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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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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格外乐观的说法是:当上天为你关掉一扇门,总会打开一扇窗。
沈绒通常不信这类心灵鸡汤。但这次,在她处于人生低谷时,忽然守得云开见月明。她通过了笔试、面试,顺利入职环美。
或许真的像那句古老谚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环美比她以前工作的公司好得多。
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中央商务区,环美国际分部所在的写字楼算是地标性建筑物之一,拔地高耸,阳光被表面玻璃反射,在晴天看上去格外辉煌。
步入其中,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玻璃观光电梯可俯瞰繁华市区。男员工皆是西装革履,步伐匆匆。女员工个个妆容精致,干练冷静。
虽然工作压力比较大,但福利好,工作环境也很人性化。办公室旁有独立的小餐室,包括咖啡机、冰箱、微波炉等,隔间还安装了空气净化器和保湿器。
对于这份工作,沈绒十分珍惜,工作格外认真,生活忙碌而充实。
这日,沈绒如常下班。刚出了写字楼平街层的电梯,忽然接到程安的电话。
“你下班了吗?”程安问。
最近两人渐渐熟悉起来,不再使用“沈小姐”、“程先生”的客气称呼。
“刚下班。”
“我也下班了,不如今天一起晚餐。你喜欢西餐吗?或者中餐,日料?”程安问得很自然,令人很难拒绝。
何况拿人手短,沈绒还欠程安人情,正好请他吃饭。
“我都行,你选吧。这次我请你。你在哪儿?”说着,她走出写字楼下的旋转玻璃大门。
“在你左前方。”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辆车停在街边。程安站在车旁,微微一笑,向她挥手,示意她过去。她走近时,他体贴地拉开车门,让她坐副驾驶位。
她重申:“先说好,这次晚餐我买单,你一定不要和我抢。”
“你太客气了。”他坐在驾驶座,发动汽车。
“难道程先生嫌弃我的感谢?”她笑了。
他无奈:“好,这次既然你请客,你做主定地方。”
沈绒略一思忖:“喜欢Y国菜吗?”
“没问题。”
“我知道一家Y国餐厅,比较地道,在长源路那边。”
她读大学时,曾在那里兼职过侍应生,知道那家店不错,虽然价位不低,但在她可以承受一顿的范围之内,适合作为感谢。
程安没有异议,直接在导航里语音输入餐厅名,向目的地驶去。
沈绒给餐厅打电话,预订座位。这天是工作日,用餐者不多,还能订到位置。
结束通话,车厢内忽然寂静无声。
“现在工作还习惯吗?”他率先打破沉寂。
“嗯,已经习惯,挺好的。”
“你刚刚入职,如果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程安虽与沈绒在不同的部门,却属于同一家公司,而且职位较高,对这家公司的了解程度远高于她。有他指点,可以避开一些弯路,大有益处。
于是她提了一些问题,他认真地一一解答,果然令她获益良多,心悦诚服。
他又询问她最近工作的情况。虽然她的回答在某些事情上她一语带过,他仍敏锐地察觉出了她可能遇到的困难,做了提点。
她现在是真心佩服他的工作能力。难怪他年纪轻轻就是中层管理,很得上司器重。
交谈终止后,他打开音响播放音乐。令她意外,播放的曲目竟是《格里高利圣咏》。
行车时播放古典音乐,这并不稀奇。但播放得最多的往往是巴赫和舒伯特之类,优美和谐,适合作为背景音乐。而《格里高利圣咏》由于太过古老,所以非常简单。鲜少有人会欣赏这样单调的音乐,并把它作为车内播放曲目。
巧合的是,曾经有段时间,她特别喜欢这支曲子。
这不是第一次了。时不时地,她总能发现在一些细节上,程安与她正好合拍。
“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吧?”程安忽然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
她笑了:“当然。”
他心下微微一松,知道自己终于离她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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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抵达餐厅。
由于是临时订座,沈绒未能订到靠窗俯瞰夜景的最佳位置,好在室内环境也不错。
挑高的天顶,落地玻璃窗。酒红色天鹅绒墙面上,挂着古罗马风格的油画与威尼斯面具。水晶器皿,餐具为银制。
侍应生皆戴白手套,举止优雅,把沈绒与程安引到座位前,拉开座椅:“二位请坐。”
“谢谢。”沈绒礼貌致谢,曾经的她也是这里的侍应生。
点酒时,程安没有看酒单,就点了一杯vino di casa(家酿)。这不是某种酒的名字,而是几乎每家地道的Y国餐厅都会有的自酿酒,价格最便宜。
她不由猜测,难道这是想为她省钱?
程安似乎能读出她的想法,解释道:“等会儿还要开车,只能稍微喝点,不然就是酒驾了。”
Vino di casa常常掺水,度数很低。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不过,接下来他点的菜品也是菜单里相对便宜的。或许是担心她过意不去,他每点一道菜都会主动说明原因,解释得合情合理,让沈绒也无话可说。真是太体贴了。
虽然菜品都不算很贵,但整体上确实不错。鸭肝口感柔嫩细腻,红烩牛膝滋味浓郁,还有温泉鸡蛋与手工制作的黑墨鱼面。程安也称赞了她推荐的香槟龙虾炖饭。
“你对这里的菜品很熟,以前来过?”程安问。
“的确来过,但不是作为顾客。我曾在这里兼职,做侍应生。”
她答得坦然,没什么不好意思。在她看来,只要自食其力,便无高低贵贱之分。
没想到,程安微笑道:“真巧,以前我也兼职过餐厅侍应生。”
她不免意外。虽然她不了解他的出身,但能在M国读本科的人,家境应是比较殷实的。没想到他也会兼职侍应生,难道是为了体验生活?
他看出了她的意外:“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富家子弟。其实我家境不好,中学时便经常兼职,打工赚钱。至于出国留学,那是个意外。当时一位远亲忽然找到我,他觉得我天赋还不错,便资助我留学。”
他平静地用寥寥数语勾勒出自己十几年的人生轨迹。
沈绒攥着餐巾,一时之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倒是程安轻轻一笑,让原本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都有这样的打工经历。”
她点头:“是啊,这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
“没错,在同一个地方,从顾客的角度看,与从侍应生的角度看,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比如,顾客来到餐厅,看到的是随处可见的舒适座椅和沙发。而侍应生只能站一整天,不允许随意坐下。
就这个话题延展开去,两人又顺畅地聊了许多。
他提起曾经的见闻,温和,自然,又不乏偶尔的风趣之语。与他的交谈舒适而惬意,似有某种默契。
晚餐结束后,程安驾车把沈绒送回她租住的居民小区。车停在单元楼下,他目送她解开安全带下车:“晚安。”
“谢谢,晚安。”她朝他挥挥手。
他并没有立刻发动汽车离开:“我看你上楼再走。”
其实这附近的治安很好,沈绒独自走夜路时也没害怕过,无需如此注意安全。但他的这份体贴,谁能不喜欢呢?
进入单元楼走上楼梯时,她的心情或许是最近一个月来最轻松的时刻,就像从一场疾病中渐渐康复。她的生活正在变好,有了新的工作,结识了新的人。
果然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人生的低谷熬过来,终会云开雨霁。
但这难得的好心情,在她来到租住的套房门前时骤然消散。
门前的灯亮着,有人站在那里等她,灯光在楼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这个年轻男子外貌普通,黑色西服穿得一丝不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是谭信。
沈绒并不排斥他本人,但他的突然出现令她心头一紧,因为他很可能代表了另一个令她厌恶的人。
“有什么事吗?”她皱眉。
“少爷让属下前来转告一些事情。”
果然是苏嘉明,那个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魔鬼。这显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她克制着情绪,不想迁怒到眼前的人身上。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来了。沈绒不想让这栋楼里的邻居看见她与谭信站在门口说这些,只能取出钥匙开了门,摁亮灯:“进来吧。”
关上门,两人站在客厅的暖黄色灯光下。阳台的门开着,落地窗帘被夜风吹得飘飘鼓鼓。
她没说话。
谭信开门见山道:“少爷希望您能早日回家。”
又是这句话,他上次就说过了。
她对此感到疲倦,正想重申自己绝不会回霍家,却听对方又道——
“少爷还说,希望您不要忘记,您还有婚约在身。”
“婚约?”她只觉莫名其妙,继而哂笑,“我什么时候订婚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谭信垂首沉默。
她不会幼稚到以为这只是玩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难道霍白给她安排了什么家族联姻,要利用她最后的价值?虽然她不认为霍白能做出这种事,但毕竟已经几年未见,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实在难以预料。
这一猜想令她心惊:“他们要让我去联姻?”
“您误会了。少爷说的婚约,是指您和他的婚约。”
她怔了一下,不能置信:“我和他的婚约?苏嘉明?”
“是的。”
她哑然失笑,仿佛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我和他哪有什么婚约,我怎么不知道?”
对方低眉缄默。
沈绒忽然想到了什么,更觉可笑:“难道他真以为他是我的‘童养婿’?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对方很是平静,仿佛在说一加一等于二:“少爷一直是您的未婚夫,您也当众认可过。”
她简直要气笑了。
是的,她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她才几岁?当时,旁人开玩笑,说苏嘉明是她的“童养婿”,年幼的她一知半解地应下,没当回事。
这就像那时别人叫她“豌豆公主”,她也开开心心地回应,但这不代表她真是睡在二十床鸭绒被上的小公主。
“童言无忌,玩笑话而已,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当真。”她冷冷道。
谭信没有接话,只道:“霍先生希望您与少爷早日完婚。”
提到霍白,她更觉心寒。
她明明是霍白唯一的亲生子女,他却不相信她的话,而信任苏嘉明,仅仅因为苏嘉明是苏荟的侄子,父母双亡,被苏荟养大。
这算什么?以霍白和苏荟的视角来看,这大概就是感天动地的真爱吧。
不过既然是真爱,爱屋及乌,霍白看重苏嘉明,岂会随意牺牲他的婚姻?自从发生了那件事,苏嘉明与沈绒的关系便势同水火,绝无和睦相处的可能性。霍白不可能不清楚,现在却安排他们结婚。这桩婚姻,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
沈绒虽算不上多聪明,但也不是蠢人。心念电转,她很快有了合理猜测:“霍白打算让苏嘉明做他的继承人?”
谭信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果然如此啊,沈绒不禁冷笑。按照霍家家规,家主继承人必须出自霍家嫡系血脉,如果嫡系无人,就只能从旁系过继。唯一允许的例外情况是,如果嫡系只有女儿,可以让女婿入赘成为霍家人,由女婿继承家族,之后再由他的霍氏子女继承。
所以,苏嘉明要名正言顺地成为下一任家主,唯一的办法就是与沈绒结婚生子。
但对沈绒而言,这种设想何其恶心。经过这些年的生活磨砺,她已经不是轻易动怒的人,此时却有些压抑不住。
“让他们别做梦,我绝不会与苏嘉明结婚。”
面对她的疾言厉色,男子的神色毫无变化。
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打开房门,直接送客:“你走吧。”
谭信没有立刻动身,继续道:“少爷还说,为了您的利益,希望您离那位程先生远一些。”
“程安?”她挑眉。
“是的。”
果然,苏嘉明派人监视她,对她的人际交往情况一清二楚。
“让苏嘉明离我远一些,我的事与他无关。”她不想再谈。
见她态度坚决,谭信没有再滞留。
他刚离开,她便用力地关上门,仿佛决意隔绝掉所有纠缠不休的往事。门板发出的砰然声响,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
她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选个台。正在播放什么内容无关紧要,无论是政治经济新闻还是偶像连续剧。她只需要一些声响,让这空荡荡的房间不显得过于寂静。
坐着静默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用网上银行查看存款余额。距离一百万元的目标,还差六十几万。她只盼望能早日攒够这笔钱。
当年离开霍家时,有霍家旁系的人嘲讽她忘恩负义,被霍家锦衣玉食养大,却要与霍家断绝关系。
她便说母亲留下的遗产她都不要,就当偿还了霍家的养育之恩。
对方不依不饶:“那是你母亲的遗产,你挣过一分钱吗?用别人的钱来还自己的债,你什么都不必付出,可真厉害。呵,你不是宣称你要自食其力吗?”
沈绒咬牙问:“那我还要挣多少钱来还?”
那人随口说:“你吗?只要离开霍家,你就什么都不是。以你的能力,连一百万都赚不到吧。”
这个数字,对霍家人来说不值一提,她幼年时收到的随便一件礼物都高于这个价值。但对那时尚无维生能力的沈绒而言,却是根本不可能赚到的。
对方说这话,只是为了嘲讽她是霍家的寄生虫。没人指望她真的“还钱”,但她一直记得。
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与霍家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