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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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宣十六年：
入秋的第一天骤降一场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第二日就艳阳高照。
楚州位靠运河，是商业交通要道，每日往来商船为楚州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路。路边鳞次栉比的屋宇，珠宝香料、酒肆茶馆，各行各业琳琅满目。
对街客店锦潘楼中颇为雅致，进进出出不少客人，和外头的繁华融合，未免显得喧闹了些。
店小二拎着大壶给人添水，偶尔插科使砌一番，随后他走到靠窗位置，正要给人添水，一只手伸出来拦住了他。
“小二，给我来壶玉冰烧。”
“好嘞，楚公子，玉冰烧可要给您热热？”
楚肆是锦潘楼的住客，已经住了十日有余。所以小二认识并不奇怪。
还未等楚肆说话，这时候另一个店小二端着菜肴过来，“楚公子久等了，蟹黄兜子来咯！”
在店小二端上来那一刻，香味飘香四溢，引得周围不少食客都跟着看过来。
精致的金盘上摆着五个蟹黄兜子，以粉皮包裹成兜，蟹黄颜色金灿，用三十只螃蟹才做出这五个蟹黄兜子，其用的大肉还是猪脖子后面那一块最嫩的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发。
那店小二奉承道：“楚公子，您昨日给的那三十只蟹，每一只蟹都肉多黄满，大厨们都想着和您讨讨经验呢。”
俗话说得好，秋风起，蟹脚肥。到了秋天，基本每一只螃蟹都肉多黄满。
楚肆知道他说得客套话，笑道：“你看我进庖厨吗？不过是有几分闲钱罢了。”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店小二只会觉得太装，但这话从楚肆口中说出，他就觉得十分正常。
有客官见那蟹黄兜子诱人得很，吞了吞口水，也忍不住跟小二要了这份菜，谁料店小二一脸为难，道：“哎哟，真是不好意思啊客官，这蟹黄兜子可不是我们店里的菜，是这位楚公子昨日提供的食材和食谱，就光这五个兜子，就得要二十两银子呢。”
二十两！！
那客官盯着那五个蟹黄兜子，这么点东西竟然要二十两？
周围人一听这价格，大都歇了要这菜的心。
另一店小二过来，将热好的玉冰烧放到楚肆面前，“楚公子，您的玉冰烧来了，小的自做主给您热了热，喝点热酒配着蟹黄兜子，保证美味至极。”
楚肆满意一笑，随手给他们赏银，“如此贴心，不给点赏钱倒显得我小气了，都拿去，给自己买点酒喝，不过小心些，别让你们掌柜的知道了。”
两个店小二登时喜不自胜，连连道谢，然后退下。
楚肆给自己倒了杯酒，细细品了一会。
热好的玉冰烧，口感极佳，绵柔顺滑，味道略有点偏甜，更多像是在喝饮料。
倒是与前世佛山那次品尝到的味道差不多。
不过古代用料纯正，现代确实比不上古代浓厚甘醇。
是的，楚肆是穿来的，还是胎穿，如今因为一些事，故女扮男装。
“嘭”一声醒木，客店内突然静了下来。
锦潘楼出名之处，除了客店客舍宽敞明亮，设备齐全，以及胜于楚州各大酒楼的美味佳肴外，那就数这里的说书先生最受欢迎。
说书先生坐在中央，一张长桌、一个醒木、一把折扇、一碗清茶，便是他的全部家当。
“各位客官可知昨日黑云寨寨主杨云之死？”他声音粗豪，语调丰富，让人的情绪下意识的就随着他的语气起伏。
人群中有人说：“知道！但你这消息不灵通啊，这事昨日就已经宣扬个遍了。”
说书先生不恼，笑说：“这位客官您别急。要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这说书先生我也不能臊着脸当。”
他手拿折扇，对空中虚点几下，“大家都知道这杨云是暴毙而亡，然据我所知，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
“大家不妨想想，杨云是何许人也？黑云寨寨主，身强力壮，即便受了仗刑，但至少练家子的底在那，岂会轻易暴毙？据可靠消息来源，这杨云实则是死于中毒！”
众人惊呼：“中毒？！”
“正是！”语气斩钉截铁，说书先生不愧是楚州第一，舌灿莲花，将从未见过的事情，也就是案发过程描绘的栩栩如生，加上他个人的臆测，简直就是神话了凶手的能力，就差没给凶手安排个天兵天将的身份。
毕竟杨云恶贯满盈，无论是谁杀了他，众人都忍不住为之喝彩。
说书先生手中醒木一拍，一段离奇的案发过程算是说完了。
一位文人客官，不解问道：“可这杨云没过几日就要上京听候圣上发落，这凶手不是多此一举吗？”
说书先生高深莫测的一笑，“这便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杨云是何故被抓？除了他当寨主时犯下的烧杀抢掠之罪，最为严重的，就要数八年前温县被灭一案！”
“温县！这我记得！”还是刚刚那位文人，他道：“在八年前，温县被一夜屠灭，一千户人家全部命丧当晚，不仅如此，这杨云还一把火将温县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位客官说得对！”说书先生手中醒木再一拍，“八年前，尽管黑云寨人多势众，但温县好歹也有一千户人家，壮年男子也不在少数，那为什么他们没有反抗？”
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说书先生调动起来，随着他的语调，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说书先生并没有太吊众人胃口，直说道：“因为，这杨云提前在井里下了线草之毒！”
线草之毒？
在座的每一位客官都露出了疑惑神色。
说书先生解释道：“诸位不了解线草之毒，也是情理之中，如今线草已经看不到踪迹。但五年前，线草在南方数量极多，其毒性极强，人服用后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全身麻痹，再过一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而每一个中毒之人，手腕上都会有一条黑线，这便是线草之名的由来，然，巧合的是，这杨云自己也是中了线草之毒而死！”
闻言，在座的人顿时议论蜂起。
“这意思是，这杨云很有可能是被温县的人报复了？”
“不可能吧，那温县里的人不是都死绝了吗？”
“或许有脱逃成功的呢？”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然，不等底下人继续说道。说书先生的话题迅速牵扯到了怪力乱神，又引得客官们好一阵喧哗附和。
楚肆倒是没想到一件案子，还能和怨魂扯上关系。
“楚公子是不是也觉得这说书先生越说越离谱？”坐在旁边的年轻男子似乎有意结交楚肆。
楚肆偏头一看，是个穿着文袍的少年，眉目间带着文人独有的倨傲，楚肆放下酒杯：“还行，权当听个乐子，增加点乐趣。”
“兄台言之有理。”那男子笑了笑，抱拳道：“在下李义，许州人士。敢问兄台……”
楚肆也抱拳道：“在下楚肆，建淮人士。”
“建淮？！”李义惊道：“那号称图书之府【注1】的建淮书坊就是楚兄那里吧？听说建淮书坊建成只用了几年时间，就一跃成了第一图书！”
建淮书坊雕版刻印书籍闻名于世，是不少学子文人纷纷向往的地方。
楚肆目光微微眯起，表情有些微妙，“第一书坊还是稍微差些。”
楚肆这话在他听来过于谦逊，但也因此稍微对楚肆心生好感，毕竟文人多谦逊。
“都说建淮出文人，那想必兄台家中也是书香世家吧？还不知楚兄出自何门？”
楚肆自然地道：“楚某不才，家中不过是行商营生，也没有什么名人先生教导。”
李义眼角微抽。
商户？
李义在锦潘楼待了很久，自这人进来以后，他就瞧着这楚肆秀美俊雅，器宇不凡，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双眸黑白分明，像打磨后的砗磲里钳着的剔透黑玉一样。
怎么看都像是世家里出来的公子。
李义忽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想要结交的心瞬间淡了下来，面上的笑容也只是勉强维持着。
又想，怪不得这楚肆一顿饭要花二十两，商户草包奢侈，倒也不让人意外。
楚肆怎么会看不穿李义的想法？瞥了一眼李义桌上的简单饭菜，故意道：“看李兄这气质，才是真正来自书香世家吧，不知李兄师承何处？”
李义只觉自己的身份一下上来，满脸倨傲，“书香世家不敢当，只是我爹是县衙县令，上三辈往上数，族里也是出过中书太常的，我则师出朗清许氏许先生处。”
楚肆长喔了一声，“许州下的县里，又是姓李的县衙、你爹是谭荷县县令李忠？”
李义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知道？”
他爹的名号竟然都传播到建淮了？
暗忖半刻，又觉得不太可能，按照他爹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脾性，不存在有什么政绩值得让人宣扬。
那楚肆是怎么认识的？？
楚肆拿起酒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勾起唇角，倒是不说话了。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讥笑，竟是直接将李义当成了空气。
这倒怨不得楚肆那么讽刺，这李忠还未上任知县的时候，曾在建淮旁的陈州做过几年小官，那时楚家的生意刚刚起步，需要在陈州买卖材料。
这李忠就曾用职务之便不少为难他们。
不过楚肆没想到，世界竟然那么小，茫茫人海中竟然会遇上‘熟人’。
李义狠狠咬了下后槽牙，颇为恼怒，原是他先瞧不上楚肆，这一遭，竟被他人当做了空气。要是他没看错，刚刚楚肆那笑摆明是讽刺吧？
他一个商户之子，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李义想说些什么。
台上的说书先生将手中醒木一拍，最后一个字同时落下，满堂听众瞬时鼓掌。
在一片叫好声中，楚肆也跟着鼓掌。
偏偏楚肆那副散漫样，又将李义气不轻。
正在这时，一阵慑人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后众人只见，一排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将窗边的人包围了起来。
李义大惊失措，下意识起身离得远远的。
阳光透过窗棂直射下来，笼罩在楚肆身上，光华映照，竟让她通身带着光芒，在她喝下最后一口酒。一个身穿盔甲的中年人踏步而来。
他站在楚肆面前，打量了一会，“你就是楚肆？”
楚肆站起身，虽然眼透迷茫，但也并无任何害怕情绪，“正是，不知官爷这是……？”
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楚肆，面无表情，“我是团练副使冯同阳，还请楚公子随我去一趟团练使内。”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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