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有异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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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代东南佛国的开国国君，八十岁的钱镠站在王宫的寝殿中，凭栏眺望着眼下这片自己一手创造的富庶繁荣的国土，若有所思。
一阵风吹响了佛塔上的铜铃，远处传来阵阵清脆悠扬的梵音。
钱镠想起了儿时的故乡，口中小声呢喃起那首《还乡歌》，
三节还乡兮挂锦衣，碧天朗朗兮爱日晖。
功成道上兮列旌旗，父老远来兮相追随。
家山乡眷兮会时稀，今朝设宴兮觥散飞。
斗牛无孛兮民无欺，吴越一王兮驷马归。
此刻，钱镠仿佛又看到小时候那个还被叫做“婆留”的自己。
回到案前，他推开一本本劝说自己早日称帝的奏折，在纸上大笔写下，
“尊奉中原，永不称帝！”
他感觉有些乏了，眼皮渐渐合上，直到伏在案上沉沉地睡去。。。
“着火了！着火了！！！”八十年前在钱镠出生的小山村里，村民们正在奔走相告着。
临近黄昏，忽见天边一片火光亘天，钱家的后院被映射得像血染一般通红。
一团耀眼的火光正从屋顶向上不断升腾。
这大约已经是近大半年来钱家的第五次疑似失火了。
为什么说是疑似？
因为前几次每当邻里乡亲们提着水冲到钱家帮忙救火时，屋里屋外却都见不到一丝火星。
这种奇怪的异象，令钱家人还是邻居们都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接连的异象，也成为了近来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坊间众说纷纭，但也没一个人能说得出个缘故。
若问这样周而复始的怪事是从何时发生的？
似乎就是从去年钱家的邱夫人怀孕开始的。
今天的火势似乎比以往来得更加猛烈。连带这周围的村庄都被火光映照得亮如白昼。
在外奔忙了一天布匹买卖的钱宽，在归家途中，在后山就望见了家中方向的那一团冲天的火光。
“莫不是今日家中又有怪事发生？”钱宽心生疑窦。
这几个月钱家接连的错报火情，不仅惊扰了邻里乡亲，连男主人钱宽都感到十分困扰和心累。但不管是真火还是假火，前几次钱宽都在家，也就罢了。
可今日只有怀孕的夫人独自在家。要是真有个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钱宽自不敢大意，立刻快马加鞭的往家赶，恨不得肋生双翅，只盼得夫人不要有什么意外。况且即便不是真的着火，这般火光冲天的样子，夫人想必也会受到惊吓吧。
“小二子，开门开门呢，着火了！！！快来帮忙啊，钱宽家又着火了呀！”一位颈挂佛珠的老妪正使尽拍打着一扇门。
敲门的老妪是同村的郝婆，年约六十岁。丈夫曾经是个士兵，早年因为在军队染了瘟疫而不幸病逝，后来唯一的儿子子承父业，年少从军。前几年却也在一次收复叛乱中战死沙场。
独子早逝后，郝婆成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本想随着儿子一起去了。后来在给儿子做法事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位法师。在法师的开导下，开始诵经念佛，逐渐平复了心绪。有时一人在家觉得孤单，也会去半山上的寺庙挂单几日。时间久了，身体变得似乎比以前健朗了，心灵也算得到了个借慰。
钱宽家的邱夫人平日也念佛好善，每逢佛诞亦会去寺庙拜谒，所以时常和同村的郝婆搭伴一同上山。虽然二人年龄差了数十载，但一来二往也算结下了佛缘。如今邱夫人有孕在身，钱宽又经常外出，白天郝婆时常来钱家照应。两家人因此也格外亲厚。
打开门，门背后的小伙有点不耐烦的说：“什么着火，今天我才不上当了。郝婆，你说说前几次哪回不是白跑一趟。有次还是半夜呢！”
“钱宽今天出门前，特地关照我，让我帮忙照看下他媳妇的。今日就她媳妇一个人在家。
你说，若是没着火，太太平平当然是最好的。要是真有个好歹，我可怎么交代呀！
婆婆我年纪大了，提不动水喽，只能来挨家挨户敲门求求大家啦。小二子你就去看一眼吧。”郝婆恳切地看着来开门的小伙。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这就去。”小伙提着水桶说。
求完这家，郝婆转身又去了李绣娘家。“老李在家吗？”
李绣娘手里拿着正在绣的丝帕，前来开门，“啊，是郝婆啊。老李吃了午饭出门给官府老爷的新夫人送我刚绣好的衣裳去了，还没回来呢。”
“哎，罢了罢了，既然老李不在家那就算了。没事啦。我走了。”郝婆正欲转身离去。
李绣娘看出了郝婆脸上的忧容，拉住了她，“等会儿，郝婆。是不是钱宽家又出事了？我好像又听到有人喊着火了。”
“是啊，不过既然老李不在家，我再去找别人家帮忙吧。”
“哎，老李不在家，我家小欢不是在吗，要不让他跟你去帮个忙吧。我去叫他啊。”
李绣娘对着里屋唤道“小欢小欢，快出来，快出来！”
屋里走出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卷书：“娘，什么事啊。”
“你宽叔家好像着火了，你爹不在家，你去看看有什么好帮忙的吧！”
“娘，能不能等会儿啊，我正看书看在兴头上呢！”少年撅起嘴有点不高兴。
“你宽叔平时介绍了不少买了好衣料的达官贵人给娘做绣活儿，照顾了咱家不少生意。平时外出，也没少带好吃的给你吧。你都忘了啊？都火烧眉毛了，还看什么书！快出来，乖！”李绣娘把儿子连哄带骗地从屋里拉了出来。
“娘。儿子知道了，这就跟郝婆婆去！”小欢把书往李绣娘手里一塞，就走了出去。
“哎哎，别忘了，拿水桶！”李绣娘把水桶递给儿子。
郝婆轻抚小欢的脑袋：“小欢长大了，懂事了呀。善哉善哉。你先跟着小二子哥哥他们去村口打水，婆婆再去叫几个人。”
“小山东，小山东，睡了吗？”郝婆又来到隔壁支早饭摊的小山东门口。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大汉披着外套前来开门“老婆子，叫啥呢！有啥事儿不能明天一早再说吗。俺刚躺下，正呼呼睡呢，明天还要早起剁馅儿做包子呢。”
“小山东啊我知道你要早睡，一般的事我自是不会来扰你。但这不是钱宽家，着火啦嘛！火势不等人呢！”
“钱宽？”大汉笑起来，“不会吧，老婆子，这不是头一回了吧！俺虽然每天睡得早，也都听说了啊！最近钱家这怪事儿可多。你看，好像已经有人去了，我明天还得早起，就不去了吧”
“今天钱宽出去了，就他媳妇一个人在家。这性命攸关的事情，能多一个人帮忙也是好的。小二子和老李的儿子都去了。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这时李绣娘大概也是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前去，也跟了出来，正巧路过小山东家。
“小山东，别废话了，我儿子都去了，你好意思不去吗？！全村就属你身体最壮。而且我不是还答应了过两天给你介绍媳妇儿吗？你这样磨磨唧唧得，我可不给你介绍了啊！”
大汉挠了挠头，又出门探头望了望天空，“行吧！走~。今天不管真火假火。就当俺发发善心了。好嫂嫂，你答应我的事也不要忘记啊。
说完，大汉把衣服套好，也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郝婆和李绣娘相视一笑。
从后山有一条捷径可以直通钱家后院，钱宽一路扬鞭催马，策马飞驰，赶在邻里乡亲们前去他家救火之前就率先回到了家。
想着这次万一又是误报，钱宽也好早点去拦住大家，省得又让邻里们白跑一趟，再惹人口舌。
钱宽猛地跳下马，心急如焚得飞奔进院子。
四下细看一番，幸好不出所料，这次虽然天空烧得比以往更为火红，但院子里依然不见一个火星子。
从虚掩的窗户缝儿往里一看，夫人正在床上安静地躺着。满屋的红光反倒把她的睡颜映得格外绯红可爱。钱宽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
钱宽再从后院绕到前屋，看了看堆在前屋一角新进的几捆布匹。嗯，也完好无损。一切都看似平静祥和。
这时的钱宽真的相信这一切依旧只是虚惊一场。
他不由想起邻村的何书生早年的一番话。那书生说，“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词汇，比什么兴高采烈，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那是包含失而复得，有惊无险，劫后余生等，所有值得庆幸的美事。”
早年听来，他还觉得这话是穷书生的矫情，如今似乎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此刻他多么希望一切就只是虚惊一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有异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