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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欺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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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村的大队是围绕在大路两边,有零星几间屋子,还有所空着的没什么东西的供销社。
赶集上圩都在这儿集合。
今天是离茅村最近的那个集市的赶集日,那集市非常小,其实就是一个供销大队罢了,人很少。
大队有辆三轮车在附近三个集市来回搭客赚点年底可上交公粮的钱,也顺道混个饭钱。
从三轮车下来有年瘦小披着雨衣的年轻女孩,背着背篓没有与人结伴,自行往一队方向走。
隐约听到有声音,她一时没反应,垂着眼在泥泞的道上,尽量避开深坑的地方。
那声音伴着淅沥沥的小雨,再次传来。
她寻着声望去,瞧见大路边隔了一个田埂上有个八九岁黑瘦黑瘦的女孩,身上披着四四方方的塑料张,头戴着顶大人的竹篾帽,身边带着个三四岁头顶扎了个小揪揪的男娃。
咧着嘴朝她叫喊:
“三婶,有人欺负阿姑你快回家看看呀!”
林清一听还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听明白那脆生生的一句喊话中,那简单的字面意思。
旋即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抬腿就往田埂走。
田埂长有草,走行的人也相对来说少一些,所以没有大路泥泞难行。
走到埂边才发现水鞋子上还端握着块稀疏有些草苗的土块,她抖了抖腿掉进了田里。
来到小女孩娃身边,拉拉身上的塑料块,滴积在上面薄薄的一层细雨凝结成了大水滴,不断往下滴落,滑出了一条条水线。
对巴巴盯着她的两娃,轻着声调,“回去吧。”她也没问怎么回事。
她的动作与神态看起来慢慢悠悠十分淡然平静,仿佛并没有受到女娃话中意思的影响。
然后低头问只有三四岁的娃娃,“二宝,要三婶抱吗?”
二宝,大名叫张坤海,还不到四岁,憨头憨脑的,在这个时代来说,算是养得比较好的了。
其实,也就这几个月养得好了些。
大妞大名叫张坤雨。
到了这一代,男女同排字。
二宝黑葡萄似的眼抬望她,然后非常快速抬起了自己的一双短胳膊,要抱。
抱起二宝,林清伸手拉了拉大妞因走路有些歪掉的雨衣,这个时候的雨衣都只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塑料,披在身上,两个对角一扎,就是雨衣了。
“别淋湿了生病。”
大妞看到三婶后心里的焦虑就没了,很乖地点点头拉正自己身上的雨衣,跟上三婶的脚步往回走。
尽管抱着二宝,林清的脚步却比平常时要快,就连快九岁的大妞都有些跟不上了。
也许是她那仿佛永远温和平静的神情、以及轻快却不杂乱的步伐,给了人一种错觉。
没人知道,她内心的焦急。
而家里——
即便面对长嫂如母从未忤逆过的大嫂拍桌反对,张玲顶着那张因病而如纸白的脸,仍一脸的坚持。
“大嫂,退回去给他们。”
她一字一字咬着牙表达着自己的坚定与决绝。
“你……糊涂啊!”陈美凤气得恨不得糊她一巴掌把人拍清醒些。
“理不在,他们凭什么要退?再说了,就算退了订礼,你被人退亲的事一样会被传出去,你以后怎么做人?咱们张家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没想到一直不吭声的张永树,却在这时沉着声开了口,“这是四妹的婚事,她说退就退。”
那陈桂花倒很会顺着竹竿往上爬,抢先在陈美凤之前开了口,“是啊,美凤啊,人家四妹都愿意退了,你这大嫂不同意怎么行?”
张永树平时老实沉默,什么事都让自家媳妇说了算,但他开口了,陈美凤嘴吧动了几下就是没把那骂人的话说出口,生气地一跺脚一拐眼,转进屋去。
身为大房,房间就在厅堂边最大最宽敞明亮的那间,还有阁二楼。
没一会,陈美凤就黑着脸出来了,手里抓了一把钱,还有一擂几张布料。
知道大嫂不乐意把都收起来的钱财掏出来,实在会得罪大嫂,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但张玲还是很坚持,她走了过去,伸手。
陈美凤狠狠地刮了她一眼,重重将把布料塞她怀里,手上的钱就往布料上一放,扭头气得想骂人。
捧着布料,看了眼被放在上面的钱,张玲还是愣了一下。
难怪王家人厚着脸皮都要来要回定礼,看这数还不少。
她捧着布料以及上头摆着的一大把钱,眼底湿润却强撑着,挺了挺腰,走向王家人。
却在这时,厅外传来大妞那孩童嗓门随着细雨风传来,“三婶回来啦——!”
厅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尤其是陈桂花,有些莫名地随着大家的目光追了出去。
回来就回来,喊什么呢?跟皇帝要上朝似的。
却见一个子不是特别高壮的女孩,背着个背篓,抱着张家二宝。
穿过天井上了屋檐台,才将人放下,并十分贴心地帮着二宝将那水衣给解下,朝着天井外轻轻地甩了甩水衣上的水。
她自己也将肩上披着的水衣解下,轻轻朝外甩了甩,连同竹篾帽一并摆放搭在屋檐台的木槛栏上面。
动作看起来不慌不忙,甚至还有点儿说不出的好看。
林清将背篓取下,交给大妞。
“大妞,帮三婶拿回房间好不好?”
小孩子对屋里的气氛很敏感,一听三婶的话,赶紧脆声声一答应,“好!”然后拉着弟弟,一手提起背篓绕过屋檐,往小屋方向去。
但整个过程,也就两个眨眼之间就完成,林清走入了厅堂。
她很有礼貌,甚至还朝厅内所谓的客人陈桂花颔首问了好,“王四婶好。”
陈桂花嫁的王家夫排老四,也就王老四。
“唉、唉!这、这是老三家的吧?长得、长得可真水灵好看,呵、呵呵……”
农村里人向来没这么多礼数,这一整,让陈桂花一时手足无措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脸色发红还带点儿尴尬。
像她这种泼赖,不怕撒泼不要脸的,就怕这些规规矩矩一箩筐尽是她看不懂的,显得自己好像很粗俗一样,忒丢脸。
林清像是没看到她那局促模样一般,扭头向打从她站屋檐下整理水衣就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小姑。
小姑娘脸上原本的倔强早就被那雾气氤氲的眼给出卖了。
被她这模样看得心头发软,林清朝她走了过去,语气满是关怀,“起来了?脸色怎么不太好?”
目光像是不经意间扫到她捧着的东西,有些好奇问,“捧着这么多钱做什么?”
张玲咬咬唇,她想说前些天听到的那些难听的留意应验了,自己无端被人退亲了。想说那不要脸的王家上门欺负人……
可千言万语,憋得委屈都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唇不让自己表现得没出息。
心里头的委屈让她在看见林清的那一瞬化为泪水,还是那一股子倔强生生逼着挂在了眼框上没掉下来。
可是,这会被如此温柔的语气关怀,真让她没忍住,两行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唉,怎么哭了呢。”林清心疼,伸手按了按比自己还高的小姑娘的头,安抚着,“没事了,三嫂这不是回来了吗?”
二嫂刘兰珍精明的眼一转,坐那儿声音尖细,“唉,三弟妹你总算回来了,可不得了啦,有人跑来退亲还欺负四妹呢。”
说的好像张玲不是她男人的亲妹妹似的。
陈美凤这次难得没给她脸色,还附和她,“可不是,扒灰东西!无缘无故跑来退亲还不要脸的想要回定礼。”呸!
“三弟妹啊,这人可都欺负上门了啊。”知道林清对小姑子好得出奇,二人难得达成共识,一唱一喝赶紧撺掇一致对外。
仿佛她们先前联手都应对不了的事情,就这么扔给看起来温柔和善的林清就能解决似的。
没理那妯娌二人的小心思,林清的目光移了过去。
看了一圈屋里人,最后落在那边陈桂花身上。
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明明看着还是那般温婉暖和,瞧人的那个眼神,却说不出的吓人。
就算是陈美凤都被淡淡的一眼看得不自觉往自家男人身边退了退。
总觉得这未过门的弟妹要发飙,有人要遭殃了。
一边原还有些局促的陈桂花听了那妯娌二人一唱一搭,立马就反应过来,急叫,“诶!你们一个两个不要脸的说谁呢?”
陈美凤瞪过去,“谁不要脸说谁!”
陈桂花气得脸色猪肝一样:“你个烂货才不要脸!”
见林清转过身来看她,赶紧解释,“老三家的你别听那长舌妇乱说,我哪能欺负四妹呢?她可是我老王家未过门的媳妇儿呢!”
这时候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连长嫂如母的陈美凤她都不惧,咋反倒对一个张家没过门十八九的女娃紧张起来了?
急轰轰地解释,还伸手一副慈爱模样要拉张玲,被林清不着痕迹地给侧身挡住了。
温温和和地笑了笑,开口,“是这样吗?”
“呃……是,是。”一时还被绕了进去。
可马上又想起今天来的目的,陈桂花顿时就急了。
赶紧补救,“这、这不是,你得听我说。这事她是这样的,你家四妹和我们阿进都定亲一年多了,她仗着三哥没结婚就不嫁过来,我们阿进都成老男棍了不是?”
这是把罪过归到林清头上了。
谁让她和张永水只是订婚根本没结婚呢?村里长年落下的规矩:上头哥姐没结婚,下面的弟弟妹妹就是不能越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