多少。

　　“没有一个人好奇么？”徐云瑞看着叶明玉，“还是说，他们好奇了，然后查了……结果……查出来什么别的事情。”

　　这是最合理的揣测。

　　叶明玉皱着眉头：“长阳公主一向温柔可亲、善待下人，突然有一天将府中仆役几乎全部打杀，的确反常……就连我们都想要揣测一二，何况是那些人？我的想法也与王爷相当，定然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做了安乐公主和王爷的挡箭牌。”

　　徐云瑞的脸上露出了点笑，这笑容有些复杂，叶明玉也只能看出些许的嘲讽：“这件事，很大……大到可以解释得通长阳公主一夜打杀了七十九人……大到没有一个人去怀疑，是安乐公主出了事……大到十八年来，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身份……”

　　叶明玉的心震颤得厉害：“公主殿下，可有向王爷透露什么？”

　　徐云瑞摇了摇头：“娘亲……不是，公主殿下，殿下的情绪波动太过激烈，我不敢追问，但我知道她绝对不会骗我瞒我……看她的样子，好像的确……一无所知。”

　　叶明玉呼了口气：“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一件大事，公主殿下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徐云瑞沉声道：“也不是不可能……若是那件事情本身就和公主殿下有关……他们以为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以为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叶明玉看着徐云瑞，眼神有些复杂：“王爷可是，已经有了揣测？”

　　徐云瑞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只有……一点点。”

　　叶明玉叹了口气：“王爷想要查清楚，是么？”

　　徐云瑞点了点头：“当年那么多人都查了……或许也没有那么多，但那些仆役真正的主人，必定是都查了的，他们查了，也都查出来了……那我也一样能查得出来，这不光是为了我，或是为了夭折的安乐公主……也是为了我大庆的珍宝，长阳公主。”

　　叶明玉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道：“王爷若是想查，明玉倒是有个想法。”

　　徐云瑞的眸光闪了闪，他又往叶明玉身上靠了靠：“郡马真好！告诉瑞瑞嘛！”

　　叶明玉哭笑不得，轻轻在他额头上戳了戳：“你呀你呀，非要在我面前卖乖！我若是不说，你自己想不到么？”

　　徐云瑞噘着嘴，摇头晃脑道：“瑞瑞很笨的，想不出来的！要郡马教瑞瑞才行！”

　　他不说这个也罢，说起了教不教的，叶明玉就又想起这几日的胡闹，徐云瑞分明都懂，还要握着他的手摆在自个儿身上乱摸，嘴里嘀嘀咕咕地撒娇：“郡马，瑞瑞又不会了，瑞瑞好笨哦！郡马再教瑞瑞一次嘛~”

　　叶明玉脸上一红，尴尬地偏开了眼，轻咳了一声。

　　徐云瑞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本就是说来逗一逗叶明玉的，但他也清楚叶明玉的脸皮薄，自己再说怕是要真的惹恼了他，只好一副无辜的表情，只睁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叶明玉瞧。

　　叶明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庄华公主，按辈分，是陛下的大姑母，也是你的大姑奶奶，虽然并非嫡出公主，却是那一辈仅剩的一位坤泽公主了……早年间，因为她亲手将自己失贞的女儿沉塘，在都城坤泽中很有威仪，有传言说……十年前，都城里但凡开府的坤泽，府上都有她的眼线，若是做出了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她便会夜报宗人府，将那些坤泽抓去审判……”

　　徐云瑞撇了撇嘴，小声骂了句：“有病。”

　　叶明玉又在他额上一弹：“这话咱们自己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千万不能乱说，庄华公主很有几分薄威，你这样说了，那些宗亲又要说你的不是了……我是想说，按时间来算，那个时候……若是长阳公主府上真的有那么多别人的眼线，那庄华公主必定也埋了棋子……如今你是新任秦王，先后嫡子，按身份要比这位庶出的公主殿下尊贵不少……你若是去问，庄华公主十之八九都会说的。”

　　徐云瑞叹了口气：“我本来也是想去找她的，可七八年前，庄华公主就说自己要一心礼佛，紧闭了府门……这次宗人府审判她都没有出现……你说，我去找她，她会理我么？”

　　叶明玉想了想，也有些不确定：“我记得……父亲以前和我说过，庄华公主曾经和一个书生有一段过往，但两人身份犹如天堑，那位书生就在都城外的大慈恩寺出家了……而后，庄华公主才嫁给了后来的庄华驸马……我也不想揭人伤疤……但……王爷若是想查，或可从那位书生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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