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云起风眠

16、第 16 章

　　果果满白天，顾家又是大办，温诺觉得人太多没把最要好的几位招呼好，第二天重新在家里设宴，单请一众发小。

　　何嘉绮那天休息，跟许颜约着早早过去陪温诺聊天。她和许颜之前都没觉得自己喜欢小孩，直到果果出生，两人升级做了干妈，一下子与有荣焉的感受到为人母的喜悦，每次去都团团围在小家伙旁边，话题也多围绕娃娃的吃喝拉撒睡，有时候繁细得温诺这个亲妈都无语。

　　果果平时吃饱睡，睡了吃，特别乖巧，今天不知为何，从下午睡醒就开始哭闹，温诺和保姆怎么都哄不好，家庭医生过来看过确定没有生病。

　　几个大人轮流抱着哄，小家伙却只认何嘉绮，在她怀里闭上嘴，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笑，其他人一伸手接就开始哭闹。

　　等王默他们晚上过来的时候，何嘉绮已经一个人抱了一下午。

　　温诺望着顾时敛无奈叹气：“你女儿今天亲妈都不认了，磨了嘉绮一下午，你快去接过来。”

　　顾时敛听命行事，立刻伸手接孩子，果果本来是睡着了的，骤然离开何嘉绮怀抱，立刻睁开眼睛望着眼前人，顾时敛舔着脸小心翼翼望着她笑：“果果乖，爸爸抱。”

　　结果他这个抱字才落音，原本还一脸迷蒙的小家伙立刻变脸，张大嘴巴以掀掉房顶的声音大哭起来，她手舞足蹈，声嘶力竭，难为顾时敛在商场上说一不二，面对哭闹中的女儿竟然一个字也不管用，最后只能还给何嘉绮。

　　夫妻脸互相看一眼，温诺无语：“得，亲爸也不认了。”

　　小家伙回到何嘉绮怀里终于满意，被她哄两句就立刻收了声，只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似乎在控诉她将她随意送人。

　　何嘉绮只好承诺：“果果乖，干妈一直抱着你，你乖乖睡。”

　　小家伙看她几眼，又慢慢闭上眼睡了。

　　这下大家伙都不敢再去接孩子，温诺只能让何嘉绮坐着，扶着她手臂不让她太疲惫。

　　何嘉绮说不用：“我有次拍戏连续抱一个八个月的孩子四个多小时呢，不累的。”

　　江逞看这一幕奇了，揶揄说：“老顾你平时是不是不着家，果果都不认识你了。”

　　顾时敛辩解：“也不认识她妈。”被温诺瞪一眼，连忙转移话题，“果果一直很喜欢嘉绮，大约好久不见了想让她多抱会儿。”

　　王默还是那句：“工钱，不能给你打.黑工。”

　　顾时敛乜他一眼：“关你屁事。”

　　王默噎住，他不动声色看何嘉绮一眼，心里有点不高兴，这群人都知道何嘉绮跟他分手，他重新把人留在身边的手段不光彩，他没提，她也没有？

　　保姆是顾家老人，不知道年轻人间的敏感，说话也随意：“我看何小姐这么有孩子缘，可能是好事将近，说不定就这一两年也要当妈妈了。”

　　她说着看一眼许颜，带着恭维：“罗太太也是。”

　　许颜知何嘉绮脸皮薄，乐得帮她化解尴尬，坦然谢道：“借王妈吉言了。”

　　罗钊看妻子落落大方，笑着在她耳边低语：“罗氏长媳，责任重大。”

　　许颜白他一眼：“思想糟粕。”

　　众人玩笑间，温诺见王默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何嘉绮，不知在想什么，故意埋汰他说：“嘉绮以后最好生儿子，儿子像妈妈，肯定比像王默好看。”

　　何嘉绮被她说的脸红，王默却一扫适才的阴霾心情，畅快说：“我们都商量好了，以后一样一个，儿女双全。”他走到何嘉绮身边坐下，揽住她肩膀要她确认，“是不是啊。”

　　何嘉绮看他又不着调的信口胡诌，小声骂他：“谁跟你商量好，不要脸。”

　　王默因为她这声等同于默认的抗议，一整晚都心情舒畅。

　　回去的时候有些晚了，王默喝了酒，神色有一点倦怠，何嘉绮抱了果果一晚上，是真的感觉到累，懒懒的靠在椅背望着车窗外的江景发呆。

　　他们走的滨江路，因嘉城最美夜景闻名，不过那种美远观比近视迷人，人从路上过感觉不出大多惊艳。

　　王默伸手握了下她放在身侧的手，问：“累了？”

　　“只是手有一点酸。”
　　“喜欢小孩？”
　　“果果很可爱，眼睛像温诺，鼻子和嘴巴跟顾总一模一样。”
　　“这个我倒是没分出来。我刚才一直想，以后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像谁多一点。”

　　他们以后会有孩子吗？何嘉绮诧异的看他一眼，眸光水润蒙着一层显而易见落寞——他们就算有孩子也不会像果果这样在所有人的希冀中出生，众星捧月般长大。
　　他/她的妈妈不光彩，他们又怎么能被厚爱呢？

　　她没有说话，继续看车窗外的江景，霓虹与人流，繁华热闹。

　　她突然支起身子，探头往外看，王默问：“看到什么了？”

　　何嘉绮转过头看他，眼眸里有晶亮的神采：“刚穿过的下沉隧道，听许颜说罗钊当初策划了两次求婚，最初设想是把婚戒丢在隧道路边，路过假装抛锚，骗许颜下车‘捡’戒子求婚，结果因为太紧张开过了，婚没求成，婚戒还丢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欢喜中没有任何关于羡慕或者暗示的情绪，王默呵笑：“也只有阿钊能想出这些俗不可耐的桥段。“

　　“哪里俗了，我觉得很用心。”

　　“你喜欢？”

　　何嘉绮笑笑没答应，王默说：“我如果要求婚，一定比他浪漫百倍。”

　　“你如果求婚会这么做？”

　　“现在告诉你以后还怎么给你惊喜？”

　　两人之间总是默契的避开婚姻话题，但也偶有疏忽的时候，何嘉绮会尴尬，王默不会，他神色自然而然，语气随意却诚挚，好像他未来某天真的会娶她。
　　明明是镜花水月也让她动容欢喜，不过，那是以前——那个下午之前，她是有情饮水饱的傻姑娘，那个下午之后，她依然相信爱情，只是不相信他和她的。

　　何嘉绮沉默片刻说：“他俩跟这条路有缘，球球也是在这条路上捡的。”球球是许颜的猫，罗老太太养着。

　　“咱俩也跟这儿有缘。”他看着她眼中的疑惑，蓦地有种骄傲，“你在这里撞过我的车，不记得了？”

　　何嘉绮果然睁大眼：“你瞎说，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才过去的红绿灯，你在前面，估计是看到红灯就挂了空挡，没想到路面有一点坡度车往后滑了，刚好磕到我的车。”

　　何嘉绮嘴巴也张大了，惊讶至极，王默知道她是想起来了。

　　“你当时倒是豪气，直接下车扔给我几千块让我去修车，说如果不够给你打电话，我话还没说一句，你已经上车走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有委屈有揶揄，何嘉绮立刻抗议：“我当时是有急事，而且我哪有下车扔钱给你，我明明诚恳道歉了，我看碰的不严重问你司机能不能直接赔钱？你司机问你的意思，你把车窗摇下来三分之一淡淡说不需要，催促他快走不要耽误时间，我是被你眼神刺激了，才把钱包里的钱都掏出来扔给你。”

　　“哦？我当时什么眼神这么厉害，还能刺激到你？”

　　“你……”

　　何嘉绮不想说，她当时是在剧组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她舅妈急病需要到嘉城就医，两人已经在路上，问她能不能帮忙挂到专家号？她来不及卸妆开着车急冲冲就往医院赶，路上给麦白打电话不留神撞到了后面的车。

　　她在那部戏里演一个高官的情.妇，人设与她平素形成强烈反差，对演技挑战很大，她下了很多功夫演的入了戏，带妆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不止有种纯.欲的风尘味，看上去还很有一心往上的野心。以至他看到她第一眼，就将她判定为某一类。

　　王默说：“你当时说钱不够给你打电话，我后来打了号码是假的。”他假装鄙视的看她一眼，“还女明星呢，就这么坑人钱？”

　　“我怎么坑你钱了？你的车虽然贵，但是当时就轻轻碰了一下，不痛不痒的，我扔你那一叠差不多有五千块，怎么样都够。”

　　“你还真大方。”

　　“回去我就后悔了，麦白还说我遇到碰瓷的了。况且你那么看我，我怎么能留真号码给你？”

　　“你后来就没认出我？”

　　“你当时就露出双眼睛，我只看到你眼里那些轻蔑不屑凉薄厌烦了，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我一个眼神这么多情绪？”

　　他声音清润中带着惊讶，表演痕迹拿捏完美，何嘉绮小小翻个白眼，给他一个“你自己知道的表情”。

　　王默笑：“其实我当时就觉得你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是谁，直到两周后参加一个慈善晚宴，在后台走廊看见你。”

　　“然后你就知道误会我了？”

　　“是看到你把那张房卡扔了的时候，我想我大概是误会你了。”

　　何嘉绮挺满意他的答案，心里滋生出一种类似于宿命的归宿感，她觉得很多人就是这样，面对喜欢的人，总希望在往日琐碎里找出缘来已久的痕迹，也总能拼凑出那些只能意会的证据证明那些痕迹真的独一无二。

　　她唇边的笑意没荡漾太久，想到一处不合理，蹙眉问：“你不是以为我是故意碰你车的吗，后来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骗你的。”
　　“……”

　　车已经开到滨江路尾部，立马就要改道往城中心去，王默让司机靠边停车。

　　比起前面一段路，这一段清静许多，车流锐减，行人寥寥，幻影霓虹都留在对岸，这里夜空更黑，月亮也更亮。

　　嘉城的冬天虽然极少下雪，也是冷的，尤其在江边，呼啸江风刮在人脸上又冷又刺。

　　下车前，何嘉绮被王默要求戴好帽子口罩，手被他握在掌心，寒风被挡去多半，她催他：“走一段就回去吧，你喝了酒容易感冒。”

　　“你什么时候见我感冒过？我身体好不好你还不知道？”

　　她没法反驳，他漫不经心一句也叫她脸颊发烫，不由侧头看他一眼，他们俩已经好久没有……
　　她想起那些流言，突然有点不开心。

　　在娱乐圈这些年，何嘉绮也学会隐藏情绪，必要的时候戴上面具与人周旋，但她那点道行在王默面前总是不够用，他很快就发现她的异样。

　　“怎么不开心了？”他不再往前，两人站在桥上看桥下江水，远处的灯光和山脉。

　　何嘉绮本想跟以前一样说没有，但那一刻她望着他的眼睛，看见那双黑眸中些许探究，些许关怀，清澈的坦荡的似乎能看到她倒映其中的影子。

　　她突然就有了些勇气，或者说是一种不管不顾想要彻底死心的决然。
　　她说：“我最近听到一些事。”

　　“什么事？”

　　“孙慧语。”

　　她只说了这个名字，坚持看着他，等他开口。她目光是安静的，跟她人一样，就算心里迫切想要一个说辞的时候，也不带半分压力，乖顺又懂事，让人心疼。

　　王默轻叹一口气，跟她坦白：“我是给了她一些资源。”

　　何嘉绮心里一扎，细细麻麻的疼，顷刻间就蔓延四肢百骸，她咬着唇看他，极力隐忍着，一言不发。

　　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他手里，想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再一用力，她就被他圈入怀，他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她双手抵在他胸口，倔强的抬着头望着他。

　　“不想听我解释了？给我判.刑了？是死.刑还是无.期？”

　　他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她一个没忍住泪就从眼角漫出，滚落而下，她声音喃喃的控诉：“你答应过我的。”

　　“答应你什么？”

　　“……你说除了我，你不会再有别人。”

　　“是答应了。”他嘴角的笑意凉凉的，漫不经心的提醒她，“分手是你提的，何嘉绮。”

　　何嘉绮怔住，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开始挣扎：“所以我现在跟着你只是你的玩.物对吗？”她挣脱不过，用力锤他胸口，“王默，你混蛋，王八蛋，你放开我……”

　　唇被封住了，何嘉绮睁大眼，还想扑腾被王默用力一推，直接抵在石栏上，严丝合缝的压制住。

　　这个吻很长，她反抗，他就压制，强硬粗暴毫无怜惜，直等到她不得不放弃反抗，他的吻才逐渐缠绵，温柔缱绻。

　　不过，没有情.欲，他好像只是想好好吻她，旁若无人的，专注虔诚的，天长地久的。

　　他许久后才离开她的唇，又一寸寸亲她的脸和眼睛，吻去泪水和怨念。

　　“我们两个谁更混蛋？”他捧着她的脸，眼神中第一次露出委屈和不甘，“莫名其妙要分手的人是我吗？一句话就要分手去跟其他人生儿育女的人是我吗？何嘉绮，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

　　何嘉绮抓住他手指，嘴唇颤动，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你留我在你身边真的是因为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你干嘛留你在身边？我吃饱了撑的？”

　　何嘉绮摇头：“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

　　王默不耐烦，同一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两次，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我给孙慧语资源不是你想的原因，你不讲信用我讲，除非我死了，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夜风阵阵，明明很冷，何嘉绮却只感觉微微的凉意，她想一定是因为王默的手和怀抱都太暖和。可是她的心依然沉重不得解脱，她明明要到了答案，却好像永远差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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