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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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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眼睛盯了片刻,旁人也均是无从回答的僵硬表情,只听他开口道:“这路是他自己所选,旁人谁克插手。”说罢走到王母身侧,同看向镜中已是半身血污的人,长叹一声:“世间本有受苦千万,谁又敢说单凭自我方可喜乐,却道其中,无非都是众生一叶。戬儿无非也是用自己之道法寻求,他要无碍他人,不及亲血,何不是同样惨烈不堪?你不必悲痛,这,便是活着。”
谁人也逃不出的生存之道。
瑶姬只是被一番话问得无从着想,凡事似乎都颠倒了本末。前日里依稀记得皇兄解忧说戬儿自小性格乖戾无常,却又是极其孝顺要强之人,若非他可以隐瞒,上次的事也不会走至此步。早日只晓得这孩子有救取父兄之意,莫不是那水镜只由骨血承接之人开启,二人绝非只在殿后细末商讨。
那日瑶姬叹道:“些许时候,我这作母亲的也常不能料想他所思及之事,只怪这些年我未在身旁教导,使他行事怪端,若是我去问他,他也绝非对我多吐露一字。”二人又稍坐了片刻,总归是同意背后默默看着,若是再多对他询问,只怕又会重蹈当日华山之惨状。一母一舅,再不能将那日心底之痛之悔再经历一次。
却不曾料今日事之突如其来,让人措手。殊不知,一念之差则一世之差。
话虽如此,或许命数注定,这个至亲晚辈总是给他们带来掏心剜骨的苦痛。
若是单单细数个中谁欠至于谁早已浅薄,说多了,也无非是浸入血肉的世世纠缠。
瑶姬想,当日历,戬儿幼时她已错了一步,原是这世间本就无所慈悲,一步错自然步步皆错。她注定要亏欠这孩子良多,不得偿还。
王母不知为何心下悲凉,如同水底鱼崖上草,在宣泄了所有之后倍感心念之无力,命运之无常。它本可让一人享尽天下福荣,也可让一人尝遍世间苦楚,她也曾怒过恨过为何独选了她的小戬来接受这孤苦不堪世人皆弃。如今她却似乎抓到了一根草芥,本来,这世间因果,又有何人能说清道明。
“咯吱”,手臂应声而断,杨戬左手与残臂上的右掌交握,而自右臂垂落于地上的断口流出的刺目鲜红沾染了脚旁的泥草。眼见四周怨灵逼近,杨戬拖着手臂在周遭地上徐徐勾出一个圆圈。随着血迹的首尾闭合,原本在手臂上流转的光华瞬间崩裂,将杨戬包裹其中。
就着地上湿软的红泥,杨戬盘膝而坐。许久未曾这般宁静平淡。已追至的怨灵不断嘶叫着冲击着光华。杨戬略微抬头,所见的无非是同样灰暗混浊的景致,他目光如深井。片刻间他似想了许多,若说救母及父兄,助沉香成才,那只因几千年的原罪而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而细数来这一生做的最多的还是口不对心,他早已厌倦了这样似要将人榨干的日子。从头到尾,杨戬从未做过一件他真心实念想要去做的事,就连桃山的救母和今日的水镜,心里也是从悲痛到荒芜。都说仙人永生,可他却心念苍老。若是硬要说,也只能是那日与一红衣女子平淡的耳鬓厮磨,在杨戬腐朽枯竭的一世中也算得上些许欢愉。
杨戬想若所幸,他便学那尘世凡人一般,转而来生,做一世平淡小人。
微微闭上双眼,此刻这躯壳似乎本不是他的,周围的景致渐远,光华渐盛,怨灵轰然远去,惠安愈发亮如白昼。杨戬想,若是杨家与三界的几世纠缠也随着这幻界而终了,也已是福事乐。今后,也无需他再多做什么。
镜外的众人察觉出镜周气息动荡,不觉退后几步。敖红分毫未动,不知会盼来什么,她深知从杨戬这个人身上从未可讲常规。树前有光华流转,不久已聚成三名男子身形,一立两卧。
光华未散去,王母便喃喃道一声“小戬”她早已不该吝啬这二字。杨戬初有些迟疑,后又笑了,像是早已消失于河岸的少年,微微侧头,眯起眉眼。转而对着一旁的瑶姬说:“娘,我回来了,爹和大哥,也回来了。”瑶姬只是捂了嘴,不住点头,眼不盛泪。“回来就好”她只有反复念着这几字,她知道今日这已是上苍给于她瑶姬今生最大的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