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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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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礼拜一的早上到来了。
天气?天气很好啊。
管昊睡到六点四十,被爸爸一个电话吵醒了,他们家必行的,早上六点半左右爸爸会打电话回来,但是管昊不接,就让固定电话响几声,代替闹钟。
今天早上爸爸也是早早地就出门了,管昊揉着眼睛起来穿衣服,然后慢腾腾下楼,学校早读课是七点十分开始,管昊家离学校步行要十五到二十分钟,不过他天生就是慢性子,快不起来的。
拿着个馒头,管昊好歹是在早读课开始前赶到了学校,刚跨进教室门,几个课代表就冲过来问他要作业。
管昊叼着馒头,放下书包找作业,英语作业和语文作业都在,可是数学作业不见了。
数学作业是昨天刚写完的,是不是写完了就没放包里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管昊抬头对数学课代表说:“忘记带了。”
课代表狠狠瞪他一眼,马上就早读课了,她赶紧匆匆忙忙地抱着作业往外赶。
管昊踱着步子走到自己座位上,坐在他前面的副班长吴桐转头说:“你差点迟到了。”
“我爸可能今天早上忙忘记了,晚了十分钟喊我起来。”管昊解释。
上课铃响起,礼拜一,早读课读语文,不过语文老师是个老头子,每天都来的很晚,所以语文早读一般没老师看。
吴桐从书包里掏出盒调味奶递过来:“喏。”
管昊高高兴兴接住:“谢谢。”
两人正说着话,刚教完作业回来的副班长朝管昊走过来,然后小拳头敲在管昊桌子上:“洛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
管昊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牛奶:“现在?”
“随便你什么时候去。”说完,课代表就扭头走了。
数学课代表是个很骄傲的小姑娘,平常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她好像不太喜欢和管昊说话。
管昊对着她的背影“哦”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啃馒头。
吴桐转头说:“你现在去吧,洛老师还等你呢。”
管昊点点头,把剩下小半个馒头一口塞进嘴里,站起来往外走。
吴桐听到和他的座位只挨着一条走道的数学课代表尖着嗓子和同桌说:“老不交作业,洛老师怎么不喊他爸来。”
“就是说。”那个同桌附和道。
班里的女孩子都不太喜欢管昊,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看起来老是木木的,成绩也一般,却老是欺负女老师的原因。
吴桐读了会上个礼拜教的一首唐诗,差不多把诗背出来的时候管昊回来了,往后面一坐,稀里哗啦地喝牛奶。
吴桐转身问:“昊昊,什么事啊?”
“叫家长。”管昊答道。
吴桐看着毫无所谓的管昊,想到这是刚才数学课代表的诅咒成真了,说道:“你爸有空?”
“应该有吧,他下午两点才走,不过可能他要睡觉不高兴来。”管昊回答完,牛奶也喝空了:“对了,吴桐,洛老师让我重写作业呢,你等会教我写。”
离早读课下课还有好一会,吴桐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转身说:“行,你先背一下课文,等会语文课老师要默的。”
“是上次教的?”
“恩。”
管昊赶紧翻开语文书咪里吗啦背起来。
中午十一点出头,管朕新把摊子交给别的摊主,早早地往家赶。
儿子的学校每天中午十一点半放学,半个钟头做饭正好,他炒了个茄子,又热好饭和昨晚做的菜,儿子正好回来。
桌上碗筷已经摆好了,管昊乖乖地跑去洗手,管朕新乘好饭,儿子回来刚坐上饭桌,屁股还没坐稳:“爸,我们班主任让你等会去趟学校。”
管朕新刚吃了一口菜,还没咽下去呢,只能边嚼边说:“怎么又去学校啊?”
“我上次抄吴桐作业被发现了。”管昊夹了筷子茭白。
“小伙子,这样不行啊,你要么不要抄,要抄就不要被发现啊,你老子很忙的啊。”管朕新叹口气,还好他的摊位有人守着,等会还有点时间。
“我下次不让老师发现。”管昊扒了口饭:“那爸你去不去?”
“当然去啊。”不去怎么行,班主任钦点的啊:“昊昊,吃快点,我早点去早点回来。”
管昊以前很小的时候,跟管朕新全国各地跑过,管朕新那个时候是做类似泥水匠的工作,或者是木匠,总之是卖手艺的。后来管昊大了,要读书了,管朕新才匆匆带儿子回到老家,但管昊入学还是太晚了,于是他幼儿园就只念了大班。
那个时候上幼儿园不像现在要交很多钱,管朕新以前的积蓄也负担得起,这个小镇有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幼儿园少,整个镇子也只有两家,一家在某个大队里,叫杨树下幼儿园,还有一家叫中心幼儿园,顾名思义是在镇子中心的。
两家幼儿园出来的孩子都直接去读镇上的中心小学,小学毕业也不打紧,都是直接进本镇那唯一的中学的。
而管昊这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没让管朕新省心过。
幼儿园,和别的小孩打架,据老师说是管昊吃饭的时候抢别的小孩的狮子头,管昊回家,管朕新重新问了遍,原来是别的孩子抢管昊的狮子头,抢肉吃就算了,那个孩子还说管昊是外地人,野孩子,没妈的。
管朕新信谁的,当然是信儿子的。
管朕新的户口虽然在这边,可他常年在外,刚刚回乡,一点都不像本地人,他的儿子理所当然地会被排斥。
上了小学,管昊又干了很多事,比如和别的同学翻墙出去玩啦,喝了过期的汽水闹肚子,于是在校长进行全校演讲的时候站起来说要拉屎,考试的时候被人抢考卷去抄,然后两人都被老师抓到。
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今年管昊刚上初中一个多月啊,居然又要去学校了。
想想,管朕新也觉得自己的老脸有点挂不住。
十二点十分,管朕新就骑着电动车带儿子到了学校。
被看这个中学小,也是个四星级高中了,而且听说现在正在建新校区,到时候高中部和初中部会分开来,管朕新可是无比希望管昊能赶上新校区建好的大好时候,到时候进了高中,那条件多好啊,宿舍都有空调了。
不过高中就不是直升了,到时候管昊考不考得上还是个问题。
父子两人进了校门,初中部那幢教学楼就在右手边,管朕新在车棚停好车子,两人往四楼走。
一路上管昊拿着个作业本也不怎么说话,到了四楼,管昊带管朕新去了办公室,那里只坐了一个男老师,应该就是管昊的班主任了。
初见这个男的有点眼熟,管朕新想了想,想起来是昨天上午在小田那里买了菜,还回来要找钱没要到的。
这男的后来被小田气得在管朕新摊子前站了很长时间,他长得高,而且像个知识分子,浑身有种和那小菜场很不协调的气质,所以管朕新记得他。
班管昊把那作业本教给班主任,便去教室了,班主任看了管朕新一眼,随便拖过张椅子请管朕新坐。
“管先生,我是管昊的班主任,姓洛。”
班主任说着伸出手来,好像要和管朕新握手。
管朕新赶紧伸出手去:“洛老师是吗?你好你好。”
“其实这次叫你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管昊在学校里有点皮,不过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
洛子予边斟酌字句边说,在他眼里,管朕新就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除了比一般中年男人消瘦点好看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管朕新的穿着比长相还普通,脚上那双鞋好像几百年没洗似的,管昊的档案里他家长职业那栏写的是“个体户”,洛子予本能地不想和这些人有太大交情。
“昊昊说他抄作业是不是啊?”管朕新搓着手问。
“哦对,这也是一点,不过我是第一次发现他抄作业,他也挺老实承认了。”洛子予点点头回答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管朕新听着听着,掏出手机来看,可能是有信息,那手机居然还是黑白屏的。
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管朕新说:“那也没啥事了吧?他都承认了,是让他抄课文还是重写,老师你就看着办吧,我还有事……”
那样子看起来好像赶时间还是怎么的,洛子予还是第一次遇到刚进办公室就急着要走的家长,哪有这么不喜欢管孩子的,他赶紧把人拦了下来。
“还有些别的事……”
“那别的就以后再说吧,我真的有事,我家摊子没人看了……”管朕新脸上至今挂着笑脸。
“摊子?”洛子予皱了皱眉。
“是啊,帮我看摊子的人马上要回去了,我还得给他看摊子去。”
居然只是因为一个什么摊子就连儿子的学习状况都不管了,看看,这就是没文化没素质的底层人民的生活,这样的家长带出的小孩哪里还有好的。
洛子予的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深深的鄙夷。
当然,他这样毫不遮掩的流露,是因为他觉得管昊这个爸傻头傻脑的肯定看不出他的深意,不过洛子予更不知道,很多大叔大妈对某些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们觉得知道了也没必要说出来而已。
那是生活经验丰富的人和学习经验丰富的人本质上的差别。
首先,管朕新当然看得出洛子予在想什么,其次,他也没到那种看开一切的境地,最后,管朕新脾气不太好,亲戚朋友都知道。
“诶哟,洛老师,我突然想起来了啊,昨天你是不是去买山药来着?”管朕新和蔼地笑着,问到。
洛子予愣一愣,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他确实去买了,而且还落下段很不好的回忆:“是。”
“后来洛老师您不还回来要钱吗,说小田没找给你。”
洛子予点点头。
“我摊子就在他旁边,他倒确实是把钱找给你了,放在番茄堆上的,你自己没拿转身走了,后来那钱不见了,应该是被人拿了吧。”
洛子予皱皱眉头,他隐隐地对管朕新说的话感到不舒服:“那又怎么样。”
“没怎么样,我就是说一下,你别对我们卖菜的印象那么不好,有些人是会坑你钱,不过小田人好着呢,就是前些日子刚被人反坑了,所以昨天对你态度不太好。”管朕新说得相当平静,挣开拉着他衣袖的洛子予。
说来说去说这么一件事,洛子予表情阴森起来:“那么他找我钱为什么不直接放我手里呢。”
“洛老师,您以为这是日本的超市啊,找个钱塞到你的手心里,还是你年纪小啊?小田那么忙,给您钱您没反应,钱放下来您又不拿,您自己不会稍微看着点?”管朕新鼻子里轻轻出了个气,转身走了:“昊昊就麻烦洛老师了啊。”
这一通气出的,一个字:爽。
管朕新走到二楼楼梯口,叉腰笑了,小混蛋敢看不起人,算哪个葱啊。
留下洛子予一个还杵在办公室门口,胸中那团气渐渐涨了起来。
还好办公室现在只有他一个,不然丢死人了。
洛子予教书到现在,哪个学生家长不是对他服服帖帖的,怎么管昊稀奇古怪的,他爸也奇形怪状,什么人嘛。
洛子予深吸一口气,又更深地吐出那口气,莫名其妙受一包气,算了,他不跟小市民一般见识。
等洛子予坐回到椅子上,身后却突然诡异地多出个人来。
原来办公室不止他一个人在呢,还有个老师在书柜子隔出来的那个小空间上网。
“诶,小蚊子,你受气了啊。”
那家伙鬼一样后面冒出来,洛子予吓了一跳。
这个老师,姓林,叫林言,教语文的,也是班主任,平常戴着眼镜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坏水。
因为洛子予的名字“子予”看起来像“孑孓”,林言就帮他取了个“蚊子”的外号。
洛子予正心情不好,看林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只甩给他一个白眼。
林言“啧”了一声:“生什么气呢,人家说得也对啊。”
他们两个,都属于人面兽心的范畴,哦,不不,衣冠禽兽,啊也不对,总之反正林言肯定是那个范畴,洛子予也不是什么好鸟,经常和林言玩在一块,有点狼狈为奸的意思。
洛子予还是懒得理他,又呼了一大口气,依然憋屈。
“要么去拿学生出气嘛,没人发张考卷,谁考不及格抄三遍公式。”林言捧着茶杯建议道。
“你是不是有过实战经验了啊?”洛子予狐疑地看向林言。
“怎么可能,我的学生很乖的。”
“哼。”
“那这个礼拜我们出去玩吧,夜形的老板说请我喝酒。”
“他请你,你请我。”
“小蚊子,做人不能太贪心啊。”
“那你说通老板也请我,我就去。”
林言嘻嘻地笑起来:“不就是你没拿到人家卖菜老板找的钱么,何必要拿酒吧老板来出气呢。”
不过话是这样说,林言最后还是答应了。
等别的老师陆续回到办公室,洛子予和林言的话题也趋向正常化,接着,午休铃声响起,洛子予随便找了叠上届学生留下的考卷,还真的去侵占学生的午休时间了。