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少女》茶斐靡靡

1、第 1 章

　　林蓓鞠的意识昏昏沉沉的，感觉到自己晃晃悠悠的有点像是坐在车上。晃了晃脑袋，睁开眼睛却一片漆黑，想呼救却发现嘴里早就被塞了东西，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绑架这种事情自己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见过，自己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并不认为绑匪绑架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绑匪会不会对她做什么？自己一个柔弱的女人，还是比较危险的。于是想伸出手来检查自己的衣物，但四肢发软使不上力，这使她的心里一阵阵发凉，忽然摇晃停止了，此时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看着周围的山和树以及围着自己的一大群人大多是老年人和男子，黝黑的皮肤，一个个带着乡音，围着自己指指点点。
　　这时，她注意到旁边站着的高大的男人。脸上一个伤疤使他看起来格外的可怖，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次的货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大学生，并且是雏，价格20万。”
　　如果此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话，那就是蠢了。没想到自己不是被绑架而是被拐卖了，被卖到了这种大山里。顿时心里一阵恐慌，想挣脱绳子，却使不上力气。想求男人放了自己，又因为嘴里塞着东西无法发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外表和他父亲差不多大的男人买走了自己。
　　男人将她买走后。抱着他走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一个长相刻薄的老年女人走了出来。盯着看了几眼。：“这就是这次送来的女大学生？”男人兴奋地点了点头。老女人笑了起来：“幸亏俺打听到这两天要送人上山，让侬提前把钱带身上，不然还买不到她哩！早点给俺生个大胖孙子，她是大学生，俺的宝贝孙子一定能考上大学生，以后村子里没人敢看不起俺们。”两人此时都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而此时正主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无法想象自己要留在这里过日子，并且和这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结婚生子，可是没人会在意她的意见。男人把她关进了房间，把刚刚买下他时送的项圈手铐都牢牢地挂在了她的身上。
　　石头村穷，前几十年重男轻女，生的孩子又多，生了女儿就放湖里溺死，导致现在村子里几乎没有女孩。只能托人从外面买回来。村子里。40岁以下的，十有八九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女人。不过即使如此，重男轻女依旧存在，没有因为女孩的变少而导致女孩的地位提高。刚买来的女人总是想逃跑，所以他们就买了项圈手铐，白天做农活的时候就把女人锁在家里。等打几顿生了孩子，很多女人都会放弃回家，毕竟有了孩子。而有些则是烈性子，被活活打死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林蓓鞠被锁在了家里，直到黄昏，两人干活回来，看着空空的锅，母子俩十分不满，他们觉得没有让她跟着他们一起去下地干活，对她已经很好了。而她身为新媳妇，居然这么懒，在家里连饭都不做。对着她就是一顿数落，“老娘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侬这么个懒婆娘！在家里连饭都不晓得做，侬娘就是这么教侬的吗？”林蓓鞠虽然出身普通，但从小就是独生女的她岂会是没有脾气的？于是便和俩人对骂了起来，男人对敢于挑衅自己母亲的林蓓鞠非常不满，于是脱下了劳作的鞋子，开始用鞋子打起了她，她怎么会是做惯了农活的男人的对手？不一会便只能被打的求饶，男人的母亲去烧了饭，却不准她吃，她躲在房间里捂着伤口委屈地落泪，只想着回家，晚上，男人进了屋子，粗暴地强迫了她，她因为挨打受伤又空着肚子导致晕倒，而男人舒爽完之后，倒头便睡，才不管自己“新娘子”的死活。
　　第二天，起床已经是中午了，两顿饭没吃的她此时却只想着把身上的这一身“污秽”给洗了，没有热水她也不会烧水，便用冷水洗，使劲搓身上的地方，直到把所有的皮肤都搓红了，她才觉得自己稍微“干净”了那么一点。此时她早已饿得两眼发昏，看着桌上吃剩的饼，也顾不得什么，拿起来便往嘴里塞。吃完后，终于不眼冒金星，但是却感到一阵阵晕眩，于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母子二人回到家，看见锅里又是空空如也，新媳妇在床上睡得正香，正在气头上的李达南把被子掀了 ，却看到新媳妇脸上不正常的红，就知道是发烧了，在这落后村子里医疗设备不好，就算是发烧也可能死人，男人可不希望自己花了几十年积蓄买来的大学生媳妇还没给自己生下儿子就死了，立马奔向村头王大夫家，让人开了点退烧的药带回来，喂她喝了，摸了摸头还是烫的，就靠着睡了一晚。
　　自从发烧后，男人对林蓓鞠稍微软了下来，也会给她喂药喂水，林蓓鞠的态度也软化了一些，打听起了这里的信息，得知男人叫李达南，今年37岁，和母亲王衷兰相依为命，因为家里穷，所以三十几岁才买了自己当老婆，她虽然觉得他可怜，但是自己不是圣母的人，毕竟自己也是被他伤害过的人。所以她开始旁敲侧击的说能不能放她走？她回家之后会把20万还给他的。而李达南说什么也不同意，自己好不容易买了个大学生老婆，绝对不能给放跑了。林蓓鞠只能表面装认命，背地里再寻找着机会。
　　林蓓鞠的病很快就好了，她表面上开始接受这里，并且学起了做饭，到晚上行事时也不再反抗。所以李家母子俩渐渐对她放松了警惕，还让隔壁家的媳妇过来开导开导她，那女人和她差不多大，约莫着二十二三岁，肚子高高隆起，在谈话中得知，女子叫甄灿，父母再婚，各自有了新的婚生子，每个月只是例行公事的给她打些抚养费，本身性格也比较内向懦弱，可能因为长得漂亮，所以被拐卖了，现在这家人对她还算不错，毕竟也有了孩子，就准备留在这里好好过日子。看着甄灿恬静温柔的侧脸，和抚摸肚子时的温柔眼神，林蓓鞠叹了口气，她无权否决别人的决定，便只能去寻找别的想离开这里的人。
　　过了几日，到了甄灿生产的时候，林蓓鞠你也去看了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新生命的诞生。等了大概两个小时，就听到：“生了个大胖小子！”村民们都来恭喜他。不过当孩子抱出来时，甄灿的丈夫却满脸阴沉，林蓓鞠悄悄凑近了看，孩子居然有着一双蓝色眼睛，似乎是有什么先天性的疾病。而甄灿的丈夫却认为是妻子背叛了自己，想着几个月前确实有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路过村子，心想一定是那个时候的孽债，想到这，他便把孩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也感到了不对劲，孩子的哭声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甄灿丈夫犹觉不够，狠狠地踩了两脚，孩子的哭声也随之消失了。随着他冲进了产房：“侬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居然敢给老子戴绿帽子，今天老子就打死侬！”说着便把院子里放着的铲子拿了出来，对着产后虚弱的妻子就是狠狠地打，房内传来女子无力的惨叫声，周围的村民没有一个制止，反而都义愤填膺地说打得好，惨叫声逐渐消失，归于平静。她知道，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已经不在了。此时她从头到脚感觉到一阵寒冷。她想，自己一定要逃离这里。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愿意帮助她逃走，并且给她指了一条通往村外的小路，建议她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离开，她记在了心里，一天夜里，趁着李达南睡着，她悄咪咪的走了出去，而她却没有看到，在她走了之后，原本熟睡的李达南居然睁开了眼睛。她向着女人指引的小路跑去，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终于快到村口了，但是站在村口时才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里，转过头，正是自己已经熟睡的丈夫李达南！而旁边则是李母以及帮助自己的那个女人，李达南猛地冲过来，用手里的棍子朝她的小腿狠狠地打去，她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被打断了，接着被拖回院子一阵毒打，女人痛苦的哀叫声在深夜的小村庄里回荡着，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几个月后，她的伤势逐渐好了起来，但右腿因为伤势过重瘸了。
　　一年后，林蓓鞠赤脚在田里割着水稻，熟练的动作仿佛她本来就是这里的农民，曾经白嫩的皮肤也因为日夜的劳作和营养不良变得黑黄，那个青春靓丽的林蓓鞠仿佛一场梦，似乎现在的林蓓鞠，不，应该说是李家媳妇，才是真正的她。干完活后，她立马赶回家把饭煮上。等到丈夫婆婆回来后，帮他们盛碗盛好饭，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吃。这是她能想到唯一的躲避李母的方法。自从一年前被打流产之后，到现在都没有怀孕的迹象，李母总是冷嘲热讽地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拾好了碗筷。现在的她已经不对离开这里抱希望了。只能尽量的将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好。
　　过了两个月，她再次怀上了孩子，李母和李达南也暂时将家里比较轻的活计交给她干。一个月也能吃到一两个蛋了。10月瓜熟蒂落，因为营养不良，她生下了个黑瘦的女儿，整日被李母说生了个赔钱货。
　　日子就这么过着，又是三年过去，女儿已经长大，虽然黑瘦，长相也随了李达南，但却懂事听话，小小年纪就会帮着家里做农活，打猪草喂猪，不过身为奶奶的李母还是会经常拽着她的耳朵说她是个赔钱货，林蓓鞠也因为没有儿子，整日被李母挤兑，逐渐变得懦弱的她已经不敢再反抗李母，只是被动的挨训。
　　这天夜里，李达南喝的醉醺醺地回了家，要拿走家里全部积蓄去赌钱，林蓓鞠不从，在两人的争执下，她再次流产，而这次，她是彻底伤了身子，不能再孕了。而李达南也输光了家产，居然将自己三岁的女儿卖了出去还债，至于为什么不卖林蓓鞠，毕竟她是个成年的免费劳动力。
　　又是几年过去....
　　看着面前高大的李明，她开门见山的问道：“侬晚上来找俺，啥事？”李明：“你想回家吗？”她生出了警惕，回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出逃，于是说道“不想。”他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我不是李家的儿子，和你一样，也是被拐卖来的，我还记得家中地址和电话，我想借口出去打工报警，这样我们就能回去了。”林蓓鞠看了看才16岁就出落得高大帅气的李明，和李家父母的矮小丑陋确实没有半分相似，便同意李明合作，以大城市是多么的好，以让李明赚钱接他们去大城市享福为由为李家人画了一张大饼，成功地说服了李家人让李明外出打工，送走了李明，林蓓鞠天天在家中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一日林蓓鞠在农田里除杂草时，终于看到了成群结队的警车，这些天的新闻不断报道着警方终于捣毁了将近三十年的拐卖犯罪团伙，而那些分隔多年的亲人们也终于再次相见。
　　时隔多年，再一次回到了b市，经过发展已经大有不同，回到了记忆深处的家，林蓓鞠却感到了近乡情怯，站在家门前，原本要敲门的手，也垂了下来。林蓓鞠叹了口气，准备等自己心情平复的时候再来，一转头却看到了记忆中的母亲正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脸上写满了宠溺。林母一看到林蓓鞠，不可置信地试探道：“鞠儿？”林蓓鞠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两人抱成一团失声痛哭，林蓓鞠仿佛要把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部哭出来。林母把林蓓鞠请进了家门，二人相对无言，林母首先打破沉默：“鞠儿，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听到这话，林蓓鞠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将自己这几年所经历的都一一告知母亲。林母得知女儿受了这么多虐待，哭成了泪人：“我们原本得知你失踪，找了你三年，后来实在没办法，就要了个二胎。”说着便对男孩招手：“过来，这是你姐姐。”男孩却一点都不买账。蛮横的说道：“这哪是姐姐呀？这明明是个大妈，妈，你该不会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吧？”说着便嫌弃的撇了撇嘴，跑开了。多年的劳作让30出头的林蓓鞠样貌几乎和林母的年纪差不多。林母有些尴尬的说道：“是我太宠他了。”不过林蓓鞠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问了父亲的消息，得知父亲在两年前肺癌去世后，直哭自己不孝，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
　　林蓓鞠回到了家里住，林母想补偿对林蓓鞠的母爱，而弟弟认定了这个老女人是和自己抢妈妈宠爱的坏蛋，每天都变着法子的折磨林蓓鞠，还跟林母威胁道：“这个家有她没我！”把林母气得直掉眼泪。虽然林母对林蓓鞠感到愧疚，但终究还是更偏心疼了好几年的小儿子，便想让女儿搬出去住，林蓓鞠望着眼前的母亲，什么都没说，收拾了行李就离开了。
　　林蓓鞠想找个工作，可是大学还没念完就被拐卖了并且社会脱节了这么久的她又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呢？最后只能凭着自己不怕苦不怕累找了一份环卫工人的工作。
　　周围的人都知道林蓓鞠曾经被拐卖过，腿也被打瘸了，还生过孩子，如今不能生育。林蓓鞠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指指点点的声音，就连偶尔回家，也会被林母埋怨丢人，当初被拐卖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并且暗示她嫁远些。
　　林蓓鞠突然觉得活着好累，以前强撑着活着，是为了回家，回了家之后却发现，这个家，早就不属于自己了，没了自己谁都能过下去。这一辈子，亲情友情爱情，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林蓓鞠的尸体是被隔壁邻居发现的，因为是夏天，隔壁总是闻到一股臭味，刚开始以为是邻居堆积垃圾，可是好几天没有见邻居出门，便打电话报了警，等邻居和警察们看到眼前一幕时，都惊呆了。狭小的出租屋床上躺着一具已经发臭生蛆的女尸，后来警方经过调查是自杀，就联系了林母收尸，林母此时正忙着小儿子的幼儿园升学考试，普普通通的办了一场葬礼后，只得将一腔慈母之心加倍地倾注在了小儿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