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玉》涂山希未

35、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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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天墨那里，我得知甫祈偶尔会到京郊的香园坐坐。他与那香园朱老翁成为忘年交，我没太在意。哪料到，他们竟是如此高深莫测之徒。
　　我与甫祈冷战数日，也未打听朝中局势。
　　每天我都会去探望阿桃，一个月下来，她的伤势总算见好许多。因为她的状况，我时不时会把承南抱过来照看。对于阿南，我是越看越喜欢。抱在手心里都怕他化了。
　　进入仲夏，天气炎热，但偶有暴雨，将热浪冲刷。
　　雨声可以埋没虫鸣，可我依然感到聒噪。哦，是烦躁。
　　我撑了一把红色的伞，站在房檐下，望雨。
　　近来我对“白”愈发反感。用了好久的白伞，被我收起。从前我总觉得，白，是纯洁。可这一年多的经历，回望想来，白，是复杂。
　　执白子的人，未必白。但被牺牲的无辜者，或许曾经真的很干净。
　　庭院里的雕栏就是缩影。你看得到的是富丽堂皇，看不到的是血流成河。
　　我忽地觉得，我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过，甫祈的再次出现，打破了我的沉思。
　　他淌着雨水，步伐稳重地走到我面前。只一刹的功夫，伞就被他挥到雨地里去了。
　　我下意识向前，用自己的伞为他遮挡。他什么也没说，抱起我就往房里去。
　　红色的伞也滚落在房檐下。
　　我看着他，眼神迷茫而不知所措。他说，阿桃的事情，他会设法解决。
　　我们两人好久没有这般同床共枕了。
　　甫祈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却能轻易让我破防的男子。
　　重修旧好似的一/夜/欢愉。
　　次日，他醒来，悄悄更衣，嘱托侍女莫要扰我清梦。
　　其实，我也早已醒来，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离开之后，我才缓缓起床。
　　昨夜里，他对我说，陆山风是他大哥寿王的棋。那日阿桃为其父仇冲撞于他，他担心如此会给府里带来灾难，所以对她略施惩戒。
　　他没想到府里的人下手不知轻重，为此感到愧疚。他答应我，也叫我转达阿桃，容他些时日，不动声色地揪出陆氏。
　　阿祈对我说得坦诚，又不计前嫌，我想总要为他也想想。若是从寿王那里揪出陆山风，那么寿王的涉案证据也会牵出。这样一来，甫祈势必为寿王党羽所不容。
　　只是，为什么甫祈、阿桃他们都断定陆山风活着呢？我存着疑惑，没多久，便有人给出了答案。
　　押铁族在西域叛乱了。他们囤够了金银财宝，囤够了兵器，囤够了毒药......
　　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一连三日连克三座城池，边城虽小，但如此下去，押铁族必霸据一方。
　　圣上亲命甫祈率军平叛，要他速战速决。
　　阿祈甚至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非常仓促地收拾了行军所需。但是，他本人没有一丝慌乱。我见状，比他要惶恐得多。手里的帕子被我卷来卷去，终于还是被我丢在一旁。我伸出双手从阿祈背后环抱于他，道出自己的忧虑。
　　“倘若陆氏当真潜回押铁族，势必勾结，其又为寿王党羽，只怕这是个局，他们，他们想要......”
　　阿祈此行，恐怕凶多吉少。我越说越害怕，语调颤抖，手也在颤。
　　“玉儿莫怕。”甫祈抚住我的手背，将掌心覆在上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这是大哥设的局，我也得亲赴。”
　　甫祈口中义不容辞的责任，让我动容到不知所以。
　　送夫君远征时，想到宁王的结局，我已泣不成声。
　　尽管他临行前，对我说了他的一些安排，让我别为他担心，可我始终心难安。我们刚刚和好，新的生活就要开始，失而复得的美好感情正被我捧在手心，忽然又被打乱。
　　我命令天墨带着隐卫暗中保护甫祈。天墨起初跟我争执，因为他受父兄之命保护于我。但我执意如此，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从了我的指示。
　　我知道这是他们设的局，我以为赴局的人是阿祈，殊不知我才是那局中局、被圈起来的羊。
　　自打甫祈西征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莫名其妙断掉了。我收不到阿祈的来信，亦收不到天墨的密信。宫里即便传来消息，也不过是圣上对安庆王府的慰问。
　　我很是焦急，数夜辗转难眠。想起初到京都时，烟花巷柳地，信息繁杂。于是，白日换了装束，钻进了集市里去。
　　我想要打探边关的秘闻，不想却误入了一场刺杀的乱局。
　　眼瞧着华盖马车奔驰而来，我本能退到路旁的人群中。我正想着这金木耀眼的徽纹是哪家大人府上的，一不小心出了神，下一瞬身边竟有一黑衣客掀刀跃起，直刺向马车......
　　全场哗然。混乱中，很多人往后退，我反而被挤到了前面。
　　只听一声惨叫，车窗帘溅了血，然两侧护卫的腰刀也砍向了刺客。
　　一切发生得太快，待我反应过来时，周围已然列队戒严了。
　　皇城兵马司怎么会如此及时出现？
　　喧嚷过后，我隐约听到有人提及慧清公主的名号。
　　慧清公主回皇城了吗？我心里产生一丝疑惑。慧清是寿王的胞妹，但自幼便在北州的皇家道观清修。具体原因属皇室秘闻，就连我嫁给甫祈这么久都毫不知情。
　　我与阿祈大婚后，北州那边传来的惟一一条消息就是慧清在北境替官家巡行，结识了北境天师英利真人。
　　想到这里，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慧清公主为何突然回宫？方才行刺者是何身份？我在皇城中尚不知公主的动向，行刺者又是如何提前得知？马车里似乎还有他人。所以，刺客要行刺的对象究竟是谁？
　　意识到很多问题之后，我连忙后退，想要离开此地，然而晚了一步。侍卫们很快将周遭在场的百姓都拘捕了起来。我也位列其中。当我本能要开口解释时，忽地颈间一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注：前文第14节改动：
　　他六哥出事时，他也只是个孩子呐！从那之后到长大，岂不是一直提心吊胆地活着？
　　虽说先后早逝，陛下尚未立储，但大皇子毕竟是嫡出，对皇位虎视眈眈。贵妃娘娘因为三皇子受到牵连必定失宠。淑妃娘娘抚育的老四、老五两位皇子倒可能成为大皇子的对手。甫祈来到这穷乡僻壤受罪，至少能够暂时躲过一些争夺吧。
　　我这样想着，又觉有所宽慰。
　　初临番禺城，我们便遇到一桩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