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故依然

3、第三章

　　“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个护身的咒。”女孩从一个深色的木盒中，取出一颗糖果，粉白色，上面点缀了一点绿，“请你吃一颗糖果？”

　　贵妇有些诧异，刚要拒绝，就听见女孩继续说：“这就是咒，它也许可以帮到你。”

　　女孩举着糖果，贵妇迟疑不前。

　　女孩笑了，有些孩子气，“你在犹豫什么？认为它不值那么多钱？”

　　贵妇面色尴尬，却上前又在桌子上落了一摞钱，女孩看着贵妇的动作，神色淡淡，眸色淡淡，抬起眼，望着她不说话。

　　贵妇犹豫了一下，随即目光坚定，对女孩道：“水小姐，在孩子出生以前，我想请你伴我左右，钱不是问题。”

　　女孩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只是从桌子上将之前在看的书拿起来，卷在手中，不再理睬客人，静静地看起来。

　　贵妇上前一步，语调紧迫，“水小姐！我需要您的帮助！”

　　女孩淡淡摆了一下手，“你既然能找到这，自然知道我的规矩。”

　　贵妇沉默了。她知道，水色是极少会在白天走出村庄，这是她的规矩。不过，她还知道，水色在寻找一块石头，是宋朝年间一位将军墓中的陪葬品。

　　那块石头，正反两面都印着密密麻麻的纹路，有人说是将军生前存放家产的地图，也有人说是将军曾经打仗时绘制的敌军战图，还有人说这是一块具有神奇力量的石头，在月色下，流光似锦……

　　贵妇从手包里，取出一块盒子，轻轻用手一敲，黑绒盖子缓缓打开，中间摆放了一块石头。此时，女孩直起了身子，将书轻轻合上。

　　“水小姐。”

　　女孩向贵妇淡淡地瞥去一眼，伸出一双纤细的手轻轻落在石头上，这双手很白很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贵妇看着这双手，让她想起了什么，心底生出了一丝惧意。过了一会，女孩站起来，开始在阁楼里走动，随着轻轻木板被踩的声音，女孩站在一个很古老的木柜前，她抬起柜子上面的压板，取出一个锦盒和一条长长的披帛，黑色的披帛，绣着红黄两色的长长条纹。

　　“水小姐？”

　　“你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它的确值得。”女孩转过头，“我需要带这两样走。”

　　贵妇一怔，很快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女孩将薄帛缠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向贵妇抬了抬手，“走吧。”

　　“这石头不收好吗？”贵妇伸手一指。

　　女孩没有回头，打开房门，一双秀足落在门外，“没有关系，这里不会丢东西。”说着，好看秀气的眉尖蹙了起来，低低呼喊了一句：“啊，我没有鞋。”

　　贵妇想起在院子中见到女孩时，她一双纤细的秀足露在裙子外，随意地踩在地上，贵妇此时才明白，为何院子中十分干净，没有石子，也不见灰尘。

　　贵妇拿出手机，正准备拨一串号码，就见女孩浅浅地笑了笑，小跑了几步下楼，“我找守生要一双去。”

　　贵妇疑惑，跟在后面，看见旅店里的年轻男子站在楼下，神色无奈而又温柔地望着女孩。

　　女孩在暖暖地笑。

　　后来，女孩跟在贵妇的后面坐上汽车，年轻男子站在一旁。

　　贵妇很奇怪，车窗的颜色是深色，外面的人是无法看见车内的情况，可是男子与女孩却隔着车窗快速地比划着交谈，直到车开出了很远，她和女孩都不再看得到那个少年。

　　轿车内很宽敞，女孩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上，恢复了淡淡的神情，手捧着一卷书，静静地翻页。

　　贵妇忍不住问：“你们刚才是在交谈？”

　　女孩稍稍抬了抬眸色，慢吞吞地说：“他告诉我，栾夜会随我一起……”

　　贵妇诧异，忙转过头，从后车窗向外望去，只见那个小小的村庄渐渐成了一个黑点，道路上，空无一人。

　　“你看不到他，等我们到了，他自会出来……”女孩似乎犹豫了一下，又解释了一句，“栾夜是保护我的人。”

　　贵妇更加诧异，这个女孩是什么人，还需要保护？

　　女孩淡淡抬了眸，看了一眼贵妇，又渐渐垂了下去。

　　城市与女孩所在的小小村庄不同，是个沿江的城市，当女孩听到泊渡的客轮汽笛声时，从书中分散了注意，趴在车窗边看，看江堤，看客轮，看黯黯的江水。

　　“喜欢吗？”贵妇看到女孩的神情，笑了笑，她还是个孩子。

　　女孩摇了摇头，“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这里很新奇，也充满着诱惑，却不干净……”女孩似乎意有所指，贵妇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只听女孩继续说，“山不再生长，水不再流动，花草不再是团团锦簇，舒展自如，它们的生命渐渐在流失……再来，就是人了。”

　　女孩回过头，一双眸子干净清澈地望着贵妇。

　　贵妇骇笑。

　　两个人都坐在车里不再说话，女孩依然是手捧一卷书，偶尔瞥一眼窗外，而贵妇静静地坐在旁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轿车开到一座别墅前，女孩刚走下车，便看到一个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眉目清睿，女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母亲。”年轻人从贵妇手中接过提包，挽着她待要进去，看到一旁的女孩，“这位是？”

　　“朋友的女儿。”贵妇亲切地拉住女孩的手，“托我照顾一段日子。”

　　女孩没有拒绝，她感觉到贵妇心底的恐惧。

　　年轻人一笑，弯下身，与女孩平视，温和地说：“你好，小姑娘，欢迎你，你可以叫我翼哥哥。”

　　女孩没有说话，抬眼看向贵妇。

　　贵妇凝了凝心神，笑着说：“官翼，我的儿子。”
　　女孩看向年轻人，浅浅地一笑：“你好，官翼，我叫水色。”

　　年轻人微微一怔，女孩的神情与年龄不符，正在琢磨着，听见女孩继续说：“我身后的少年，他叫栾夜，他与我一起。”

　　这时，年轻人与贵妇才发现，一个少年意态闲暇地靠在别墅院子的篱笆上，懒懒地睁着一只眼看他们。

　　贵妇干笑了两声，介绍道：“这是水色的哥哥。”

　　少年目光一转，瞥向贵妇，半睁半闭着眸子，懒洋洋地说：“我不是她的哥哥，我只是她的保护者。”

　　贵妇神色一僵，暗暗向年轻人睇去一眼，却看见他正在笑，是一种浅浅的了然的笑，他伸手抚了抚女孩的软发，对少年说：“现实不是游戏，没有人打打杀杀，不过，既然跟来了，就一起住下吧，记得跟家里联系。”

　　说着，看向女孩，“小女孩很开心吧？有人为了保护你，一直跟在你的身后。”

　　年轻人以为少年玩多了游戏，那些关于江湖的游戏，而女孩是他心仪的人，他要给她看男子气的一面。

　　女孩淡淡抬眼，“他保护我，是因为受人所托；他跟在我身后，是因为他习惯独来独往。”

　　年轻人又笑了，“小女孩还不懂呢。”

　　贵妇不做声地静静瞥了一眼女孩和少年，看到他们并不在意官翼说的话，方才放宽了心。官翼是她丈夫的儿子，她丈夫离婚后，留下了这个儿子，再后来，认识了她，与她结婚。这个年轻人，总是恭恭敬敬地喊她母亲，温和地笑着，却疏离不亲，后来一日，他匆忙之间，将手机落在了沙发上，“滴”一声，她以为是她的手机，顺手从沙发拾起就看，看到了一条短信，错愕之间，她听见了折回的脚步声，急忙将手机慌慌张张地放回了原位，她看见他走了回来，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拾起落在沙发上的手机。

　　那条短信上写着：来取你母亲的调查报告。

　　所以，她只是告诉家里，她去见一个很久不见的好朋友，那个好朋友现在遇到了些困难。

　　没有人知道水色是谁。

　　水色是一个灵异者，水色是一个只要你能见得到她，只要你能出得起钱，只要你能让她感兴趣，她就会帮你解决一切的人。

　　她的眼中没有信仰，没有道德的约束，但有着难得的善良。

　　贵妇是听一个老者这么说的，老者说，介绍他去的人也曾这么说过，老者是一个只剩一只手的人。

　　*****

　　贵妇担心跟在女孩身后的少年再说出什么，也担心官翼语出惊人，忙将两人领进客厅，对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收拾两间客房，仔细着。”

　　这时，少年不经意间足尖交错，几个来回，站到女孩的身后，其他几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少年就跑到了女孩的身后，年轻人微微惊愕，“你学过武术。”

　　少年懒懒地抬了一下眼，胡乱地向官翼点点头，却对着管家说：“我与她住一间房。”

　　“什么？”几人同时问出了声。

　　少年漫不经心地抬手指了指女孩，“我与她一间。”

　　“这……”管家看了看贵妇和年轻人。

　　年轻人淡而有力摆了摆手，“不行，你们还小。”

　　贵妇在一旁不语。

　　少年笑起来，有些孩子气，有些懒散，“我只是告诉你们而已，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女孩瞥了一眼少年，转头看向管家，文文气气地说：“麻烦先生，帮我们安排一间房，我身子不好，需要他时时照顾。”

　　这时，年轻人与管家才注意到女孩异于常人的肤色，白得不见血色，女孩身上闲散地披着黑帛，女孩笑了笑，“这里的太阳太毒辣，即便遮住，还是感觉胳膊晒得生疼。”

　　这样，女孩在这间别墅住下了，而少年与女孩住在同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