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里的水》单调

9、阻碍

　　相处了几天，谁都没有再提那天的事。
　　可芮去上海出差了，李单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有些难过。坐在阳台上，远眺，天空是灰色的。可芮在干什么呢？吃过饭了吗？是不是很忙呢？看着一旁的手机，没有短信，没有电话。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过？天际一片残云，被烧得血红，这样的夕阳，在挪威是没有的。房间里的香水味渐渐淡去，李单有些惊恐，关上所有窗子，蜷缩在沙发角落。李单想起了妈妈养的那只猫。
　　一只很小的猫，它总是睡在衣柜里，不和任何人亲近。如果你给它猫粮，它会认真的吃，像吃完这顿就会死去般认真。如果你忘了，它会几天不吃东西，睡在柜子里。拒绝老鼠的猫，它不捉老鼠。在午后的阳光下，它和牧羊犬戏耍，一起牧羊。妈妈笑着说，它爱上牧羊犬了。后来，有一天，猫看到牧羊犬和另一只玩耍，它就自己饿死了。妈妈却说，它是痛死的。
　　云朵像沾过血的棉球，一团团漂浮。她想，她就是那只猫。
　　坐在落地窗前，窗户映出自己，齐肩的短发，泛白的面容，无神的眼睛，自己什么时候那么落魄了？还能自信的对别人说，我是李单？能吗？难道，我爱上林可芮了？我怎么可以爱她？！不是说要用冷酷甩掉她吗？怎么自己反过来沉沦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李单心跳加快，几乎同时接起电话。
　　“喂，你好。”颤抖得不成声调的声音让李单不相信是自己的。
　　“……单，怎么了？”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在这样的黄昏显得格外清晰。
　　“我想你…芮…我想你…”有气无力的语言，李单小声嗫嚅。
　　“…吃东西了没？”
　　“没有。”
　　“你要照顾自己，听话，我很快就回来。我还有事，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突的电话又响起来，李单吓了一跳，接起来。
　　“请问是李单吗？”
　　“是，您那位？”
　　“我是林可芮的爸爸。想找你谈谈。在天心斋茶楼。”
　　李单有些不安，还是答应了。李单到茶座时，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她被迎进一间雅间。屋里只有一个人，从他的相貌看，应该就是林可芮的爸爸。
　　“坐吧！”林爸爸语气很温和。
　　“您找我…”李单有些忐忑。
　　“你和我们芮芮的事，我和她妈妈都知道了。”抿一口茶，不紧不慢的说。
　　李单没有很惊讶，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希望你离开她。我知道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也不想像电视剧演的那样用钱来收买你的尊严，当然，你也不缺钱。我只想让我女儿平静的过完一生。你虽然很优秀，但配不上我女儿。你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林爸爸还是很温和。
　　“您的意思是，只要是个男人，就算是流氓，也比我强，对吗？”
　　“没错，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这件事…她知道吗？”李单关心的是可芮的看法。
　　“她不知道我会来找你。我也不想让她知道。芮芮虽然管着我的公司，但她毕竟还年轻，你也年轻。年轻人做事难免冲动。你们都一样，都该找个优秀的小伙子，两个姑娘在一起，这算什么事？”
　　“可是我爱她！”
　　“爱？你如果真的爱，怎么不为她想？我们家就她一个孩子，那么大份家业！她和你在一起要怎么办？你能给她个孩子吗？不能！芮芮是个很喜欢小孩子的人！你忍心让她一辈子无儿无女？就算你们都不在乎，你还能给她什么呢？你要她在别人面前怎么抬头？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言一语，无不含着强制式的命令。
　　“你要她和那个行为不检的罗易在一起？”李单觉得自己好悲哀，终究也不能免俗，还是被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淘汰。
　　“是男人怎么可能死心踏地？这些不重要！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他对芮芮很好，也很坦白！这样一个诚实的人，芮芮会幸福的！”林爸爸语气不再温和。
　　李单觉得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他的理由很现实，而自己是个简单而现实的人。之前本来就想过这些事，所以一直不愿接受可芮。但后来，可芮对她的好，使她不得不接受，自己毕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能拖累她，是的，还是该清醒。
　　“我答应您…我尽快回挪威。”李单觉得只有这时，自己为可芮着想了。
　　“很好！我欣赏你的干脆！我也希望你能亲自和芮芮说明，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哼！这样一来，自己连不辞而别资格都没有了，这老头是打定主意要可芮恨自己了。 ¬
　　李单每天早出晚归，麻木的和一些医学院教授交流，写报告。今天也一样，她到一个教授家写报告。教授给了她一份发表了的报告。
　　“Silence,这里有篇报告。写得很像你的风格。但作者却不是你。”教授把报告摊开。
　　李单接过报告，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教授，我要起诉习简。这篇论文是我发表在奥斯陆校刊的。”李单把报告往桌上一放。心里有些悲凉。自己总是被一些不如自己的男人弄的疲惫不堪。
　　“你确定吗？”教授有些惊讶。
　　“我会准备材料的。告辞。”李单心烦意乱的回家。
　　怎么也想不到习简会抄袭自己的论文。自己的论文不是在卧室书柜里吗？打死他习简他也不敢进自己房间。爸爸？更不可能，从小到大他都没进过自己房间。那是怎么回事？进门疲倦的躺在沙发上。很累，为什么回到自己的国家竟会那么疲倦？
　　可芮刚回来一会，收拾了下东西，从卧室出来，就看见李单躺在沙发上，一脸倦容。走过去，轻轻抚摸她的脸，仅仅半个月，她的脸明显瘦了很多。骨头的轮廓愈见分明。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样痛苦？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自己终究还是不被她信任吗？既然她还是不能爱上自己，是不是该放她自由？甩甩头，不再去想，拉过毯子盖在她身上。跪坐在沙发面前，静静看睡着的她。她说得对，自己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或者，今朝有酒今朝醉。
　　李单醒来时可芮在厨房忙碌着。李单有些欣喜，终于又见到她了。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李单第一次觉得自己舍不得了。心有些疼。吃饭吧！我还有工作呢！你辛苦一下，吃完收下碗。”可芮摆好饭菜就进了书房。李单仔细尝着每一道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收拾好碗筷，靠在书房门口，静静看着可芮。昏黄的灯光下，可芮在批阅文件。微微起付的双肩，只是，这不属于自己吧！
　　默默离开，坐在客厅，闭上眼睛。欲哭无泪。
　　“单，过来一下。”几乎是听到声音就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了？”比平时温柔百倍的声音让可芮愣住。
　　“呃…我忙不过来，帮我翻译一下文件。”微笑着看李单。今天的她很不一样，原来要她做点事比登天还难。
　　“好。等一下。”李单换了一件休闲衬衫，拉过椅子坐在可芮身边。身上淡淡的茶香让可芮想到了什么。
　　“单，我爸爸很喜欢喝茶的！有机会我介绍他给你认识，我会让他接受我们的。”左手托着下巴，看李单。
　　“我…”李单震了一下，“我没说过爱你对吧？”
　　“什么？你说什么？”可芮一脸震惊。
　　“我爱你，我爱上你了，很爱。如果我只是迷恋安静的微笑，那我就是爱上你了。如果Tidy给的是习惯，那我是爱上你了。我爱你，我爱你！我很爱你！你要记得今天！我求你记得！你爱我是吗？爱我吗？”李单从不觉得语言是那么乏味，说得那么虚伪，那么语无轮次，是啊！还从没有对谁说过爱。连自己都不信。索性也就闭上了嘴。
　　“…你喝酒了？”一阵沉默后，可芮放下文件，走出书房。
　　果然，不信吧！还是自己说得太虚假。打开电脑，在网上定了回挪威的机票。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可芮起床后，李单已经出门，可芮睡觉时，李单还没回家。也不回来吃饭，可芮心里有些疑惑，但事情太多，也没仔细想。
　　李单就这么平淡哀伤的和林可芮住了半个多月，每天吃她做的饭，穿她洗的衣服。林可芮看报表的时候，她看《波士堂》;李单和一些教授讨论完问题回家写报告时，她在客厅笑嘻嘻的看《喜羊羊与灰太狼》。
　　又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早晨。
　　“下周我回挪威。”李单擦干了脸。淡淡的和正在穿衣服的林可芮说话。
　　“下周？什么时候？还回来吗？”林可芮站直身体，盯着李单。
　　“下周六。没事就不回来了。”李单绕过林可芮。
　　“那我呢？我怎么办？你就不要我了？”林可芮拉住李单，难得的严肃。
　　“你跟我回去吧！去看看，再回来。我带你把整个挪威玩一圈。怎么样？我小姨也会去挪威结婚。”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李单有些离不开林可芮了。
　　“那以后呢？”林可芮眼神有些黯淡。
　　“你回国，过你的生活，找个好男人嫁了…”
　　没等李单说完，火辣的耳光落在脸上。
　　“你果然杀了我…”林可芮冷笑，提着包走出卧室，一声关门的巨响之后，恢复平静。
　　“宝贝，我只是有些爱你了…”李单对着空气，流露出无比哀伤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