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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木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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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希尔瓦起床后见暴雨仍未停止,下楼先在旅店续一天费用。又见因谱还坐在酒馆角落窗边,便坐在他对面,小心地将腰间的长剑取下靠墙放。她与因谱攀谈起来,也不急着冒雨去城镇上提交任务,因为她觉得或许能交到新朋友,相比之下被佣兵公会在信用上记一笔也没什么。
“早上好,诗人。”洗漱打扮后的希尔瓦面对因谱更有自信,她现在非常体面,金色的卷发整齐地梳在颈后,穿着干爽挺括的便装,棕色皮靴上也没有泥点子。
不过,这位吟游诗人还是很冷淡,只回答一声“嗯”就没有下文。
“你在旅行吗,暴雨不停真不好上路啊。”希尔瓦也只能没话找话。
“明天会停。”因谱还真的回应了,但是莫名其妙的预报让希尔瓦感到惊奇。
她挑眉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乌云,又回头对因谱说:“吟游诗人还会观气象?”
因谱沉思一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又道:“费莱舍平原要逐渐变冷了。”正是这个森林和北方草原所在的巨大平原。
见因谱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回应,希尔瓦放心地开始絮叨。
“我在莱特国接了任务,帮一个炼魔药的采集赤环蟒的蛇胆,东西到手后我从桑塔森林里返回,却向北走偏了四十里。”希尔瓦嘴上说着自己的倒霉事儿,心情却算得上愉悦,当然不是因为迷路这件事。她游历了五年,其中四年都在独行,途中偶尔要找人说几句话,毕竟她本来不是孤寂的性格。
“在森林里我完全没发现迷路了,结果走出来到村庄才发现走到了加恩境内,但我身上一个加恩币都没有,昨天多亏店长通融,不然我就露宿街头了。”虽然希尔瓦说得仿佛很为难,其实刚才的消费也通通是用邻国的货币支付的。边境地区各国来往频繁,并且她出手也算阔绰,没有生意人不乐意多收小费。
“桑塔森林有什么问题,说说看?”因谱被一句话吸引注意力,突然低声询问。
终于被搭理的希尔瓦仔细回想,“嗯——树冠过于茂密,年轮有的很混乱,有的却很整齐。我就只发现这两点古怪啦。”虽然很难辩识方向,但她好歹还是走出了古怪的森林,没有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说完又见因谱低头沉思,希尔瓦毫不压制自己的好奇心道:“你要向东走吗?绕开桑塔森林会非常非常耗费时间。”她好像很夸张一般强调两次“非常”,但她确实这样认为,“北边是南北向的狄卡加山脉,南边是沼泽地,相比之下森林可简单太多啦。”
“桑塔森林会使人迷失。”因谱不可置否,实际上森林的迷障在更深处不为人所知,而希尔瓦在边缘游荡时并没有碰上。
“呃,”希尔瓦以为因谱是说她在森林里迷路的事,想起迷路到走错国家这件让她感到羞愧的事实,她咬牙切齿地为自己辩解,“迷路是旅人常有的遭遇。”
希尔瓦见因谱没有反驳向东走的问题,就继续发问:“你要去哪里?东边繁华的大国基本由萨伦迪人和拜拉弗人组成,啊还有一些排外的小民族,应该不太好相处。”
希尔瓦自己猜测了几个答案,她总觉得对面的人不太想回答她接连不断的问题,让自认厚脸皮的她也不太敢追问。
“海港,可能是那妥维拉港,或者其它东海岸的港口,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因谱好像没有把目的地当成秘密,毫不介意地回答。他说完后就观察眼前人的反应,试图从她湛蓝的眼睛中发掘出别有用心。
“哦——出海吗?我听说有个商人造了艘大船,试图向东南寻找其它大陆,你对这件事感兴趣吗。”
因谱没有肯定,沉默地摇头。
“我还挺感兴趣的,或许还存在第三块大陆呢。”年轻的女佣兵想象着不知是否存在的新大陆的气候、居住者和他们的风俗。她从小就向往冒险,当然也期待过航海。
因谱没能看出希尔瓦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表现,只看到她带着向往的明媚笑容,最终他还是谨慎地决定尽量闭口不言。
之后希尔瓦和他说了很多话,他只有少数会回话,其它时候不是喝酒就是看着街上的村民。希尔瓦发觉那人变得更沉默,知道自己好像被无视了。
她并不在意,因为没有感觉因谱流露出厌烦,他大概不讨厌和她“聊天”,只是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心。
既然没有被厌恶,希尔瓦坚定地没有放弃单方面的交谈。他们俩都算是无事可做,等待这场暴风雨的离去。
直到晚上旅店聚集了更多的客人,希尔瓦也觉得不便随意交流,逐渐减少了话语。
她见因谱总是抚摸手中那把木琴,大约一点五英尺长的半梨形曲颈琴,琴身偏暗的色泽像是涂料处理过,而不是木材本身的颜色。
“你既然是吟游诗人,会不会写诗唱歌弹琴呢?”她发现他时常长久地注视木琴,忍住强烈的好奇,“随口”询问。
“我不唱歌。”因谱深深地看了一眼希尔瓦,随后否定了一部分她的问题。
他又盯着手里的琴,带着眷念的温柔目光。他触碰着琴弦,表情宁静安详。他坐正了身体持起琴,又让脊背缓缓放松,后仰靠上椅背,漂亮的手指按上琴弦开始轻轻地拨弦,就在众多佣兵的喧闹声中弹起琴。
那似乎是异地的民谣,像是在赞美丰饶的麦田,又像身处温暖平静的乡居中,恬静的曲调和细腻的音色让希尔瓦听的入迷,只是这样美好的声音,出现在这鱼龙混杂的旅舍有点不协调。
她也曾听过技艺高超的音乐家演奏,用价值连城的乐器和长久闻名的曲谱,却没有哪一首音乐令人印象深刻。而因谱手中那把朴素的木琴却令她心灵沉静,在她灵魂深处擦出暖融融的微小火焰。
晚间的烛火将橘色的光晕投在她和因谱的脸上,烛光随着琴音舞动,她心中的孤独和不安都被跳动的音符驱散了。
不知不觉中琴声渐渐停息,当最后一个音符跳出时,希尔瓦留恋不舍地将目光投向那把琴,希望琴弦上的指尖还能再拨动几下。
“现在我觉得迷路来到这里是件幸运的事了。”她由衷地想赞叹这如带着魔力般的乐曲。“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演奏者。”
因谱抚摸上琴身,摇头否定她对他的赞赏,“它才是演奏者,它的演奏也没有你感觉到的那样好。”
他没有额外的解释,抱着琴起身,对希尔瓦点了点头表示道别,转身走向楼梯。
希尔瓦还停留在乐曲的气氛中,直到因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回过神想起他刚才的话。
“那琴还真有魔法?”她疑惑地心道,很快又放下思考,决定先点份晚餐。
填饱肚子以后她回到温暖的房间,想起因谱白天提到过明天暴风雨将停下。
“唉,真可惜。”明天她将启程离开,因谱也会离开向东而行。她有点舍不得美好的音乐,和一个温和的吟游诗人。
“我真的很需要人陪伴啊。”她开始祈祷暴风雨再多下两天。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木琴参考了鲁特琴,不过体积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