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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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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禹州城,炎热中夹杂着一阵阵干爽的轻风。
商府处处还留着婚宴喜庆的痕迹,各院丫鬟小厮在管事的分配下,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手头应做之事。
水楼苑中
“莫神医,如何?水儿可会醒来?”一身着绛红色罗衫的男子一脸焦急的问一旁刚开完药方子一脸褶皱的老女人。他就是商应水的父亲,商古月的夫郎,商府的君上——宁非离。
“君上,莫急,小姐的病情原本七八年如一日,如今渐有起色,看样子确有醒来的迹象,可也有可能持续这种情况继续沉睡,老身现在也只能再开些固本培元的药续命,君上要有心里准备。老身先告辞。”老女人将写好的方子提给旁边的南来,带着随身药童告辞离去。
“莫神医……北往,你去送送莫神医。”看着匆匆离去的莫神医,宁非离神情似喜且哀,“连号称医不死的莫言也束手无策,水儿,你难道真的要离我而去吗?水儿,我不信,你会醒来的,你一定会醒来的是不是?你睁开眼看看爹爹呀,睁开眼看看,睁开眼看看这世间,你还没好好看看这世间的美好,怎么可以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你睁开眼啊,睁开眼…….”宁非离抱着自己深爱的女儿撕心裂肺的呼唤着,将这些年的揪心、痛苦、悲伤、愤恨通通化成这一声声的痛哭,宣泄着,控诉着。
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之事,穷人、富人,奴隶、权贵,谁都有化不开的悲哀。
宁非离的悲哀就是唯一女儿商应水的昏睡不起,药石无灵,回天乏术。八年前帝继位不久,朝堂人心浮动,时局不稳,商家作为拥皇派之一,为元顺帝革旧法,清吏治,平叛乱,提供银两军饷,也多次被各方势力逼迫甚至刺杀,后来虽有现在的清明之治,商农并重。但却在当年的一次刺杀中,年仅八岁的商应水随车坠入山崖,重伤昏迷,商古月夫妇通过各种途径为其寻访名医,收集各色名贵药材,才只是保其不死,暂存一线生机,陷入活死人状态。八年如一日,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丝起色,宁非离又怎能放弃。
“离儿,你莫要如此,水儿肯定会醒过来的,莫神医不是说有醒来的迹象的嘛,”商古月恐自己夫郎在如此大喜大悲之下,身心无法承受,不禁更心痛难耐,女儿已如此,要是离儿再有个三长两短,商古月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当即拍晕宁非离,叮嘱静默一旁的季云堪及东奔西跑两侍好生照料商应水,就带着宁非离及一干内侍离开水楼苑。
季云堪静静的看着躺着的商应水,想来昨晚由于光线原因,看得不真切,原来精致端庄的脸因常年呆在房中呈现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缺少红润光泽。不过她能这样活八年之久也算是个奇迹,说不定真能醒来也不一定。
“公子……”小鱼站在季云堪身后惴惴道。
“小鱼,我没事,你去看看南来药煎好没。”季云堪淡淡道,听不出悲喜。
“是。”小鱼转身不放心的又看了看季云堪,才匆匆离去。虽看不到公子的神情,想来也是有担忧的吧,小鱼在心中暗想。
“你不想醒来,是否不想看到这俗世中赤裸裸的肮脏,不想看到这诡变狡诈的人心,”季云堪不自觉的伸手轻抚商应水紧闭的眼睑,微凉的触感从指尖向上弥漫,“不知道你沉浸在怎样的梦里?小时候我也老爱做梦,父亲总是笑话我,但每次都宠溺的摸着我的头,眼中总藏着让人看不明白的东西,那时不知道是什么,长大了慢慢明白那是化不开的悲哀。梦总是美好的,如果你相信,并深陷其中,只会庸人自扰,徒添伤悲…….梦再美好也有醒来的一天。”
梦,怎么可能是梦,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痛彻心扉。
云顺十年八月十日,当天边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群山青黛间时,禹州城华灯初上,街上人头攒动,一派繁华似锦。
今日对商家来说你个天大的好日子,因为他们昏睡八年之久的小姐,终于醒来了。这是禹州城中普通百姓继那场华丽大排场的婚宴后,又一茶余饭后的谈资。流传的版本不一而足,一种说法是商家之女在吃了医不死莫言莫神医的灵丹秘药后,才醒过来的,至于是何灵丹秘药,有人说是西域雪山上的雪人内丹,有人说是漠北草原深处的起死草,有人说是武林秘药九阳还魂丹,以至于莫言为躲避各路寻药人,被迫绝迹江湖,扬帆海外,这是后话。另一种说法是宁非离肝胆寸断的拳拳爱女之心感动上苍,降福祉于商家之女,使其苏醒。还有一种说法是季云堪与商家之女八字相和,是百年难遇的天作之合,冲喜一冲就把商家小姐冲醒了。没什么钱财的普通百姓相信是第二种,有点家资的地主豪绅倾向于第三种,江湖侠客及权贵人士认为第一种更靠谱。
商府,水楼苑内,内侍们进进出出,沉睡八年之久的小姐终于苏醒过来,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宁非离醒来后获知商应水突然苏醒,大喜之下晕厥过去,在商古月等人又掐又按之下才复清醒,不管不顾向水楼苑奔去。看到在季云堪饲喂下刚喝完药的商应水,宁非离不禁泪流满面,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内心的欣喜和感激无以复加,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商应水,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商应水的脸颊,带着一丝暖意,嘴唇一直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这应该不是梦,水儿是如此真实,她睁开眼了,那清澈黑如陈墨的眼眸早已深刻在脑海,挥之不去。上苍见怜,我儿终于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宁非离有千言万语想述说,开口时却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醒了就好,这些年的期盼终于实现,别无他求了。
商古月看着眼前两个自己挚爱之人,泪水模糊了眼眸,上前紧紧将他们揽入怀中,久久无法言语,上苍还是眷顾我商古月的。
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禁惊喜感动万分,纷纷以袖拭泪。
看着眼前有点混乱的场面,商应水茫然不语,只是机械的任由这一男一女抱着,这就是我这一世的亲人吧……没有手足无措,没有激动澎湃,没有欢欣雀跃,有的只是静澜无波,好像本就该如此,平静得有些超脱。
季云堪默默静立一旁,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她醒不醒来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旁边的小鱼就显得激动异常,又哭又笑,毕竟还是个孩子。
商应水一脸平静的等该哭的哭够,该笑的笑够,才打量起周边的人和物,看着眼前身着绸缎锦布丝罗,头饰玉簪金银饰配的男男女女,看来这一世竟是如此古色古香,既来之则安之吧,到哪都是漂泊,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不知道这一生会是怎样的跌宕起伏,亦或者平平淡淡到老也说不定。
等宁非离哭够回神,才自觉有点失态,看到商应水扫视众人的眼神,不禁有些心疼,“水儿,你刚醒,这些都是些内院下人,为父改天再好好告诉你这些年的人和事。”
商应水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宁非离的决定。
“他是你前两日刚去的夫郎,季云堪,”宁非离指了指一身着淡青色罗衫的俊秀男子,接着道,“以后他会继续照料我们水儿的,水儿也要好好疼你夫郎,知道不?”言语中带着无限的宠溺。
商应水顺着宁非离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我还有了夫郎,看样子是娶进来冲喜的,长得到很清爽俊雅,只是那眼中却有着一丝淡淡的漠然疏离。季云堪很自然的低下头,朝商应水的方向淡淡的福了福身,算是回应商应水的探究。
举止得当,进退有度,不卑不亢,不过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商应水心中暗想。
“水儿,你先好生休息,我与你母亲明日再过来看你。”
母亲?!想来就是方才抱在一起的中年女子,虽然没怎么开口,但那眼中饱含的深深爱意,却不容忽视。
“月,让水儿歇息吧,我们去祠堂进香,感谢祖宗的庇佑,保我儿消灾减难,无病无灾。”宁非离靠在商古月的怀中动情的说道。
“嗯,离儿说得是,水儿你先歇息,等改日你养好精神,母亲再好好与你话话家常。”商古月的声音冷硬中带着温柔,商古月向来果敢决绝,唯独对这女儿满还疼惜愧疚,“离儿,我们先走吧。”
“嗯”
商应水看着宁非离依依不舍的带着众人离去,不禁庆幸这一世起码这一刻的亲情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季云堪待宁非离等人离去后,才服侍商应水躺下休息。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