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寻龙》周八

1、寻常委托

　　有位法师他听着亡灵的歌声，寻着活人的梦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他破旧的斗篷遮住了英俊的面容，他的手里提着一盏灯，正锁着一个干净的灵魂。

　　法师路过的地方，沉睡已久的亡灵们被唤醒，病死战死老死意外丧生，他们保留着死时的样子，迷茫地向光源处伸出手。

　　小镇的人们已经熟睡，民居紧闭着门窗，商店也已闭门歇业，独留他一人提灯漫步，身前是长夜无边，身后是百鬼夜行。

　　有位醉汉看着这一幕，顿时间整个人都吓清醒了，他赶紧扯了扯同伴的衣服，可是没有其他人能看到那满城的亡灵。

　　法师就这样缓步前行着，走到那扇门前，熄灭了手中灯，房门随即打开，身后的亡灵们再次陷入了沉睡。

　　法师来到房间主人的床前：

　　“先生，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啊？”那位男主人虽然心中早有准备，胆这一切还是让他毛骨悚然。“是莫奈尔先生吧…您来的路上没有被人发现吧？”

　　莫奈尔点了点头，“嗯，除非是将死之人——有什么是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嗯…”男人翻身从床上坐起，由于今晚的委托，他并没有穿上睡衣，而是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服。“我想请您寻找我的祖父，他…这是他的遗物。”

　　男人从胸前的口袋摸出一个怀表，铜制的，全机械，十分常见。

　　法师接过怀表，“嗯？”

　　他在里面感受到了一丝魔法气息。

　　“我祖父是个法师。”男人苦笑道，“因为这个，我父母不太喜欢他。”

　　法师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对法师的意见太大，这类人被普遍认为是不祥之人，诅咒的携带者，人人避而远之，连对孩童的教育里，魔法也是邪恶的象征。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魔法的使用是需要代价的，正如孕儿草能让人怀孕，却会吃掉母体十年的青春；精灵拥有无穷的寿命，却不能拥有肉身不能离开领地；美艳的女巫永葆青春，皮下是腐烂的蛆虫。

　　魔法有多少，千奇百怪的诅咒就有多少，在它应验前，谁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但肯定的是越强大的魔法，诅咒越强。

　　没人会愿意接近这种定时炸弹，哪怕是亲人也好。

　　莫奈尔早已习惯，没有多感慨什么，向空中轻轻一抛，那怀表就被一团蓝光包裹着漂浮在半空中，它的指针飞速转动了几圈，而后停在了一个时间，并且往那个方向飞去。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在下的业务。”法师再次点燃了魂灯，男人使劲看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内心的恐惧依旧没有消退，即便眼前是个人。

　　这般强大的法师，身上的诅咒他不敢去想，“您…我只想找到祖父葬在哪里…”

　　“追魂术已开启，时间只会前进不可逆转。”法师做了个噤声的示意，“去看看吧，寻找人的去处前，要先找到来处。”

　　见他这么说，男人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跟着法师走了。

　　怀表显然没有什么转弯的意识，它碰到墙壁后就直接开了一扇传送门，莫奈尔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男人犹豫了一下，闷头踏进去。

　　夜晚突然转为白昼，他的眼睛被刺激地生疼，待适应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城镇，这里还是白天，市场上各式商贩叫卖着，展示自己的货物。

　　他被人挤了一下，撞到一个台子，回头一看，发现台上正站着一个吟游诗人在歌唱，而他在台下，是观众的一员。

　　只是没看到法师影子。

　　“这…这怎么回事？”

　　“看着，别回头。”说谁来谁，法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她怀孕了，但她也快死了。”

　　“嗯？”他反应过来法师说的“她”是指那个吟游诗人，“这……”

　　那位女诗人歌唱着爱情的诗，她满眼都是柔情，她期待着孩子的出生，即使未来是死亡。

　　她的双眼看着天边的太阳，盛满对明天的希望。

　　随着吟游诗人最后一句唱完，周围的一切就像被风吹散的沙消逝而去，只留下一片寂静黑夜和变了模样的街道。

　　“走吧。”法师的声音把男人从发呆的状态叫醒，此时怀表已往东飞去不见了踪影，唯有魂灯上一缕蓝线与其相连，向两人指示着方向。

　　他们顺着这根线来到了郊外，正是此时，突然下雨了。

　　“嗯？”男人伸手探了探雨水，正疑惑着，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身旁掠过。

　　“？？？莫奈尔先生？？”

　　莫奈尔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专心看着，别回头。”

　　其实换做其他人，指不定会叛逆地回头看他，但男人到底不是鲁莽之辈，听话地没有展现出好奇心，倒是让莫奈尔生出些好感。

　　魔法上最忌讳好奇。

　　方才那个路过的黑影是个穿黑袍的人，看身型像个男子，他低着头走到一栋小房子门前，屋里亮着烛光，女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

　　吟游诗人生产了，她不敢在城里生子，她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家，只能寻得一栋小房子，想要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卡梅拉！！”黑袍男子没有敲门，他只是呼唤着诗人的名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该怀孕的!”

　　莫奈尔挑了挑眉，看来卡梅拉是诅咒的知情者。

　　“罗琳已经告诉我了，我知道那个诅咒，如果我告诉你，你肯定不会让我生下来。”吟游诗人的声音有些哑，全然不见了曾经的婉转。

　　黑袍人说不出什么，事已至此，做什么都难以挽回，他现在不可能冲进去杀死自己的孩子，哪怕在这个孩子不足月时，他真的会那么做。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站在门口，陪爱人度过最后的时光，连打开门的勇气也没有了。

　　“多可爱的孩子。”卡梅拉说着。“他的眼睛很像你，但却有着我的金发。”

　　“我注定无处安家，吟游诗人不能为任何人停留，这是我唯一能为你留下的。”

　　“我叫它瑟维尔，克拉迪.瑟维尔。”

　　莫奈尔看了眼男人的背影，“您姓克拉迪？”

　　“嗯。”男人肯定道，这应该是祖父出生的故事，卡梅拉是他曾祖母，这个黑衣人是他曾祖父。

　　“哎…看来克拉迪家族还是没落了啊……”他这么听法师说着。

　　“莫奈尔先生？此话怎讲？”他现在的地位而言，怎么也算不上没落吧？

　　“克拉迪家族是魔法世家，曾经也是诞生过金币法师的，克拉迪家的人写出的文字都是带着魔法，很稀有的天赋，只不过天赋的门槛是自己母亲的死亡。”

　　“然而您只是个没有魔法的普通人罢了，很显然克拉迪家族的诅咒被人解除了，但这种神奇的天赋也将消失，不出意外，瑟维尔是这个家族最后一位法师。”

　　男人的话哽在了喉咙里，貌似从这种角度看，他的家族确实没落了，“金币法师…家族里居然出现过金币法师。”

　　“很奇怪吗？瑟维尔当初离金币法师也只差一步。”莫奈尔感觉很奇怪，“您祖父的生平您居然一点都不清楚？”

　　“我…他从未提起过，父母也禁止人议论…”男人心中升起一种名为羞愧的情绪，他深爱着祖父，但对其的了解还不如一位外人。

　　“好好看着吧…”

　　小房子里已经有一阵没传出声音了，黑袍男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这扇门打开是如此轻松，那屋里的烛光裹住他的躯体，一如女人的怀抱。

　　但仅此一门，隔绝人心，隔绝生死。

　　黑衣人进屋后，雨渐渐停了下来，怀表继续往前飞进了屋里。

　　男人抬头看去，那个屋子还在，只是看上去比回忆里老旧了很多，还残留着生活过的痕迹。

　　他推开门，就像黑衣人那么做，在那一瞬间，黑夜再次变为白昼，一个小男孩朝他迎面跑了过来，穿透他的身体，往树林奔去。

　　“瑟维尔!注意点，别像上次那样把人关进书里了!”屋里坐着一位法师，和莫奈尔不同，他看上去就像学院的老师，严肃极了。

　　“好的父亲!!”小瑟维尔这么答应道，他抱着一本比头还大的书跑的飞快，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跟上去看看。”听着莫奈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男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小跑着去追瑟维尔，过了一会在森林里找到了小孩。

　　他坐在小祖父面前，看着这个孩子一会变出乌龟，一会变出兔子，一会又钻进书里——这个时候，纸面上就会浮现出文字，续写瑟维尔在书中的冒险。

　　看到这里，男人已经非常熟悉了，他在小时候见过，因为祖父经常带他一起玩这些。

　　他就这样坐着看了瑟维尔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小孩终于合上了书本？，但就在他往家走的时候，一双手从灌木丛里伸出来，捂住他的嘴就把人拖了过去。

　　“唔！！”

　　“嘘！是我!”

　　小孩听到这声音立刻安静下来了，这个人也送开了手，“罗琳姑姑？”

　　罗琳冲他点了点头，“跟我走…你父亲出现了些状况。”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答应我，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罗琳按着孩子的肩，与他四目相对，“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是被神诅咒着，唯有威尔伦王能够解开诅咒，他是这个人间的希望。”

　　“罗琳…威尔伦期不是早就灭亡了吗…”孩子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说这些。

　　“但王终有一天会回到他的故土，斩下篡位者的头颅…这一切都希望都是王子，@＊&%”

　　回忆戛然而止，男人惊讶地看向法师，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莫奈尔心情不太妙，“没什么好看的，你曾祖父在寻找威尔伦期的都城，又插手了塞伦特皇室的事，被军队的人送上了绞刑架，你祖父就成了通缉犯，跟着罗琳四处流浪。”

　　男人听完一脸懵，怎么自己找个祖父突然扯上皇室，发展有点让人摸不清头脑，“他…那为何这么些年都没见军队的人找上克拉迪家族，没人知道这件事？”

　　“因为自那以后已经换了两任掌权者。”法师叹了一口气，“先生，您的老师一定很苦恼。”

　　男人：“额……”

　　“继续看吧。”

　　这一次怀表开启了传送门，将他们送到另一座城镇上。

　　这个回忆里的瑟维尔长大了不少，但还未褪去少年的青涩，他身穿蓝色长袍，手持他童年时就陪在身边的书本，一张脸藏了一半在帽檐下，露出他清秀的下庭。

　　他现在好像正着急着往哪赶，步子迈得非常迅速，男人在后边追都只有用跑的。

　　瑟维尔走到胡同尽头，丢下一枚银币，那银币落地后并没有正反朝上，而是立了起来向前滚去。

　　年轻的法师跟着那枚银币走进墙里，男人摸索了一下，发现这里建筑挡不住他，也就直接穿了过去。

　　没想到这墙后，还藏着另一个街区。

　　这里是条繁华的商业街，但与寻常地带不同，这里售卖的都是魔法物品，摆摊的也是些形形色色的商贩，贩卖着稀奇古怪的商品。

　　男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一切对于常年生活在没有魔法的世界的普通人而言，实在是有些超乎认知，尤其是那些非人种族。

　　“这，这能交流吗？”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问道，那里有一位商贩上半身是鱼，下半身是人身，上边有一团水包裹着头部。

　　一位人类法师正和他讲价，一连串的话语说出去，鱼人商贩只能回一串泡泡，神奇的是人类法师还看懂了。

　　“嗯，法师们接触的人比普通人广得多，所以通常一位法师会去学很多门外语便于交流，鱼人语是最热门的语言，毕竟他们能去到的地方不是一般法师能到达的。”莫奈尔耐心地替人讲解着。

　　男人点了点头，艰难地把视线从鱼人身上移开，跟上了瑟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