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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君子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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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你并不相熟,宋公子。”
沈原身后便是一处山茶,红花盛开,有几枝花骨朵开得太密,压弯了枝头,正正好低垂在负手而立的郎君发间。
红花锦簇,也压不住他眉间的冷淡。
春来风大,这里又是湖心,除了一座三层琉璃瓦阁楼,并无其他建筑。
是以日夜之间,地上掉落的枯枝远比京都里其他花圃更多。
宋辞缓缓靠近,靴子踩在枯枝,枝条断裂之声根根清晰。
他半眯着桃花眼,哂笑,“这世间不就是男欢女爱,瞧沈公子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此话不熟便问不得?”
“宋公子!”
沈原面无表情道,“便是宋公子不知礼数为何物,言行也该适可而止。”
“礼数?”
宋致不怒反笑,“礼数可不会叫她多看我一眼。”
他又逼近半步,幽幽盯住那双漠然的丹凤眼,“不过我想,沈公子大抵是理解不了的。毕竟,沈公子最擅长的一事,便是后知后觉与......”
宋致故意停顿,才又慢条斯理的挑衅道,“迟来的后悔。”
沈原心道苏锦看人眼光太差。
若宋致对她是真心也就罢了,偏这郎君性子偏执坏透。
无论如何,今日势必得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郎君明白,苏锦便是住在外院,也是他沈府的人,绝对容不得旁人肆意欺辱。
“不过,没想到她竟这么听话。”
宋致笑的越发得意,唇角弯起的瞬间,月白的衣袖迎风飞舞。
松石绿衣领中露出的莹白脖颈冷不丁抵上一支带尖的断枝,沈原眉眼柔和,目色却冷到了极致,“宋致,且不说她是不是我所欣赏,就算我无意于她,也绝不允你随意算计。”
宋致闻言嗤笑,“没想到沈公子原是个护短,有血性的。”
想起记忆中总是垂头孤坐在角落里弹琴的身影,宋致意味深长地道,“听闻沈公子琴技了得,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他一动,断枝尖利的那头便直直戳进了脖颈,擦破了皮。
血迹沁出,犹如雪中红梅,异常醒目。
沈原眉心微蹙,眼前的郎君一身松石绿,再想起苏锦抱着那副画的情形,手下的劲松了松,“赌什么?”
手指轻轻将抵在脖颈上的断枝移开,桃花眼里似有水波,盈盈笑道,“赌今日,我能让她得贵人赏识。”
“贵人?你莫不是说顾执?”
沈原冷哼,“若是她,就不劳烦宋公子多此一举。”
“沈公子说笑了。这京都里的贵人,谁能比得上那位。”
宋致微微严肃,“等再过半个时辰,贵人便会前来,而那时……”
他看向沈原,“码头上也会有人落水,沈公子不如猜猜,到时候她会怎么做?”
沈原没料到他不仅性子怪异,说话也越发离谱。
若当真是那位,身边高手如云,即便有人落水,也无需苏锦出手。
当即嗤道,“看来宋公子还是醉的迷糊。我不便奉陪,还是请柳公子早些送你回府的好,告辞。”
他转身欲走,宋致情急,一把就去抓他的肩头。
这两人个头差不离,察觉到身侧有异,沈原稍稍侧身躲过,回头冷目,“宋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若公子清醒,便知刚刚那话若是成真,足以令宋府背上意欲谋害他人之罪。看在她的面上,我只当没听过。宋公子以后还是少喝些酒为妙,免得一时口舌祸及家人!”
“家人?”
宋致闻言轻笑,“我有时当真羡慕沈公子,到底是蜜罐里长成的公子,不论何时何地,都能留有一丝善心。可有的时候,好心未必就有好结果。”
压下从记忆深处涌上的怨恨,宋致低低蛊惑道,“沈公子怕是还不知苏姑娘今日为何而来吧。你也知以她那性子,哪里会是厚着脸皮应无邀之约的女子。”
“你什么意思!”沈原一愣,眼中泛出薄怒,“是不是你诓了她什么?!”
“那沈公子是愿意与我打赌?”
不等沈原回答。
他笃定地一笑,自顾自接着道,“若沈公子猜中,我便再也不动什么歪脑筋,苏姑娘今日赴宴缘由也如实告知。可若沈公子没有猜中......”
沈原睨了宋致一眼,“如何?”
“还请公子发誓,以后与苏姑娘形同陌路,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得再弹琴给她听。”
前世里,便是琴音叫苏锦认出了躲在帘后的伶人。
阴沉的目色略过月白的衣袖,只一瞬便平和下来,“沈公子不必急于回答,想清楚了再说,毕竟君子赌约,语落无悔。”
“不必。”
面前的宋致说得有模有样,要不是自己压根就没在苏锦面前弹过琴,差点儿就叫他唬了过去。
沈原摇头,“是我一时迷了心,竟然信了这无稽之谈。”
“空口无凭,的确很难令人信服。”
宋致也不恼,“如此,我再与公子多说一点。”
下垂的眼帘遮住其中的苦涩,“那位会身着堇色衣裙前来。”
宋致的声音微微泛抖,须臾间又平静了下来,“沈公子到时可做验证,再考虑是否与我行君子赌约。”
回到阁楼。
云纱缥缈,好几次被风吹开。
苏锦都能瞥见沈原直勾勾看过来的眼神,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矮桌上轻轻叩着,看起来心事重重。
难道刚刚宋公子也与他说了?
藏在袖里的手指微微攥紧,苏锦抬眸望向主座的顾执。
谈吐磊落,不像是会做出腌臜算计的女子。
但宋致说得信誓旦旦,甚至不惜以自身性命作保。
她敛了眉,手中的杯盏才刚刚放下,就看近侍的婢子跪在顾执身侧,“殿下,有贵客到。”
顾执面上一喜,起身极快,似是等待多时。
码头上,一行五人,心思各异,都在朝远处眺望。
银湖水波,画舫破浪而来。
须臾,便真有一堇色身影从船舱走出,遥遥与他们颔首示意。
“沈公子?”宋致压低了声,眉眼里的光芒似要与阁楼之上的琉璃一较高下。
沈原瞧了眼恰恰好把自己拢在她影子下的竹青背影,沉声道,“当真有人落水?”
“嗯。”宋致侧脸,正对上顾执看过来的眼神。
“那我赌她......不会救。”
他听娘说过,苏锦不会水。
再者顾执一向都喜欢在那位面前表现,有如此良机显示温善,她才不会拱手让人。
“是吗?”
宋致稍稍活动了筋骨,眼看画舫堪堪停稳。
跟在身后伺候的灰衣小厮,忽得脚底一滑,直直扑向宋致。
松石绿与月白的衣袖本就挨得近,推搡牵拉之下,连带着沈原也站立不稳。
两人摇摇欲坠。
明明最先跌出去的是松石绿,几息之下变成了那一抹月白。
“沈公子。”
宋致的声音又轻又低,“湖水寒冷,你可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