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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棣华增映玉堂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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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徵、赵端一行自庭州返回长安时已入秋。
这一次太子出行,不断传来令朝野振奋的好消息。先是西辽内乱太后普速完被杀,皇帝直鲁古亲政,西辽元气大伤,君臣离心。接着太子、毕再遇等人出兵夺取庭州将大秦的疆域一下扩充到西域,武皇帝一向宠信太子,龙颜大悦之下不但下旨嘉奖太子,而且赵皇后还命掖庭给东宫送了许多赏赐。京城里的人最惯于见风使舵,太子宫自然而然是门庭若市。
太子得皇帝宠爱,皇后自然高兴,然而,最让赵皇后头疼,同时也让武皇帝头疼的就是——太子还没有子嗣!
三年了,太子已经大婚三年了,可是太子还没有子息,甚至东宫至今都没有嫔妃遇喜的消息传出。这难免让人不放心,年初的时候,太后就往东宫送了一个人,是魏国公府的女儿,也是太后娘家弟弟的外孙女——闺名唤作宋芷瑶。
为这事,太后还专门把太子和太子妃叫去,说来说去都是一大堆老黄历,然后,连商量都没有,直接将宋芷瑶册封为良娣,居东宫福康殿。
太后的意思,明眼人都瞧都出来。她不过是皇帝的义母,娘家也没什么有用的人在朝中为官,只空有爵位却无实权。这样的家族要想长盛不衰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联姻巩固势力,保证家族的荣华富贵。皇子当然是最佳选择。
可惜,太后娘家子侄没有女儿,唯一一个远房侄孙女就是太子妃。太后原想着,楚嫣成了太子妃,那太子不就好摆布了吗?可没想到,大婚之后,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压根就不受她的控制。无奈之下只能另寻出路。
武皇帝早就看出来太后的心思,他也借着闲聊的机会,暗地里曾透话给太子。“东宫长子必为嫡出。”太子心领神会,自然应允。
跟太子有嫌隙的不止一个太后,不同的是太后只是想延续家族荣耀,如果将来皇帝是她家的骨肉,那对自己的家族是很有助益的。
其实吧,太子尚无子息的原因也是能想出来了——太子大婚不过一个多月就随军南征,之后两年间又多次出征。他连在长安待着的时间都很少,而且一回来又有那么多的政务等着他处理,经常是忙的脚不沾地、头脚倒悬,能在太子宫喝口茶的时候都极为难得,更不要说让他去亲近嫔妃了。
这种情况,他哪来的子嗣?
这次,太子回京之前,赵皇后在一次跟武皇帝用膳的时候,委婉地提出——能不能让太子休息一段时间,不要让他太累了,也收收心。
于是,在太子上朝跟皇帝禀报过此次西行的经过和对西域经略府的处置以后,武皇帝于嘉奖慰劳之余,特意语重心长地跟儿子说他太辛苦了,要给他放一个长假。
而武皇帝给的官方理由是:“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近日,各司无事,太子久历外事,朕与太后、皇后甚是思念忧虑,今太子回京,当尽孝则。”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太子就好好待在长安城,不要到处乱跑了,安心陪陪父母家人。
因为这么一道圣旨,回京之后的太子顿感轻松,连积压的公文都被皇帝派蓝廷玉抱走了。太子在东宫读书饮茶,几尽无所事事。当然,还有孝顺父母,陪伴家人。
通过长安金光门,踏上了那条长安第一街,凌汐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放眼看去还是那种仿佛亘古不变的森严帝都气象,似乎和上次没有任何不同。
由于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因此凌汐带着云若沿主街又向下走了半个街坊,转弯进了小路,周周折折来到一条小巷中。小巷尽头无路,只有一扇小小的黑漆角门。云若上前叩击数下门环,等了半盏茶的工夫,门板从内半开,一个三十来岁眉目慈和的女人探身出来,一眼看见云若,又瞧见她身后的凌汐,激动地道:“公主!您怎么来了!”
凌汐微微点头:“韩姑姑好,进去再说吧。”
韩姑姑赶紧将角门敞开让出路来,云若紧跟在凌汐的身后。角门内的地势极为开阔,划成大小不一的方格,直穿过去便到了分隔内外的甬道,通向三个小小的院落,房舍修缮得甚是齐整。
两人跟随韩姑姑进了东厢的茶室坐下。韩姑姑笑道:“公主,韩云可算是见到您了。”韩云看上去确实一脸的欢喜,目光随即又投向了凌汐主仆,她总觉得凌汐这次来神情有些不对:“时将军,他……”
凌汐简短地给韩云说了一下在西辽发生的事,毕竟长安距离西域还有一段距离,消息不一定那么快传过来,最后补了一句:“庭州失守舅舅已死,我们在西辽的苦心经营尽付之东流,最近我打算先在长安待一段时间,然后去漠北找皇叔。如今,我们也只有漠北这一步棋可以走了。”
这主仆二人的行踪十分低调,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去关心。即使是她们进了京城最有名的凤仪阁,可这对于消息灵通的各家权贵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倒是另一件事吸引了朝堂的注意力,新任瀚海军行军大总管许永义以三千轻骑突袭西辽边境碎叶城,大破西辽军前锋,斩首两千,还将西辽猛将黑塔斩杀。
八百里加急传至,长安城里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有些人轻蔑地撇撇嘴不放在心上,有的人若有所思眉头轻皱,有的怒气咻咻迁怒于人,有的却是晒然一笑心有所动……然而,相比这些人,当许延礼得知许永义连事先通知都没有就突然出兵,惊讶之余却是笑了起来。
“二郎那小子,还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是陛下宠信,若是其他人,就算是换了临江王,也少不得要下旨斥责一番不可,不经请旨,私自调兵,这是什么罪名?陛下不仅不怪罪,还下旨嘉奖!不过也好,这次太子和毕再遇拿下庭州,对西辽的战事让他们得了头功,我看他多半是为了挽回局面,所以才不经请旨私自出兵,突袭碎叶城!”
对于许延礼的这种解释,坐在对面的御史大夫朱玠却只微微一笑,便拈着棋子轻轻拍在了棋盘上——许永义打仗向来不按章法,我行我素惯了,又怎么会想到跟太子争功挽回颜面?
“大将军真的觉得,冠军侯是为了平衡与太子殿下的军功才出兵的吗?”
听到这后一句话,许延礼立时觉得心头咯噔一下。瞧见许延礼虽没有发火,眉宇间却有几分不悦,朱玠连忙出言劝慰道:“大将军,本官不过是随口一说,做不得准,将军别往心里头去。骠骑将军自有他的考量,大将军自有您的思虑,这原本就是不可能想到一块儿去的。”
“朱相,你是不是也觉得……二郎与我离心?”
这话不回答也不行,绞尽脑汁想了想,朱玠索性笑道:“冠军侯怎会如此,您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再加上感情深厚,自然是兄弟和睦。不过,恕我直言,太子与冠军侯年纪相仿,又曾同处军伍难免会有偏向,这未必是好事。还是请大将军早做提醒,劝他莫要陷得太深。”
“这话我已经跟二郎说过很多次了。虽然他也明白正理,但他却做不到。”
许延礼举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话他劝过许永义很多次,弟弟并不是完全听不进去,却只是一味地想着做自己。
于许延礼而言,这是自己的亲弟弟,父母双亡后却始终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自己曾经唯一的亲人,跟他一块建功立业支撑起家族门楣的弟弟……纵使许永义向来中立,甚至偏向太子,却难以抵挡他始终是他弟弟这个事实,所以,许永义的作为,他都可以当作没看到。
他们兄妹三人,如今他的妹妹已经死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弟弟了!
许延礼面色怔忡,朱玠看在眼里,心里头也在叹息。这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任谁也无法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