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甚丑》也无缘

26、混乱伊始

　　“小明珠”成了乾元的事情立刻掀起了满城风雨。

　　与之相伴的，叶明玉竟是个坤泽的消息也闹得沸沸扬扬。

　　这消息皇室本想堵一堵，但那天晚上的事情太过离奇，目击者众，皇室都还未反应过来，民间早就都已经传开了。

　　“我早就说了，小明珠这样的！根本不像是个坤泽……但他若是个乾元，可真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能拉开二石弓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叶明玉我之前见过，诚德学院伊始，是他去讲得话，话倒是没听仔细，光看他那张脸了……啧啧啧，称得上是天资绝色啊！”

　　“叶明玉虽然长得好看，但也太高了些，听说身高七尺半……哪有坤泽长成他这么高的？”

　　“那如今的小明珠可怎么办啊？总不能还继续当郡主吧？早知他是个乾元，都城里的坤泽们不早就前仆后继了么？”

　　诸如此类的话，在都城各处，屡见不鲜。

　　似乎徐云瑞因为从坤泽变成了乾元，一下子就成了最好的宗室子弟，他身材高大、一表人才，加上力拔盖世，只过了一个中秋夜宴，他就从一个被人弃之如敝履的坤泽，变成了一个受人追捧的乾元。

　　甚至还有参加夜宴的闺秀，第二天就相思成疾，说他夜半入梦。

　　可叶明玉却正好倒了个个儿，原本都说他是君子如玉，俊美端方，只短短半天，变成了三教九流嘴里的“美人儿”，说出的话大多带着□□，好像叶明玉除了那张脸，和那引人遐想的身段，似乎再无优点。

　　尤其是曾经与叶明玉说过话的中庸乾元，此时都有了可以吹嘘的谈资。

　　这个说：“我与叶大人曾经说过话，他后颈上有颗小红痣，玲珑可爱。”

　　那个说：“我把东西交给叶大人时，碰到了他的手，果真是比我夫人还要滑腻，柔若无骨。”

　　徐云瑞若是知道这些，怕是气都要气死的。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怕徒生事端，皇帝并没有让他们回郡主府和叶府去，反而是安排他们住在了长阳公主府上，长阳公主积“威”已久，没什么人敢去扰她清静。

　　徐云瑞一睁眼，便看到叶明玉坐在床沿，替自己换额上的湿巾。

　　见徐云瑞醒了，叶明玉的手微微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半晌才开口道：“郡主……唔……瑞瑞？您……您醒了？”

　　徐云瑞露出了个傻笑：“就叫瑞瑞嘛。”

　　这一开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昏昏沉沉了两天多，嗓子沙哑得厉害，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像是打铁匠的风箱。

　　叶明玉见他仍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便忍不住也笑起来，将那布巾贴到了他的头上：“瑞瑞……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徐云瑞傻乎乎地摇了摇头，他挣扎着抬手，抚上了叶明玉的手背：“郡马……明玉……明玉。”

　　叶明玉笑道：“我在。”

　　徐云瑞的眼眶有点泛红，他难得真的有了些想哭的欲望，但他眨了眨眼，很快把这股酸涩的感觉压了下去：“明玉……你的身体还好吗？太医给你开药了吗？你吃了没吃？有没有不舒服？我、我一直没醒……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叶明玉心口微热，笑着说道：“宫中有秘药，能压下雨露期，现下已经没事了……没有人为难我，但是公主很担心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徐云瑞重重地点了点头，头上的布巾便掉落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分化成了乾元虽然叫人惊奇，但更多人的目光肯定都放在叶明玉的身上——

　　坤泽、雨露期……

　　只这两样，就足够那些让人讨厌的混蛋评头论足。

　　以前他是叶明玉的坤泽，叶明玉从没有叫他受过一丝委屈；如今叶明玉是他的坤泽，他也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绝不能让人欺侮过去。

　　徐云瑞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分化的时间不算晚，但他的分化是被陆浮兰那个小白脸硬激出来的，反应要比自然分化的更大一点，故而一直觉得疲累，似乎总也睡不醒。

　　“你、你上来。”徐云瑞歪着头，看着叶明玉，小声絮叨：“你睡在我旁边么……好不好？”

　　叶明玉愣了愣，而后便脱下了鞋又除去了外衣，躺到了徐云瑞的身边：“这样会好一点么？”

　　徐云瑞的眼睛已经又闭上了，他模模糊糊地应了声：“你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

　　他二人还在公主府中岁月静好，却不知皇宫里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安国公府本就对两所新制学府hushi眈眈，如今叶明玉自己出了问题，在大庆，虽没有明确规定说坤泽不得出仕，但自古以来就没有坤泽当官的道理，太常寺卿的位子也被许多人紧紧盯着，巴不得叶明玉立刻就被降罪。

　　只可惜徐云瑞竟然同时分化成了乾元，若徐云瑞也是坤泽，甚至中庸，这两人就势必不可能在一起了。

　　如今恰好一个乾元一个坤泽，除非徐云瑞厌恶了叶明玉，不然叶明玉总归是受到长阳公主府的庇护的。

　　安国公府的势力庞大，爪牙众多，吏部侍郎就是其中之一，他虽不姓陆，却娶了陆家的女儿，与安国公府算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关系，故而最先发难：“陛下！叶明玉实为坤泽！却以乾元身份接受赐婚，这本就是欺君之罪，虽然如今因为阴差阳错，似乎缔结了一段姻缘，但其原本的狼子野心仍然不可忽视！”

　　另一个小官也立刻站出来，附和道：“不错！叶明玉胆敢欺君！其心可诛！”

　　北威侯府与长阳公主府的关系热络，北威侯便开口道：“此事也还不一定是叶大人有意欺瞒，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叶大人似乎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乾元，真要说道这么回事，我想，还是等叶大人和安乐郡主都出府了，大家一起坐下好好说。”

　　吏部侍郎冷笑道：“若是连性别都能认错！那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怎么，我大庆自开国以来百余年，就没有一个出了这事儿的，就他叶明玉特殊么？”

　　北威侯眨了眨眼，胡口乱诌道：“唉！此事也不一定，说不定民间以前也有，只是我们久居都城，对别的地方的事情并不了解，而且大庆百余年，与叶大人一样优秀的，不论是坤泽还是乾元都寥寥无几，故而只有他这一个以这样的方式展露在我们面前吧？”

　　吏部侍郎冷笑道：“北威侯看来是铁了心要帮叶明玉说话了。”

　　皇帝被他们吵得脑仁疼，轻咳了一声道：“孙卿怎么看？”

　　孙昌杰年纪大了，如今上朝时不时的就会走神，而且他语言犀利，皇帝巴不得他把嘴缝上，很少会主动开口叫他说话的。

　　吏部侍郎心下一怔，就连北威侯都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孙昌杰深吸了一口气，又把手上的象笏往地上狠狠一扔：“现在果真是个人就能上朝呢！一大早的不让人睡觉就光听这么个苍蝇在我耳边叫叫叫！你说那叶明玉欺君？那老臣倒是想问问陛下了，您把一个乾元许给另一个乾元，算不算是压迫臣民啊？”

　　满朝寂静。

　　皇帝轻咳了一声。

　　吏部侍郎冷笑道：“那孙大人的意思是？”

　　孙昌杰大手一挥，眼神鄙夷地看着他：“我跟你说话了，我和陛下说话你插什么嘴？叫我说，咱们不仅不能追究叶明玉的事情，还得给叶家补偿呢！怎么的，就许咱们这么些人眼拙，把一个乾元当坤泽养了十三年，又眼巴巴把人嫁出去，不许人家把坤泽当成中庸养了十七年？”

　　吏部侍郎还想说话。

　　孙昌杰又追问道：“是他求娶的郡主吗？他是接了旨才入都城的，你说他欺君，怎么？是他连夜翻进乾清殿，对着陛下说：陛下选我吧，我是全大庆最好的乾元，不仅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而且器大活好天赋异禀？”

　　皇帝连忙又咳了两声。

　　孙昌杰冷哼了一声：“陛下勿怪，老臣没读过什么书，粗俗了些。”

　　吏部侍郎被他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北威侯也接不上话，只觉这孙大人委实厉害，黑的也能被他说成是白的。

　　如果说叶明玉还只是一个官职和几件莫名叫安国公府盯上的事务外，徐云瑞本身的问题就更严重了些。

　　安国公世子——

　　是的，老安国公也已经七十好几了，他儿子年近五十，替父上朝了十余年，陛下依旧不提叫他承爵的事情，故而五十岁了还是安国公世子。

　　安国公世子领职刑部尚书，他小声开口道：“陛下，叶大人的事情微臣觉得本就有了定数，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关于安乐郡主的事情……”

　　朝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大家心里其实都知道徐云瑞的事情有些难办，但徐云瑞作为“大庆明珠”被宠幸了那么多年，没人敢先提这个话头。

　　安国公府要提，不是因为他们胆子大，而是因为这真的关乎到了他们的利益。

　　徐云瑞若只是宗室子，那他和安国公府的关系再差，对安国公府的影响都非常有限，对三皇子徐永明的影响就更加忽略不计……

　　但他如今是个乾元。

　　安国公世子试探着开口：“安乐郡主既然不是坤泽，封郡主衔就不合适了……再者，他又是徐姓……”

　　不错，这件事情，叫安国公府上下如鲠在喉。

　　徐云瑞不是一般的坤泽郡主——

　　他是姓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