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云》怨*柳

51、四十七章

　　平日里黝黑不见底的洞穴深处，今个却泛着橘红色的火光。只见许多个火把插在石壁上，把整个洞窟照的通亮。那蝙蝠蛾子乱飞，被手痒的看见了，一把火追着往它们身上招呼。
　　浑然天成的大钟乳石巍峨四立，壮观不已。一帮青衣人手持刀剑火把，四处巡视着。中间有个大兽毯子铺在石板上，两锦衣男子对面而坐。一个手中把玩着漂亮妇人，一个怀里抱着个俊美小生。

　　面容姣好那个把怀中妇人逗得连连叫唤，笑道：“二弟，你却只爱摆弄些蓝颜，殊不知女人之香软。”
　　粗犷那个眼神也不动一下，只耸动腰股，把身上小生弄的香汗淋漓，粗着声说道：“女人拿来吃的，我且没兴趣。”又问，“大哥，抓来那个分明更勾人好看，你却为什么不把她抱来？”

　　对面男子一笑，说道，“二弟啊，这女的你没见过？正是那天我们去红袖招，躺在杨崇云床上那个。”

　　粗犷男人说：“我晓得了，这个是杨崇云的女表字，大哥你嫌弃她脏。不稀罕弄她。”

　　那男子却把眉头一蹙，“杨崇云一个破女人而已，能对人做什么格外？可不是这个原因。”说罢，往石壁旁的一处钟乳石柱方向看去，眯眼道：“这个妮子生的冰清玉骨，一双眼睛偏却暗送秋波。活像个求欢的堕落上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见那钟乳石柱处，竟然是裴鸿雪被铁链捆在那儿。直着身子靠在凹凸不平的石柱身上，粗布衣裳叫划破了许多道口子，露出里头白花花丝绢般的嫩肉肌肤，还有丝丝血痕。
　　她正屈辱地低着头，尽了力不去听洞内男子与女人发出的不堪声响。

　　那粗犷男子张嘴哈哈大笑，说道：“好个皮相规矩骨子骚的！记得杨崇云那日费劲心思也要把她救出去，没想到如今又落到了我们手里。真是天道好轮回啊！哈哈哈哈！”又问，“大哥顺便捉了她来，莫非是想以此要挟杨崇云？”

　　那男子却冷冷一哼，面上浮出阴险神色，“要挟？杨崇云可不会被要挟。且这个女人我们也万万动她不得。一回突袭杨崇云被记恨在心，二回若是再欺辱她女人，怕是要来和天阴教算大帐。届时吃不了兜着走。”

　　粗犷那个疑惑问：“可是大哥，我们不正是想杀了杨崇云么？还怕她来与我们算账作甚？来了便杀！”

　　那男子将怀中妇人狠狠一冲，惊得人尖声嘤咛，他却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这些日子她不能拿剑了！你不明白，杨崇云若是能使剑，红袖招那夜老三早就死了，哪还有我们出场的事。况且那日我们一齐出手，也让她全身而退，等来日她恢复功力，找上门来，怕是要被她一片片剐了肉去。”

　　那粗犷男子似乎不同意他大哥的意见，就不说话了，只埋头苦干。过了片刻，二人结束了污事，收拾了一番，那长相斯文那个朝裴鸿雪走来。

　　裴鸿雪眼睛一瞪，奋力挣扎起来，大骂道：“天打雷劈！混账，你敢，你不要过来！”

　　那男子勾唇一笑，明眸半阖，抽出冷冰冰铁折扇，微微挑起了裴鸿雪下颌，说道：“放心，我们还要拿你去同你的杨大人换几路生意买卖来，不会亏待你的。不过若是她不领情不要你了，你便趁早改念头，乖乖做我的女人。”

　　裴鸿雪气的眼泪都落下来，又愤怒又害怕。自己怎么就被这该死的天阴教拿住了呢？听那男人又问，“你且猜猜，杨崇云会不会来？——”

　　且说回到，杨崇云带走几个汉子往刘家去，刚从周家离开不久之时。

　　杨崇云一声不吭便走了，留裴鸿雪和李月在屋内打理后事。那一众村民七嘴八舌，瞧见死了人，都觉得晦气，可又想接着凑热闹，竟然一个也不走。

　　李月眼睛只敢盯着尸体的脚尖，铁青着一张脸，说道：“裴姑娘是否也听说过这天阴教的杀人手段？放血剖尸后，还非得把人吊起来，底下再放个碗，约莫和迷信有关。我和章女侠到那树林子里去的时候，”他顿了顿，又道：“见两位可怜妇人的死状并非如此，当时就觉得奇怪，但又怕是天阴教逃亡途中匆忙，所以漏了些过程，便也没计较。却没想到行凶者另有其人。不过这周秀才突然暴毙，惨死在真正天阴教的手里，那这笔冤案找谁结呢……”

　　他说罢，若有若无的往刘大哥身上瞥去。

　　只见那刘家大哥脸色铁青，仍坐在地上不起来，冷汗出了满头，也没注意到李月不善的眼神，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跌在他旁边的程家先生此时回过神来了，把他一拍，说道：“嗨呀，邪教真是害死人了。刘大，你也别念了，我们把周秀才放下来罢！”

　　那刘大哥朝后退却，瑟缩道：“我不去，我不去！”

　　李月见了，冷哼一声，收回手中白刃，主动请缨道：“程先生，我来帮忙罢。”
　　程家先生拿袖口擦了一擦额上大汗，“不忙，不忙。待我点些明烛来，把这屋里的邪气散一散，再行事。”

　　屋中细碎的呢喃念咒声响起，甚么“太上老君”，甚么“妖魔鬼怪”。裴鸿雪抱着剑站在堂门前，虚着眼睛，耳中过音，心中疑虑遍生。
　　杨崇云一走，她那颗浮躁不安的心终于冷静下来。细细把前因后果一捋，突然觉得有哪处不对劲。是何处呢……？对了，这天阴教何故会偏偏找上周秀才？倘若他们是厌恶别人借他等名义杀人，所以才专程前来惩罚立威。可为甚么，又会怀疑到周秀才身上去呢？
　　天阴教难道在短短一日之内便混了峥嵘村，还对此案有一定了解了？

　　那周秀才究竟死了多久，杀他的天阴教众又离去了多远呢？

　　难道……

　　等李月和程先生把尸身刚一抬出屋去，裴鸿雪便要步入房内寻找蛛丝马迹。只是那股子水草腐肉腥烂气味甚是浓烈呛鼻，她不禁在心中暗暗愤恨道：要是从峨眉带出的香包还在身上，那就好了。可怜我轻易就相信了别家门派，身上盘缠宝剑衣裳一并都被拿了去，也不知能否要回来。
　　如今天下江湖门派明面上同仇敌忾，背地里却如此的狠毒，完全不把别派弟子当人，实在令她心寒难受。

　　裴鸿雪揣度了一会，先走到书房里去。不见打斗痕迹，一卷书仍摆在桌案上。走近了翻开封皮一瞧，是《资治通鉴》。她接着又在房内找了会，没找到东西，就又进到卧房里去。

　　这间卧房靠着山，是个暗面。太阳西沉，屋里已然有些森暗了。外面蛐蛐乱叫，阴风四起，裴鸿雪心下觉得有些恐怖，但还是硬着头皮翻找起来。

　　她先在衣柜里头发现个账簿。打开一看，却不是写的账目，而是些日常琐碎。譬如什么“今日周郎说腌的番茄较甜了，下回该少放些糖。”
　　“周郎今日同我分享他于书中所获的感悟，我虽识了字，却不曾懂这些大道理。希望有空能把他书房里的书看一些去。”
　　……
　　裴鸿雪看着看着，陡然心头一酸，连忙把书合上。颤颤拿在手里，心里替刘姑娘伤心。

　　又见屉子里有个崭新的拨浪鼓。奇怪，小孩子玩的东西，他们家怎么会有？

　　裴鸿雪翻了一会，复返至书房内，再过细寻了。仍没找到她想看见的东西。那个预感愈发强烈，此时却听一声“莫姑娘”，她扭头一看，是李月在唤她。

　　是了，杨崇云给她编了个名字叫莫小豆。差点还忘了呢。
　　裴鸿雪转过身来，虚虚行了个礼，不等她开口，李月就先疑惑问：“莫姑娘在找甚么？”

　　裴鸿雪把耳旁落发一挽，说道：“《天灸决》。我猜周秀才之死与刘姑娘之死并无什么联系。恐是被天阴教因其它事情而杀。这祖传的东西该是藏的严密，我找不到呢。”

　　李月说：“这种东西一般都叫家里收的严密，哪能让姑娘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只是我们发觉尸身有些奇怪，姑娘若是不怕，要不要听听？”

　　裴鸿雪眉头一蹙，追问道：“何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