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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X]车 ...

  •   “对,我要上车啦。”
      “没,行李不重的,拍摄器材事先不是都交给同事带过去了么。”
      我一用力,将皮箱提上台阶,穿戴整齐的服务生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拎到了我提前预定好的包厢,我飞快道了声谢,递给了他提前准备好的小费。
      门在身后又关上了,隔绝了走廊里箱轮碰撞的声音。
      \"我也想你啊。\"我继续打着电话,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不过东方快车真豪华啊,如果可以真的想在上面多住几天……\"
      \"开玩笑的,吃列车的醋,你是大——醋——缸——吗——\"
      \"嗯,你快去开会吧,空了再打,拜拜。\"
      放下电话,我呼了口气,用力伸展了下身体,环顾四周。一张柔软的双人床,一张长沙发,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张小圆桌和两把真皮扶手椅。咬咬牙挥霍了一把订了一次头等包厢,果然很值。
      不过……双人床……我一个人度过这旅途未免过于奢侈了。
      我不无遗憾地哀叹一声,下意识地解锁手机,盯着列表最上面的那个名字看了看,切换应用到了游戏界面。
      ……开玩笑!中午要放 30 体力呢!这周的 600 件好人好事也还没肝完,正好趁着收拾行李的时候挂机。
      将自动和加速都打开(感恩自己每个月 30 元的稳定付出),我打开皮箱,看看有什么东西是要拿出来的。
      我定的这间包厢的主题是威尼斯——和我这次的目的地契合。意大利巴洛克风格的玻璃灯在阳光下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让我频频停下来感叹包厢的华丽,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缓慢的位移感产生。车开了。
      我又收拾了一会儿才感觉差不多,坐在一张扶手椅上,靠着窗户给自己和窗外模糊的风景来了张自拍,点开聊天软件第一位的人,发送了图片。
      对方秒回了信息。
      ——很好看。
      不知道是在夸车内的装潢、车窗外的风景、还是……
      ——你。
      这人果真是有读心术。
      我心想着不能认输,手指噼里啪啦打了一通字:\"被我抓住了~会上开小差?\"
      ——适当间歇休息,有助于更好的集中精神。
      切。我忍不住笑着点了点他的头像,是很普通的\"你拍了拍\"。
      他给我发了个小狐狸被顺毛的表情。
      我没好意思再打扰他开会,索性不回了。摸了摸有点发空的肚子,准备去餐车转一圈。
      列车自伦敦疾驰而去,驶往巴黎,驶往苏黎世,驶向终点威尼斯。

      其实头等车厢是有自带的小餐厅的。但是为了感受这趟列车上神秘而古老的气息,我还是选择去餐车吃饭。
      装潢同样华丽古典的餐车有些空荡——和现在不是饭点或许有关。但系着领结的服务生还是彬彬有礼端来一杯香槟,问我想要点些什么。
      饭很快就送了上来,我的注意力落在了不远处同样在偏离的时间进餐的一家三口身上。
      同样是亚洲面孔的男人正对着我坐,对面是他的妻子和——孩子。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有一层头发冒出了高高的靠背。
      “这次学术会议的中心会放在未来科技与生物的连结上。除了基因上的变化,我们同样还要面对改变带来的许多未知风险……”
      从男人的目光来看,他似乎正在对自己的孩子说这些。语调温柔又缓慢,刻意留给了他时间去消化和咀嚼字句中的意思。我不禁想起了我的父亲。他失踪前也会用这样的目光注视我,告诉我他下一期节目的构想,拍摄和剪辑的思路,以及邀请嘉宾时发生的趣事。想到这里,我不愿再想下去了。
      “爸爸,关于神经方面,我在想……”
      是个男孩。尽管还没过变声期,但我还是听了出来。经常和孤儿院的孩子们打交道,这点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他这样的年纪,居然已经可以和父亲探讨这样的问题了吗?我在他这个年纪还傻呵呵地抱着漫画在床上为了帅气聪明的男主滚来滚去呢。这得是多天才的天才少年啊。
      “好了,你们两个大小研究狂,牛排凉了还怎么吃,吃完饭再说吧。科学真理又不会长腿跑了。”
      我从那位母亲听出了话里温和的责备,餐车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刀叉轻轻撞击餐盘,偶尔还有几句闲谈。听上去男孩下个月就要过七岁生日,他们在讨论如何度过这个生日,以及……神秘的生日礼物。
      我一边咽着奶油意大利面,一边打开手机开始继续肝好人好事。

      列车穿过英吉利海峡时,天空下起了灰蒙蒙的雨。水痕在车窗上勾勒出蜿蜒的痕迹,列车员调大了暖风,很快一层灰白的雾就将车内与车外的景象隔绝起来。
      我在雾面上涂涂写写,尽是些东倒西歪的破碎字句,最后写着写着,却全变成了心爱之人的姓名。
      抬起头时,才发现方才的一家三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餐车静悄悄的。夜也是。

      等到好人好事都做完,又刷了点养卡材料,我才往自己的包厢走。
      列车停靠在巴黎,进行着短暂的休整。
      我走出车厢,看到有个少年,穿着笔挺修身的灰色西服,脖子上挂着一台老式胶片相机,正透过细密的雨幕,安静地看向站台以外模糊的远方。
      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站在距离他几步的位置。他的眼神正告诉我,停下来。
      雨总是能让我想起那些锡箔纸折起来的一串串的千纸鹤,想起一些狼狈却又珍贵的过往。如果这里的雨一直下,是不是有一天会淹没埃塞尔铁塔。
      \"不会的。那样起码要下上几百年。\"
      少年声音发哑,像是在经历变声期。可我更在意自己不小心把愚蠢的想法说出了口。
      他未曾朝我这里看向一眼,依然望着远处。一片泥泞的黑暗。
      \"介意我看看你相机里的照片吗?\"我鼓起勇气发问。
      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我。就在我忍不住开口说\"介意的话完全没关系\"之前,他小心地把带子从脖子上摘下来——脆弱白皙的脖颈,总让我联想到离群的天鹅——将相机放到我手里。沉甸甸的重量。
      \"小心些。\"他轻声说。
      意料之中的,都是一些风景照。我看到了彩房子。叹息桥。这都是旅游攻略上必去的景点。
      \"你以前去过威尼斯呀。\"我开始没话找话。
      \"嗯。\"
      \"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叹息桥有一个很美丽的传说。\"
      \"什么传说?\"他终于放弃了对浓黑雨幕的探究,目光落在我眼底。
      \"据说在日落时分,如果一对爱人在经过贡多拉时拥吻,那么他们会有永恒的爱情。\"
      \"永恒。爱情。\"他像是在把玩这两个词,说,\"所以你和那个人亲吻了。\"
      我被他干净的目光一注视,本来肯定的话居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卡得脸色通红,只点了点头。
      \"我不明白。\"他轻声说,\"感情……总会影响人的判断。作为一个科学研究者,不该拥有如此强烈的感情。\"
      或许是这样吧。但我认识的那个大科学家,却不是这样的。
      我将相机还给他,为他重新挂上了带子:\"如果想取下来拍照的话,记得把带子在手腕上多绕几圈。这样即使人流拥挤也不会让相机掉在地上被磕坏。还有,你拍的彩房子很好看。那么多色彩在一起不混乱,像油画一样。\"
      他又看向我。
      \"能否麻烦你靠过来点。\"
      我不解地凑过去,他调出了那张彩房子的照片,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才绅士地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谢谢。\"
      \"不客气。\"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向我道谢,但还是回答了他。
      直到我回了包厢,列车重新开始行驶,少年沉静的面孔依旧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就连电话接得也心不在焉。
      \"发生什么了,连和我打电话都出神。”他带着点小孩子委屈似的说。
      我把遇到那个少年的事同他讲了一遍。他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话。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体会到永恒的爱情的。\"
      \"所以我遇见你很幸运啊。\"我笑嘻嘻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嗯,我也是。\"他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哄骗着说,\"虽然只在列车上度过这一晚,我知道某个小朋友很兴奋,但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知道吗?\"
      \"知道啦。\"我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说,\"说晚安,我就去睡。\"
      \"晚安。明天见。\"他话音里笑意浅浅,\"我爱你。\"

      ……这谁还能睡得着啊!
      我愤然而起,爬起来披了件外套,在走廊里转悠。服务生走过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摇摇头拒绝了他。
      夜色令我着迷。同他一样。我想起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被他话里下的的套子几乎一步摔一跤,三言两语就脸色通红心跳加速。可冷静下来又觉得那温柔情意中藏着危险,隐约有着表演与模仿的虚假痕迹。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真的开始交往,我才知道他曾为人情困惑,却又为爱情藏起笨拙,表露勇敢与真诚。他危险、神秘、强大,却也孩子气、狡猾、偶尔会耍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别动。没开灯,我看不太清。\"
      隔壁包厢里传来低语。在静谧的走廊里回响。
      奇怪。包厢的隔音本来应该很好的。我飞快地瞟了一眼,估计半掩着的门是罪魁祸首。
      按照道义来说不该偷听,可站在走廊里吹风,那些轻声絮语还是不可避免地跟着被子翻腾的声音一起传入我的耳朵。
      \"我会慢慢的。\"
      救命,这是在干什么。我感觉天灵盖都快要被这旖旎的气氛掀开,直冲云霄。为什么隔壁包厢的人说的话我能听懂。这是原罪。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戴耳塞。\"
      ……是我脑子不正经了。
      我用手在脸旁边扇了扇风,权当作是降温。
      ——Noone is so accrused by fate,
      ——Noone so utterly desolate,
      ——Wherehast thou stayed so long?
      光阴荏苒。你在何方。
      我开始思念我温柔的爱人。他就像水波一样,在这静谧的良夜里,无声地在我心底回荡。
      车轮与铁轨撞击,一下又一下,凶狠的。
      如同雨点与车窗这般缠绵,如同此刻的夜这般永恒。

      列车开始减速了。
      我站在车厢门口,手里紧紧抓着皮箱拉杆,贴着窗户望向不断靠近的车站。
      一个身影陡然闯进我的眼中。
      他和千千万万等待列车停下的人并无不同。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站在站台的最前方,不知道在哪一刻,似乎也锁定了我的位置。
      他开始奔跑。
      长长的围巾随着奔跑的动作散开,摇晃,在身后飞扬。
      车门开启的那一刻,我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扑进他的怀里。他用围巾缠住了我们两人,抚摸着我的头发,低声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我踮起脚吻了吻他,拉起他的手说,我们再去坐贡多拉吧,许墨。
      他笑了。
      风雨已停。阳光明亮,色彩柔和。
      列车驶出了雨,驶出了夜,驶向了你。

      我的爱人。
      愿你一生幸福快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X]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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