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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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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台办理好借阅手续,沈颂离开了图书馆。
“这么着急叫你回去啊,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江安不解的问。
不知为何,沈颂心中莫名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可他也说不准那是什么,神色未动,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图书馆离一中家属院不远,走路大约二十分钟。到了分别的路口,两人渐渐停住脚步。
虽然江安很清楚沈颂独来独往的脾性,但还是忍不住说:“郑叔叔要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记得知会一声。”
“嗯。”沈颂象征性的应了一声。
“那我回家了,”江安恋恋不舍的看着他,拖着调子慢哼哼的说:“明天见。”
沈颂依然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江安倒退着走了两步,说:“沈颂,晚安。”
“晚安。”目送他转身离开,沈颂回身朝家走去。
一进小区,沈颂一眼就注意到停在边上的几辆高调的豪车,某些久远的记忆像牵丝戏般突然被勾动,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变得越发强烈。
他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双手紧握成拳,须臾,又松开,脸上平静的表情仿佛从未变过。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朝家走,等拐进那排3幢楼宇,迎面就撞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饶有兴趣的目光。
他对此视而不见,径自从交头接耳的人群中穿过,几不可查的扫了一眼杵在楼道口那几位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从他们身边经过时,步伐沉稳,节奏丝毫不变。
“嗨。”一道女声轻笑着从上方传来,“时隔多年,我们又见面了。”
闻言,沈颂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停住脚步,抬眸看向站在自家门口的两人,仿佛早已料到一般,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吃惊的样子。
没能从沈颂脸上看到迷茫、惊愕、愤怒的表情,捉弄人失败的沈弘曼不免有一丝失望,但她仍轻笑着,语气十分欠揍:“不记得我啦?正常,毕竟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十二年时间了。哦,那时你好像才五岁,小脸气鼓鼓的。哈,真可爱。”
沈颂平静的看着她,没说话。
沈弘曼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颇为无趣,挑了挑秀眉说:“啧,还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大姑,旁边这位是你大伯。今天,我们来找你,是专程带你回沈家的。”
说罢,沈弘曼瞥了眼身边的沈弘庆。沈弘庆当即了然,从公文包里拿出协议递向沈颂,态度和善的说:“这是监护权变更协议,你舅舅已经签过字了,你看看。”
沈颂拾级而上,接过沈弘庆手里的协议,似是为了确认真假一般,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签字的地方。
沈弘曼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沈颂,等着看他气愤、痛苦的表情。可沈颂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他就像是翻看一份无关紧要的东西,从始至终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须臾,沈颂将协议还给沈弘庆,没说话,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最外面那道防盗门。等他去开里面的第二道木门时,心中积攒了几分郁气的沈弘曼刻薄的说:“直接走吧,有什么好收拾的,就你那些破烂玩意,拿到沈家,也是被当做垃圾扔掉的命。”
沈颂没理她,打开木门走了进去。
接连被沈颂无视,沈弘曼气上心头,迈步跟了上去,厉声说:“欸,我说话你听到没?”
嘭,只听得一声巨响,骤然关上的木门堪堪擦过沈弘曼的鼻尖。
差点儿撞到门上,一贯趾高气昂的沈弘曼吓得不轻,难得露出惊恐的表情,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要不是沈弘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恐怕就要跌倒在地上了。
“这臭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看我不——”回过神来,沈弘曼气得脸都涨红了。
沈弘庆赶忙拉住她,一言难尽的劝说:“大姐,适可而止吧,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沈弘曼用力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长本事了,教训起你大姐我来了!”
沈弘庆无奈的哼声说:“大姐,我——”
沈弘曼截断他的话,冲着门,恶声恶气的说:“他爸我都收拾得服服帖帖,不信收拾不了他一个毛头小子。以后的日子,有他受的。”
撂下话,沈弘曼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气呼呼的下了楼。
沈弘庆无奈叹了口气,下楼前,扬声对门里的沈颂说:“我们在楼下等你。”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残阳褪去,屋内几乎全然暗了下来。随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整个世界也随之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沈颂没有开灯,雕像一般安静地伫立在客厅中央,一语不发地环视着黑漆漆的屋子,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是学校分给他母亲的房子,普通的两室一厅,自从父亲离开后,他和母亲就搬到了这里。
后来,连母亲也走了,不大的两室一厅越发显得空荡荡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几乎要与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的沈颂终于动了动。他打开灯,走去卧室,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床单,将屋里的家具一一罩上,仿佛他只是出一趟远门。
随后,他拿出行李箱,有条不紊的收拾好衣物。做完这一切,他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个相框安静的倒扣在抽屉里。他伸手拿起相框,照片里是一对母子,女子笑得温婉柔和,双手挽着男生的臂弯。男生穿着中学校服,清俊深邃的眉宇略显青涩稚嫩,看得出来年纪不大,身形却已比他旁边的女子高出一大截,神色平静寡淡,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
沈颂沉默的与照片中的女子对视片刻,随后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郑重的将相框放进了行李箱。
离开卧室前,沈颂走到窗边向下看去,2幢楼宇的拐角,一道驼着背的身影藏在背阴处,偷偷仰头张望着。
猝不及防地看到沈颂出现在窗边的身影,郑祺整个人如遭雷劈,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吓得他连忙躲到了墙后。即便根本瞧不清沈颂此刻的表情,可光是想到他的脸庞、他的眉眼,心中的愧疚便止不住的上涌,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将家里的一切安置妥当,沈颂拉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出门前,他将借书卡和一张纸条放在了玄关整理好的一摞书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钱包里拿出几十块钱,也一起放在了那摞书上。
木门轻轻关上了,隔断了沈颂的视线。他淡淡的收回目光,平静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几辆豪车相继离去,看热闹的人群也随之散了。
郑祺佝偻着腰,红着眼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颤颤巍巍的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玄关那张纸条,潇洒恣意的字迹透纸而出:
舅舅,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不必为我担心。最后再拜托您一件事,麻烦您帮我将这些书还给图书馆。我手头正在读的这本被我带走了,麻烦您将这些钱一并付给图书馆。
忍了许久,终究是没忍住。这一刻,年近四十的郑祺宛若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很快就将纸条上的字迹晕染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